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辦,怎麼辦,活人也能被尿憋死啊。
斷了一天的糧,兩人粒米未沾,中午轉了一個工業區,喝了兩瓶自來水,下午再沒力氣走動了,兩人在涵管裡迷糊了半天。
夜色終於降臨。桔黃的路燈下,寬敞的馬路上車來人往,川流不息,也有閒情逸致的戀人挽着手,在路邊徜徉。
曹一刀和陳立本靠在涵管壁上,斜向望着幾百米外的馬路,接連嘆氣。
都市流紅溢彩,卻不是他們的世界!
好輝煌的夜景,好慘淡的心境!
這一晚曹一刀和陳立本都合不上眼。
兩人相對而坐,連躺下去的勇氣也沒有。昏黃的路燈投來慘淡的光線,曹一刀和陳立本象破廟裡兩尊灰頭土臉的木偶。
曹一刀開始烏托邦式的幻想。
“王子,要是天上掉下一塊餡餅多好啊。“
陳立本的眼前立即浮出黃澄澄的大餅,散發着誘人的香氣,他狠勁地吸了一口。
“要不,起一陣大風,刮來一堆錢也行。“
有錢就什麼都有了,吃香的,喝辣的,不用蜷縮在這裡,被蚊叮蟲咬,餓看風景。
“或者,,來了一個好心人把我們收留下來,帶我們進廠,吃上香噴噴的大米飯。“
陳立本的神經被觸動了,捂着耳朵大聲吼道:“曹一刀,你給我住嘴!“
曹一刀知道陳立本受不了這誘惑,禁不住嘿嘿地笑起來。
“連空想都不行哪,這日了真沒法過了。“
陳立本紅着眼說:“還有日子過?等着餓死吧。“
曹一刀火了,嚷道:“活人還能被尿憋死?去偷去搶也要……”
曹一刀忽然頓住了,大大的眼裡現出既恐懼又興奮的光芒。好一會兒,他輕聲說:“真的只有去偷去搶了。”
陳立本嚇了一跳,瞪大眼盯了曹一刀良久。本想將曹一刀一頓臭罵,可話到嘴邊又出不了口。
怎麼駁斥他?連日來沒有吃一頓飽飯,天天沒精打采的。昨天好容易碰上一家工廠招工,那招工的人看了他們一眼就揮手叫他們走。那個有氣無力的樣子,看着就象病號,哪個工廠敢收有病的人!
錢哪,是生存的基本元素,沒錢,就提不起精神,就寸步難行,只有等死啊。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還能怎麼樣呢?
“毋寧死,不如拚。“曹一刀忽然文縐縐地說了一句。這好象是陳勝揭竿起義時說的話,他竟然用到了這裡。陳勝是遇上了暴君哪,不能按期趕到指定地點,要殺頭,可現在,唉,沒錢也會餓死,橫豎也是個死,看來曹一刀的話不無道理。
曹一刀的臉上滿是悲愴和淒涼。沒想到一腔熱血而來,這被人傳爲遍地黃金的地方,竟也一工難求!其實曹一刀和陳立本都不知道,這個時間大把的學生畢業,本來崗位需求量不大,又被廠裡有些背景的人內招,哪還有對外發布的崗位呢?
陳立本不置可否,等於默認了曹一刀的見解。
“怎麼拚哪?”
拚也要本錢。但現在身無分文,即使有所長,也英雄無用武之地,走哪條路?
“誰大?”曹一刀低喝一句,這次曹一刀臉上沒有玩世不恭的神情,卻多了份莊重。
“理大!”陳立本接口道。
“什麼理?”
陳立本艱澀地吐出一句:“生存就是硬道理!”
曹一刀拍拍陳立本的肩膀,嘆口氣說:“表哥,你跟上我這不爭氣的人,走到這一步,我曹一刀愧對你了。”
這好象是自陳立本懂事起,曹一刀第一次喊他表哥。
“誰也沒有對不起誰。你雖然多花了錢,但那是你多帶的,跟你在一起,我也享受過,也風光過,沒什麼遺憾了。”
曹一刀知道陳立本說的話言不由衷,嘿嘿一笑:“遺憾多了去啊。我曹一刀風流倜儻,也沒沾過女色,你虛擔大漢王子名頭,更無緣享受那份溫柔。總之這是一條不歸路,也許我們永遠難從這個深淵裡爬起來。”
陳立本擺擺手,說:“現在不是說這話的時候,就說說你的打算吧。”
曹一刀腦子靈光,有些奇思妙想,就看他拿什麼主意。
“我一個人不行,還是我們一起好好商量吧。”
生死攸關,沒有什麼好推託的,於是兩人開始出謀獻策。
陳立本說:“還是偷吧,揀有錢的人下手,就是抓住了,罪也不是很大。”
曹一刀擺擺手:“偷不現實。這地方我們人生地不熟,從哪兒下手?再說別人有錢沒有錢,我們也沒時間去跟蹤,要是碰上我這種不務實的,下了手沒什麼收穫,豈不冤哉?”
曹一刀這話說得很有道理,但是真的只能按他說的做?
“你的意思是?”
“搶!只有搶來得乾淨利落!我們只要瞅準了目標,搶了就跑,不跟他們糾纏,免得失手欠下命債。我們只要錢,不要命。”
陳立本堅持偷,曹一刀堅持搶,兩人折衷,就偷和搶的可行性進行論證。
陳立本說:“偷可能會失手,但是風險較小,下不了手我們就走啊。”
“肚子都沒填飽,你能走多遠?再說是從人下手,還是從物下手?這地方偏僻處人少,有錢的不一定從那地方過,去摸房子,路徑都不熟。偷不是好辦法。還是搶。”
陳立本忙說:“搶的風險太大了,不說搶起來輕重難以控制,就是一旦抓住了,判刑也長啊,再說你就有把握搶到手?”
“有把握,沒把握,都只有這樣做。偷是瞎貓碰死老鼠,現說偷算是一門技術活,我們都沒有練過這種技巧,弄不好畫虎不成反類犬。“
“這麼說還是隻有搶啊?可是搶很招人注目的。“
“那天晚上搶我手機的飛賊,不是很輕鬆地逃脫了嗎?“
陳立本想想也是,覺得曹一刀闡述的理由充足,還是搶字訣勝算大一點。
“那麼在哪兒下手?“
“車站!“
陳立本嚇得捂住嘴。車站在鬧市,不僅來往的人多,幾千米外還有派出所啊。
“你找死是不是?“
“就算是找死吧,哪怕搶來的錢只享受三天五天,也被這餓死強。“
凍餓累都不是人願意承受的苦難,何況更有蚊叮蟲咬,以及受人的冷眼。
“好吧,聽你的。“
陳立本的應和沒有使曹一刀喜悅,相反心裡更沉重了。
這是最無奈的選擇,他們短暫的人生,也許在這裡劃上休止符。
兩人說完倒頭便睡,再無話可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