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麻雀在前方引路,兩人飛快地穿過樹林,到了小路,前方突然出現一大片被毀壞的樹木,地上是大大小小的坑,還有大片死掉的麻雀,看樣子這裡發生過一場大戰。
陸蘇的視線向前看,突然注意到那裡躺着一個沒有四肢的人,地上還散落着被斬斷的四肢,不過早已壞死。
“是衣碧!?”錦斷驚訝地說。
似乎已經精疲力竭的衣碧擡起腦袋,慘然一笑:“你們總算來了。”
“出了什麼事?”
“天傷回來了!”
“天傷!?”
陸蘇萬沒想到,這個人居然和他們在s鎮狹路相逢。
“先幫我把這東西拿掉吧,我已經沒有力氣了!”
陸蘇擰開那古怪的黃銅裝置,扔在地上。衣碧被斬斷了四肢,滿身是血,看上去非常慘,不過精神還算好。除掉了束縛,她躺在那裡,開始一點點修復。
“地上還有你的斷肢,吃掉會不會快一點?”陸蘇問。
“異想天開,吃自己的身體什麼也不會發生!妖只能吞別的妖。”
“哦,還有這種事?”
聽上去有些古怪,但顯然這樣的規則是在鼓勵妖類相殺。
“吃他吧!”錦斷笑着,一拍陸蘇的肩。
“用不着,我的妖力還算足夠。”
衣碧一邊緩緩修復四肢,從斷肢里長出骨頭,肌肉,血管,慢慢覆蓋起皮膚,她一邊把剛纔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說完與天傷遭遇的事情,衣碧已經完成修復,但新長出的身體一時還不能靈活使用,連站起來都比較困難。
因爲之前也斷過手腳,所以陸蘇知道,表面上是生長出來了新的肢體,其實內部的神經系統仍然在修復,就算物理層面上完全復原,重新建立反射弧也需要時間。
這個過程他自己最快也要十分鐘左右,實力爲一階的衣碧可能要快一點。
“我們去會會他!正好,我很想找人打一場,試試我的局部控制!”錦斷捏着拳頭說。
“不,你們打不過他的,更何況,他的妖技,你們會被控制的。”
“我們比較特殊!”陸蘇說。
“對!”
“是嗎,難怪師父會說……雖然我很不願意把你們捲進來,但現在我沒的選,請你們幫我一次吧!”
“哦~揍死那個栽贓的混蛋!”錦斷鬥志高昂地喊了一聲,轉身就往前走。
“等下!”衣碧喊住她,“不要和他正面交手,如果你們以爲天傷無法對你們使用妖技就能打敗他,那真是異想天開,更何況他還有兩個幫手。如果可以,請你們救出師父,只要能逃掉就行!另外,帶上它們吧!”
她張開嘴,從喉嚨裡出來兩隻麻雀,分別落在陸蘇和錦斷的肩上。
“好惡心,從嘴裡出來毛絨絨的東西。”錦斷皺着鼻子說。
“喂,別說出來啊!”陸蘇低聲對錦斷說,其實他也覺得好惡心,這個女人難道不能正常點發動妖技,不過轉念一想,從身體上出現麻雀的妖技怎樣都正常不了。
衣碧沒心情說笑,她說:“我的妖技原本就是感知型,這兩隻麻雀看到的東西就是我看到的,帶上它們,作爲聯絡,我一旦能動就立即過去!”
“聯絡,怎麼聯絡?”
“嘰嘰嘰就是停下,嘰嘰嘰就是撤退,嘰嘰嘰就是行動。懂了嗎?”
“呃,這有什麼區別嗎?”
“好麻煩!蘇,我們走!”
兩人快速離開之後,衣碧艱難地爬起來,扶着一棵樹,自言自語道:“師父,一定要堅持住啊!”
她艱難地撿起地上的刀,剛長出的四肢活動起來一陣陣的刺痛,動作也很緩慢。赤腳踩在落滿樹葉的地面上,腳上的感覺卻是麻木的,僅管如此,她還是咬着牙向前走去。
……
“啊!”
天傷的身體彈飛了出去,在地上連連翻滾,停下之後他用手撐着身體爬起來,擦了下嘴角的血,身上已經到處是傷。
他的面前,那個女孩靜靜地站在禪房下,而那隻蜘蛛和修羅像合體的怪物正威嚴地守衛在女孩的身前,空洞的眼睛裡閃爍着赤紅色的光芒。
“果然還是低估了師父!”天傷不甘地說。
粗長的蜘蛛腿向前移動,一步踏在天傷的前面,怪物向下一俯身,六臂修羅手裡的劍向天傷斬來,避開其中兩把,最後一把卻從天傷的頸項間劃過。
六隻手臂的動作無法全部預測,天傷在被劍劃到頸項的瞬間本能地向後一避,他蹲在地上,摸着脖子上的細長傷口,表情變得凝重起來。
不知爲何,他完全無法擊敗它!
躲閃的動作越來越慢,意識越來越模糊,而怪物後面站立的那個小女孩,卻仍然保持着一臉的威嚴。
“連我最自信的精神力也敵不過師父了嗎?”他喃喃着。
“天傷,我說過,不會再讓你前進一步!”
“如果連這一步都無法邁出,還不如死在這裡好了。”
“無論你堅持與否,錯的永遠是錯的!我不會讓你離開這裡的,天傷,原諒師父這一次吧!”
