在佛法面前,一切有生命靈性的生靈都是沒有任何區別的,皆是一視同仁,而能夠區分這一切的,僅僅只有善惡因果之分罷了,甚至於天子殿正殿之內,已經身受重傷的潘傑,也不例外,他此時正享受着梵音給他身體帶來的無盡的治癒,甚至於仇恨,或許都已經放下。而在崔鈺那邊,在梵音想起的一瞬間,一直昏迷不醒的崔鈺,也緩緩恢復了意識,而恢復意識後,他所做的一切,則是當即雙膝跪地,似乎是在迎接,也或許是在祈禱。總之,崔鈺似乎同樣也忘記了此時所面臨的一切,一瞬間,剛剛還火熱非凡的酆都城,安靜了下來,寂靜了下來,祥和了下來。
而至於由十殿地獄之外前來的那些暴虐亡魂,此時他們的反應卻與鬼差們截然不同,因爲他們心中充滿着更多的是暴虐,佔據他們心靈更多的是仇恨以及戾氣,所以當面對這樣祥和的音律之時,這樣淨化的音律非但不能促使他們安靜下來,反倒會讓他們得到發自內心的自責,一種洗刷心靈的自責,只見他們在音律之下,抱頭蹲地,一副難以忍受的懊悔之意。
這是淨化的梵音,能夠洗刷一切罪孽,能夠將那些心存善念,卻做了錯事的人心中的悔意清除,讓他們重獲新生。而面對那些已經根深蒂固的罪孽之人,淨化梵音,卻是能夠喚起他們心中懊悔,讓他們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從而自責,喪失一切罪惡源泉的音律。
“你們西天爲什麼要干涉我們冥界的事情?當初你來到冥界,本就是一個錯誤……你就不應該在這裡……”在梵音逐漸落罷的時候,此時已經似乎是在苟延殘喘邊緣的姜洪齡,從已經破損的牆柱之中顯出身形,勉強的站在原地,看着門外的金光,聽着讓他痛不欲生的梵音,高聲罵道。
“本着渡化世人,憐憫之心,何錯之有?錯的,只是你不該心生歹念,妄自取締這原本安定的一切……”就在姜洪齡聲音說罷,在天子殿正殿的正門口,忽然出現一個身披袈裟,手持蓮花寶珠,一副比丘形象的僧人站在門口,對姜洪齡低聲說道。
“地藏王菩薩?還真的是你……也對,在冥界裡面,也就只有你喜歡在這樣的事情上面多管閒事。當年佛祖讓你當佛,你不當,說什麼地獄不空,誓不成佛,難道你覺得地獄真的會不空嗎?如果不空,除非人界滅亡……”看到這名比丘形象的僧人出現後,姜洪齡穩了穩自己的身體,嗤笑着說道。
此時,出現的這個比丘形象的僧人的確就是鼎鼎大名的地藏王菩薩,而在所有菩薩之中,只有地藏王菩薩沒有頭戴天冠,身披瓔珞,只有一副與普通比丘無異的形象示人,沒有高貴,沒有大智,一切都是那麼的普普通通,平易近人。或許,這就是地藏王菩薩之所以會給世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原因,因爲他的一切,都是與人相等。
而此時,地藏王菩薩聽到了姜洪齡的話語,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是有些惋惜的嘆息,緩緩的搖了搖頭,對姜洪齡說道。
“只需心存善念,地獄有何不空?如果地獄沒有了欲利亡魂,罪孽懺悔,那麼,人界非但不會等於滅亡,而是等於極樂,一個屬於人界的極樂世界,祥和永葆……這樣,何樂而不爲?而如果……”
