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靈挽着我走在我的旁邊,和當初一樣,不知道她是否也想起了那個夜晚,木訥的男生奔波數百里只爲了陪她短短兩個小時。
我們都沒有說話,是緊張是尷尬還是回憶,我不知道,我不敢問。
“路遠哥,你緊張?”菲靈忽然粲然一笑。
我語塞。
“咯咯,你還是這麼沉默啊!”菲靈笑道:“你打算以後都不跟我說話了?”
“不,當然不!”我想要解釋。
菲靈卻打斷我的話:“讓我先說。路遠哥,我從小就死纏爛打的追你,你肯定被我煩死了,不過誰讓你長得帥又特別憂鬱,小姑娘都會喜歡的嘛,你也不能怪我!”
她頓了頓,接着說:“我知道三年前我不告而別是有些過分,你不會那麼小氣吧,再見還是朋友,至少我還是你妹妹嘛。”
“菲靈,當時我是因爲……”
“路遠哥,你不用解釋,那時候我小,看不透這樣那樣的誤會和巧合,我現在長大了,回頭想想當初的誤會真是太不划算了,還讓我傷心的逃到國外去,真是丟人。不過,也正是因爲年少時的盲目勇敢那時的愛情才格外絢爛,我特別慶幸我的青春裡有你。”
菲靈的話句句溫暖,我的心卻越來越涼,我以爲我們的分開是因爲誤會,誤會解開我們總有複合的可能,哪知她已經看開了一切,她已經走出了自己的精彩道路,而這軌跡已經跟我的不再重合。她可以大方,可以釋然,可以用回憶美好青春的口吻歌頌那一段年少的戀愛,我卻不能,因爲在她過去式在我是進行時。
“我很慶幸有你這樣的哥哥。”菲靈伸出手,目光灼灼的望着我。
我無法和她握手,因爲我的手在褲子口袋裡顫抖的無法掩飾。菲靈期待的看着我,我發過誓不再讓她失望,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裝出平靜的口吻。
“小丫頭,說話還一套一套的,快走吧。”我帶頭向前走去。
菲靈快速地挽上我的胳膊,撒嬌的笑着:“又笑話我!不過,那時候我是真的很喜歡你呢。”
我原本以爲斷絕聯繫,分隔兩地已經是最糟糕的情況了,現在才知道,最絕望的是一個人仍在沉淪而另一個人已經走遠。
“咚咚…”敲門聲響起。
我收回直直盯着電腦放空的目光:“進來。”
“路工,時間到了。”
我看了看手錶:“好。”
公司剛剛接了個新項目,今天是跟對方的第一次會議,我收拾心情,檢查了下資料,起身。
對方是新入主本市的地產大鱷,資金雄厚在業界都是有名的,此次項目更是大手筆,理念超前,發揮空間大,是近一段時間地產界風頭正盛的話題。
走進鵬達置業大樓,即有接待人員直接帶領我們去往會議室,高效專業的工作氛圍讓我對接下來的工作充滿鬥志。
可接下來一秒,推開會議室大門的瞬間,我的鬥志卻被憤怒代替。
“路工,歡迎。”
我冷冷的看着站起身的蘇錦繡,她向我伸出手,在我的注視中,她的目光有些不安,卻沒有躲閃,和我對視着。
其他人感覺出異常,我的助理小王忙上前一步代爲引薦:“蘇特助,您好。路工,蘇特助是鵬達方面的負責人。”
蘇錦繡的手舉在半空,尷尬的氣氛越來越重。我這才伸手與她稍稍一握:“你好。”
會議順利的進行着,不可否認,這個項目對設計師有着不小的挑戰和誘惑,確實讓人無法拒絕。蘇錦繡,果然還是很懂我。
會議結束後,雙方道別,我徑直離開。
“路遠。”
我沒有想到,蘇錦繡會在衆目睽睽之下追來,不得已,我只好停下腳步。
“路遠,可以聊兩句嗎?”
其他人一臉好奇,我只得示意他們先走。
“蘇特助有何指教?”