“我從來就沒有怪過你!”天傷狼狽的臉上悽然一笑。
面前的修羅高舉寶劍,對準天傷沒有防備的後腦勺斬下,兩人都明白,死在精神世界裡,就等於真的死了。
就在寶劍要把天傷的腦袋切成兩半的時候,他突然擡起臉,那張臉變成了另一個人的臉,修羅的劍停在這張臉上。
“蘇銘!”
小女孩叫出了這張臉的名字。
“師父,你果然還是無法對這張臉出手啊!”
“卑鄙,居然用這種手段!”
陌生的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冷笑,變成深跡的天傷站起來,修羅的寶劍隨着他起身的動作,不由自主地慢慢擡起,彷彿生怕傷到這張臉。
“天傷,再怎麼掙扎也沒用了,你變成一個死人的模樣對我沒有意義!結束了!”小女孩最後威嚴的聲音似乎是向那怪物發出命令。
修羅的劍遲遲沒有落下,那雙空洞的眼睛裡,紅色的光開始變得黯淡。
“真的沒有意義嗎?師父,就算你想殺我,內心深處也無法對這張臉出手!”
抓住這個機會的天傷突然從地面跳起,攀住修羅的後背,在他的脖子上深深割下一刀。身後那巨大的怪物轟然倒地時,他已經落到了小女孩的面前。
驚愕的眼神和堅定的眼神相互對視着。
天傷推開禪房的門,裡面卻出現無數道門,向無限的深處延伸。
“師父,原諒我這一次!”
他把門關上,然後一腳踹碎門扇,再次打開的門裡只有一全純白的空間,天傷毅無反顧地邁了進去。
天空中,雪雲突然大片地涌過來,烏雲快速地消散,在這片充塞天地的大雪中,大地開始猛烈顫抖,轟隆隆的巨大聲響在天地間迴盪。
這是精神世界正在崩塌的標誌。
那個小女孩驚恐地瞪大眼睛環顧着四周,突然抱着腦袋,痛苦地大叫起來。她蹲在地上,狂風呼嘯在頭頂,大雪快速地淹沒她的身體,漸漸,一切都變成白色。
天傷睜開眼睛,突然跪倒在地,吐出一口鮮血。回到現實的他依然站在小屋的外面,身後的秦瑟和天傷正昏迷着。
兩人這時也睜開眼睛,秦瑟扶着自己的腦袋:“我做了個奇怪的夢!”
“鐵牙也做了個奇怪的夢!”
“boss,你怎麼了?”
天傷似乎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正喃喃地低語着:“原來如此,這就是答案嗎?”
“boss?boss?”
天傷撐着膝蓋站起來,臉上的神情又恢復了往日的模樣:“結束了!”
“哎,結束了?什麼結束了?”
他沒理會秦瑟的話,看了下面前的房子,邁步向前走。
兩人跟在天傷後面,秦瑟十分不解,今天到底幹了什麼事,先是做了一個夢,在夢裡被一大羣自己追殺,然後又做了一個夢,夢裡自己躺在棺材裡,外面一片白茫茫的大雪。
“好多綿花糖啊,不可以吃,牙會疼的!”鐵牙咬着手指,似乎也在回味剛纔的夢。
他們跟着天傷進了那間小屋,院子裡養着一些雞,鐵牙的眼睛久久無法從它們身上挪開。天傷推門進去,古樸的屋子裡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這裡的光線很暗,看不見天傷臉上的表情,但秦瑟好像聽見了一聲低低的嘆息聲。
最後,三人進到了裡屋,那裡有一張古樸的禪牀,上面坐着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婆婆,面壁而坐,看不見她的臉。
秦瑟環顧四周,木几上的銅香爐嫋嫋地流淌着紫色的煙,架子上很多線裝的書,還擺着一些稀奇古怪的裝置,比如玻璃盅裡的死蛇,刻着符咒的一塊石板,黃銅做成的天象儀。
有兩件事是可以確認的,第一,這個老人是天傷的師父;第二,她死了!
身上不但沒有妖氣,甚至沒有活人的氣息,這個人已經死了,坐在那裡死去了。
“boss!”秦瑟擡頭看了一眼天傷,注意到他的眼神黯淡無光,那雙眼睛似乎像兩個深隧的井,完全看不見下面藏着什麼。
“師父,原諒我!”天傷的聲音低到近乎耳語,只有一旁的秦瑟聽見了。
這時鐵牙湊過去,咬着手指用詢問的眼神看了下天傷:“老大,可以吃嗎?”天傷似乎沒聽見,鐵牙以爲是他默許了,便張開嘴咬向那具屍體。
這是秦瑟第一次目睹天傷的怒火,她認識天傷一直到生命的結束,都沒見過他這麼憤怒過。這一幕後來一直深深烙印在她的記憶裡,讓她永遠都不敢違背這個boss。
天傷一轉身,極快地打在鐵牙的臉上,用如同雷鳴般的恐怖聲音暴吼道:“不~許~碰~她!”
鐵牙的身體瞬間撞穿了側面的牆,在牆上留下一個人型的洞。他一直飛出三十米遠,一路撞斷樹木,在地上犁出一道深深的溝,上面還冒着陣陣的細煙。
秦瑟顫抖着轉過臉,嚇得連話也說不出。
“我們走!”盛怒之後的天傷嗓音還有些嘶啞。
“是……是,b……boss!”
面對這個如此恐怖的男人,此刻的秦瑟根本不敢有一點點違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