“放屁……什麼極樂世界,還不都是你們虛構出來的一切?自欺欺人……如果你們真的無慾,那麼你們又要分什麼等級?分什麼羅漢菩薩?”在地藏王菩薩的話語還沒有說完的時候,姜洪齡這邊便高聲打斷了他的話語,對他罵道,而後,只見勉強站起的姜洪齡手上一動,那柄正因爲金光阻擋而停留在潘傑身前的長劍,瞬間調轉了方向,向門此時正站在正殿門口處的地藏王菩薩飛去。
姜洪齡想要攻擊地藏王菩薩?在他已經奄奄一息的狀態下?這很明顯是徒勞的,是根本毫無意義的,因爲就算是他沒有受傷,他想要傷到地藏王菩薩,也絕對易事,菩薩可是連天界玉帝見了,都要禮讓三分的人,他不過是一個修煉多年的亡魂罷了,又怎麼可能上的了菩薩?只見長劍還沒有到達地藏王菩薩身前,便已經被地藏王菩薩身上所散發出的金光擊飛。
這次,不僅僅是擊飛那麼簡單,或許是因爲要打消他的那種念頭,只見這柄長劍在飛出後,在絲毫沒有任何預兆的情況下,便化作數段,隨後掉落到地面之上,化作塵土消失不見。
或許對於姜洪齡而言,自己的這次攻擊,他同樣清楚,因爲在他喚起長劍攻擊地藏王菩薩後,便不再關注這邊,而是搖晃着身體,轉過身緩緩走向了天子殿正殿正中,那個象徵着鬼王寶座的萬骨寶座走去。
“成佛如何?不成佛又如何?只要能夠度化世人,即便是一個居士,同樣也可功德無量。難道對於你而言,一個鬼王稱號,真的值得你去如此覬覦嗎?你心中之慾,爲何如此長留不滅?”看着姜洪齡此時所做的一切,地藏王菩薩那邊,不禁搖頭嘆息說道。
很明顯,姜洪齡此時已經沒有了絲毫的反駁之力,而在這種情況下,他竟然仍舊在妄圖得到鬼王這一個似乎根本和他無緣的名分,這樣的權利之慾,實在讓地藏王菩薩見了,都不禁爲之感嘆。
只見地藏王菩薩說着,他手中的蓮花忽然間緩緩上升,在飛到已經到達寶座之前的姜洪齡頭頂之時,姜洪齡的身體,瞬間變化成一個螞蟻大小,緩緩被吸入了蓮花之中,而那枚代表冥界權力的玉璽,則是掉落在萬骨寶座之上。
“願你能夠在蓮花中,參悟禪機,改過自新……”在蓮花飛回到地藏王菩薩手中後,地藏王菩薩看着手中的蓮花,低聲說道,說罷,反覆低聲念着佛號。
而直到將姜洪齡收服幾秒鐘後,地藏王菩薩這才緩緩轉過身,只見他手中的寶珠忽然向天子殿正殿之外飛出,在天子殿的上空忽然間迸射出萬丈的光芒。
寶珠此時的光芒與剛剛的金光不同,他似乎更加具有一種約束力,光芒取締了梵音,將那些站在殿外的鬼差門,忽然間紛紛跪地行禮,齊向天拜。甚至於整座酆都城之內所有的生靈,皆是如此,其中包括了執勤的鬼差,遊蕩的亡魂,以及那些已經被渡化過的罪孽亡魂。而唯一沒有如此行禮的,或許只有正站在地藏王菩薩身後,一直沒有說話的張琪。
此時,張琪沒有行禮,並不是不尊敬地藏王菩薩,而是因爲他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做什麼,他們又爲什麼會如此統一的行禮。
而正在地藏王菩薩寶珠散發着光芒的時候,地藏王菩薩忽然轉過身,看向正極其不解的張琪,說道。
“你回來了?這次的事情,還多虧了你從中協助,如果不是你,相信即便我趕到了,也已是大勢已去……”