蘇錦繡咬了咬嘴脣:“學長,一定要這樣嗎?我真的沒有其他意思,在商言商,這次合作雖然我是有推薦,但最終的結果是經過招標和調研做出的,我想這對我們是個雙贏的局面。”
我忽然泄了氣,菲靈的放棄讓我萬念俱灰,忽然覺得多年的堅持和怨恨都是毫無意義,我暗暗嘆了口氣。
“學長,合作愉快。”蘇錦繡伸出手,期待的看着我。
我看着她,終還是伸手與她相握:“蘇特助,合作愉快。”
蘇錦繡聽我堅持劃開兩人的距離,她無奈的一笑。
工作分散了我大部分的注意力,週末我會固定到李伯伯家吃飯,偶爾也參加陳一鵬給菲靈安排的花樣百出的聚會,表面看來,我們相處的像兄妹般和諧。
在工作中,蘇錦繡十分出色,她是一個很好的工作夥伴,我們的相處也沒有想象中那樣難堪。她總是聰明的出現在合適的時間和位置,讓人無法拒絕。不可否認,她是一個出色的女人,無論心機還是能力,只是她的聰明早已讓我敬而遠之。
經過全組人一個多月的努力,設計終於通過。會議結束時,大家都興致高揚。
“辛苦大家了,今晚上我請客。”蘇錦繡笑着宣佈。
頓時,歡呼聲一片。
“我去定位,吃完飯唱歌,誰也不許缺席!”年輕人起着哄。
我埋頭收拾着資料,不動聲色。
“路總,火鍋還是自助餐?”
我笑着:“你們盡興,明天把賬單給我。”
“不會吧,老大,你不去啊。”年輕人藉着鬨鬧,膽子也大了:“太掃興了。”
我搖頭:“我在場才更會掃你們的興。”
他們無法,只得作罷,吵着定位去了。
“一起去熱鬧熱鬧吧。”蘇錦繡走到我的身邊,輕聲勸道。
“我還是不跟年輕人湊熱鬧了。”
“看你說的好像老夫子一樣,你不去小姑娘們肯定傷心死了。“她脫口而出:“在學校你就是這樣不苟言笑,女生們反而被你迷得神魂顛倒。”
我沒有答話。
蘇錦繡一愣:“對不起,我失言了。”
她的小心翼翼讓我生出內疚:“是嗎,我真的不習慣這些活動,你們去吧,玩的開心些。”
她不再多言,等着我收拾好資料,和我一同走出門去。
見到等候的同事們,她看着我嬌嗔:“這次咱們就放過路總,等竣工那天咱們再算總賬!”
大家跟着起鬨,我笑着擺手認輸。蘇錦繡比以前更加左右逢源,職場的曖昧總是活躍氣氛的助劑,她把這樣的手段發揮的淋漓盡致。
正在開車,電話響。我伸手去接,鈴聲卻戛然而止。過了片刻,鈴聲又突如其來的響起,我疑惑的按下耳機。
“路遠,大混蛋!”
空曠的回聲夾雜着風聲從話筒裡傳出。
“……大混蛋!”
“菲靈!你在哪!”我猛地一打方向盤,車突兀的橫在路邊。
“給他打電話!菲靈,打電話罵他!”陳一鵬醉醺醺的聲音隱隱傳來。
“陳一鵬,你們在哪?”我朝着電話大吼,“陳一鵬,你給我說話!”
“李菲靈,你不敢!”
“我是不敢!路遠!”……
電話猛然掛斷,我再回撥就怎麼也沒法接通了。
陳一鵬,你把菲靈帶到哪裡了?你怎麼任由她喝這麼醉!
我恨不得立刻把陳一鵬抓到面前好好收拾一頓,這小子,一向都是這麼不可靠!
空曠的聲音似乎四面都有回聲,綿綿不絕的傳進的我耳朵,是青春戰場上殘餘的號聲,是哭、是喊、是笑!
只有記憶裡纔有這樣肆無忌憚的聲音,我猛打方向盤,車子在深夜的無人的街道兇猛的畫了圓弧,掉頭飛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