“我回來了?”“你是說……我來過?”此時,張琪聽到地藏王菩薩的話,不禁低聲問道。
“哦?”可是在地藏王菩薩聽到張琪的話語後,一開始卻不禁反問道,隨後只是一瞬間,便似乎瞭解到了什麼,不禁點了點頭,對張琪笑道。“原來是這樣……”
“是什麼?我們之間是不是見過?爲什麼我總好像記起了什麼,但是卻又模模糊糊?有很多事情,我似乎記得,卻又不記得,這是爲什麼?”張琪聽到地藏王菩薩如此快速變換的話語,似乎聽出了什麼畫外之音,急忙對他將自己心中已經糾結已久的問題問了出來。
可是聽到張琪話語的地藏王菩薩,面上卻再次出現一層笑意,對張琪緩緩說道。
“佛曰,不可說,時機未到,漏天機,對你是沒有好處的……即便我知道,我也不能說。”
“不能說?有什麼不能說的?難道關於我自己的事情,還要對我自己保密不成?這是什麼道理呢?”張琪不解,再次疑問到。
“不能說,是說我不能說,而你想知道,我卻是不可說,而不可說的意思是,一切事情,都需要你自己去回憶,慢慢的去發現,因爲要知道,記憶,只有通過你自己的回憶,這才能夠叫做是你自己的記憶,而不是通過我們之間的某個人,不是嗎?”聽到張琪的話,地藏王菩薩似乎也並不在乎張琪話語中如此直接的問題,而是細心對他解答道。
“要我自己回憶?可是我真的回憶不起來,我現在能夠回憶起來的,只有我記得我曾經死過,而且魂魄似乎也來過這裡……剩下的,我一概不知……”張琪上前幾步,對地藏王菩薩說道,可是張琪的話語還沒有說完,便被地藏王菩薩所打斷,說道。
“你看……這些記憶,不就是你自己回憶起來的嗎?你之所以還回憶不起其他,是因爲現在還不需要你知道這些還不屬於你的一切,只要時機一到,自然會讓你清清楚楚,到時候,如果你仍舊有何不解,我在爲你解答,也爲時未晚……”
此時,張琪聽到地藏王菩薩面對自己的問題,已經一連幾次避而不答,很明顯,即便張琪再糾結在這個問題上,似乎也得不到答案,而面對這樣知道一切的機會,能夠解答一切的機會,張琪當然不希望錯過,隨即再次問道。
“那麼,我想要知道,我爲什麼是夜遊神官,這個問題,能夠回答我嗎?”
對於張琪而言,一直糾纏自己的問題,其實不過只有兩個,一個便是自己失去的那段記憶,另外一個,則是自己爲什麼會當上夜遊神官,爲什麼不是別人,偏偏是自己罷了。
而面對張琪的這個問題,地藏王菩薩似乎早已經料到,隨即對張琪說道。“夜遊神官乃是天界賜予你的神位,這沒有什麼爲什麼,如果你真的想要知道爲什麼,那麼,其實還是需要你自己去解答,因爲這一切的原因,都在你自己曾經做過的一切,不僅僅是這一世……”
說罷,地藏王菩薩沒等張琪再次提問,便急忙對張琪微微一笑,說道。“今日我說的已經很多,相信這些話語雖然不能夠解決你的問題,但是卻可以讓你有了繼續下去的理由,不是嗎?這次的事情,我會替你向上面說明,不過,這安頓之事,可就要交給你了,畢竟地獄深處之內,還有着許多亡魂等着我……我要面對我曾經的誓言……”
地藏王菩薩這邊話語還沒有說完,張琪這邊便當即接過話語,說道。“衆生度盡,方證菩提,地獄未空,誓不成佛……我說的對嗎?”
說罷,張琪的面上終於出現了有些久違的笑意,似乎同樣也不想繼續糾纏下去,是的,一切的路還都要靠自己去走,自己需要用自己的能力去探索這一切。
而聽到張琪話語的地藏王菩薩則是對十分滿意的張琪點點頭,而滿意過後,卻又有些無奈的說道。“對,非常對,正是這個誓言,真麼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是那個性格,一點也沒有變……”
說罷,地藏王菩薩這邊似乎發現自己又說了一些不該說的,當即面帶着微笑急唸佛號,轉身就要離開,可是沒等他跨出天子殿正殿,便突然間停下腳步,轉過身再次對張琪繼續說道。
“對了,相信你有個叫做胥小小的同伴吧,他爲了你深入地獄盡頭來尋我,實在難得,希望你能夠珍惜這個同伴……”
“胥小小?”聽到地藏王菩薩的話,張琪這纔想起,從鬼牢分開,已經許久,自己一直沒有見到胥小小,原來他去了地獄盡頭,而地獄盡頭是什麼樣的地方,張琪從殿外的那些亡魂似乎就已經能夠趕到,隨即,張琪急忙再次問道。“胥小小他……胥小小他在什麼地方?他有沒有……”
地藏王菩薩似乎看出來張琪有些擔心,沒等張琪說完,便急忙說道。“放心好了,他沒事,只不過有些虛弱,我讓那些鬼差護送他回到酆都城,相信就快到了……對了,等等提醒崔判官一句。外面的那些鬼差,那些心存雜念的鬼差,我也已經替他們渡化,畢竟這些鬼差,不過是被那些人利用而已,現在已經重回正途,就不要治罪了……”
說罷,沒等張琪說話,只見地藏王菩薩轉身走出殿門,將那枚寶珠收回手中,而後腳下忽然出現一朵巨大的蓮花,對張琪再次一笑後,消失在張琪的身前。
而在地藏王菩薩消失後,那些剛剛因爲寶珠而俯身跪地的鬼差以及亡魂,這纔回過神來,見狀,張琪哪敢耽擱?畢竟張琪雖然相信地藏王菩薩已經渡化了那些鬼差,可是那些亡魂卻仍舊是亡魂,需要治理,隨即,張琪急忙對天子殿門外回過神的鬼差,高聲喊道。
“酆都城鬼差聽令,所有人各施其職,押送亡魂前往酆都鬼牢,擇日待崔判官依律宣判……”
此時,在張琪高聲喊罷之後,第一個反應過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天子殿鬼差統領潘傑,只見似乎已經痊癒的潘傑當即飛身從正殿大門飛出,組織人手將這些亡魂帶入酆都鬼牢。
而張琪這邊,見到如此,也不再擔心下去,畢竟門外的那些鬼差皆已經沒有了反叛之念,幾百人對付那些亡魂,再怎麼說,也是綽綽有餘的。而轉過身的張琪,並沒有遠去,而是走向正殿之中的萬骨寶座,在座上將那個裝有冥界玉璽的錦盒拿在手中。
“保存好他……”張琪走到已經站起身的崔鈺身邊,將錦盒遞到他手中,低聲說道。
此時,看着錦盒,崔鈺沒有說什麼感謝的話,因爲他知道,這個時候,說什麼感謝的話,皆已經沒有了什麼作用,因爲感謝,根本不能表達他此時的心情。
“神官……你……你看……”天子殿外傳來潘傑的喊聲,而在喊聲落罷,張琪轉過身,只見潘傑正攙扶着一個男子,正緩緩走進大殿。而這名被潘傑攙扶的男子,見到張琪後,用着微弱的聲音,說道。“神官……我……”
“不要說話,你現在的任務就是休息……”說着,張琪示意潘傑將這名男子扶下去休息。
此時,出現的這名男子正是潘傑以爲已經死去的梁平,或許梁平真的死了,只不過地藏王菩薩的出現,再次喚醒了他,不過,此時這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梁平此時並沒有離開,潘傑也因此興奮異常……
而在潘傑他們離開後,張琪這邊忽然間想起了什麼,面上一陣緊張,此時,能夠讓張琪如此緊張的,還能有什麼?當然就是自己當初來到冥界最初的事情,只見,張琪急忙轉身看向崔鈺,而崔鈺這邊看到張琪如此,似乎也感覺到了什麼。急忙問道。
“不知夜遊神官有何事?還請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