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孤冷漠的道:“你知道你在談些什麼以及對誰在說話吧?”
江爾寧狠巴巴的道:“就是對你,怎麼樣?”
接着,她又厲聲道:“如果你不願依從,也行,姓關的,你便用你的劍來,闖過去!”
關孤冒火道:“這簡直是胡鬧……”
江爾寧硬崩崩的道:“你會明白是不是胡鬧!”
手指不自覺的在黑犀骨的涼滑劍柄上握了握,關孤實在憤怒了,但他盡最大的力量又忍住,沉沉的道:“如果——我像你說的做了,你不會再有其他點子吧?”
柳眉一挑,江爾寧慢吞吞的道:“你先做了再說。”
關孤大聲道:“你先保證!”
鼻腔裡響起一聲冷笑,江爾寧道:“賠了罪以後,你再袒背於我馬前,讓我鞭策三下——就是這樣,然後,我們之間的過節一筆勾銷,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就當沒有這回子事發生一樣……”
雙眸的光芒有若寒刀,涼森森的像能直透入對方心底,關孤緩慢地,又清晰地道:“江爾寧,你掉轉馬頭,以你所能發揮的最大快速離開這裡——在我的殺意尚未完全成形之前!”
江爾寧呆了呆,尖銳的叫:“你不願意這樣做?”
關孤暴烈的叱道:“滾開!”
江爾寧神色大變,潑野的喊:“你罵我!”
關孤狠厲的道:“小賤人,你再不見機逃走,你所得到的將不只是一頓責罵,你尚要付出血淋淋的代價。”
尖叱一聲江爾寧的右手猝揮,“咻”聲刺耳的嘯聲響處,她的牛皮索已飛抽關孤面頰!
關孤穩坐馬背不動,“渡心指”倏閃寒光,芒彩抖彈之下,“喳”的一記,已削斷了半尺皮索!
在這一剎,江爾寧長撲向前,牛皮索卷飛掃纏,又快又急,嘯聲破空,有如千百條怪蛇穿舞騰掠,而她的左右彎刀其疾如電,“霍”“霍”冷光中,眨眼間向關孤劈刺七八刀!
關孤堅毅的面龐上浮起一片深沉的酷厲之色,他仍然毫不挪動,“渡心指”的劍光閃爍着盈尺的藍白光尾,倏然回射飛穿,在連串的“叮噹”金鐵撞響裡,同時拋舞着一截截的殘索,當索盡刀斜,江爾寧慌忙落地的一剎,“渡心指”已驀地在嗡然震響中指住了江爾寧的咽喉——劍尖緊緊按在那粉白的滑嫩的頸肉裡,只要輕輕一刺即可透入刺穿!
江爾寧頓時如中雷殛,僵住了一樣愣在那裡,雙手攤開——一手握着只剩了只索柄的玩意,一手握着斑斑殘缺的彎刀,襯着她大瞪的眼睛,微張的小口,那種驚懾愕然又不知所措的模樣是既可憐,又可笑!
關孤淡淡的看着她,在馬上微微俯着身道:“你證明了什麼?”
江爾寧的一張俏臉蛋變得青中泛白,白裡鑲紅,雙頰不停抽搐,眼角連連跳動,口角扁貝似的玉齒幾乎咬碎了下脣!
關孤吁了口氣,道:“過去的不愉快的事實,應該讓它過去,你卻非逼着要重演不可,爲什麼?難道你願意再遭一次羞辱?現在的結果尚未發生前,我已知道必是這種結果,所以,我才一再苦口婆心的勸解你,但你不接受,更且得寸進尺,反覆相迫,江爾寧,你也不小了,莫非連人家是讓着你或畏懼你都看不出來?你真以爲我對你無法拘束麼?”
站在那裡直愣愣口不能動彈——因爲“渡心指”的尖鋒正壓在頸肉中,江爾寧切齒痛罵:“狂徒、惡霸、流氓、地痞、劊子手,關孤你全佔了,我不怕你,我死也不怕你,你有種就殺了我!”
關孤冷漠的道:“不要激怒我,江爾寧,有時我是會這樣做的!”
尖叫着,江爾寧跺腳囂罵:“那你就殺呀,光用劍比着我算什麼英雄?你雙手血腥,心如豺狼,何在乎多殺一兩個人,何在乎再背一條人命債?你是天下最蠻橫的狂人,最殘酷的兇手,你殺呀,看姑娘含不含糊?”
關孤慢慢的道:“江爾寧,你的血液中,流淌着先天性的癡呆與癲狂,以致你的想法和看法也這麼沒有一丁點人的味道了,我實在很惋惜……”
江爾寧全身發抖的大叫:“你是個混蛋!”
關孤冷叱:“不知死活的瘋丫頭?”
猛地——
江爾寧雙手齊抖,殘刀斷柄同時飛擲關孤,關孤眼皮子也不撩一下,回劍飛繞,剎時刀墜柄落!
關孤雖不願傷害江爾寧,因爲這個少女並無大惡,僅只是蠻橫一點而已,關孤殺過許多表面恭順而骨子裡狠毒如狼的歹人——儘管那些人有大部分都在與關孤朝面時是如此平順和煦,甚至誠惶誠恐,低三下四,但邪惡即是邪惡了,用虛僞的阿諛陷媚並不能改變他們對所爲罪孽的補償,關孤是講究一個人內心的善惡的,他不會受表面的態度所炫惑,因此,他不願使江爾寧遭到意外,縱然這妮子對他是這樣的潑辣刁蠻又神情惡劣——關孤借擊落江爾寧拋出的殘刀斷柄機會,收回了指在江爾寧咽喉上的“渡心指”,其目的不過是用這一個自然的動作叫對方下臺罷了,若以關孤的功力來說,他根本可以不用回劍而照樣躲過此類的攻擊!
但是,關孤的苦心謙讓顯然沒有得到江爾寧的迴應,她在關孤的劍刃甫收之際,竟躍彈而起,雙足如矢,暴蹦關孤面前!
恨得一咬牙,關孤猛一扭頭,江爾寧的一雙緞面小纖靴擦着他的面頰飛過,這時,江爾寧的整個身體全已露在關孤之前,如果關孤願意,可以將對方切成十段百段全無問題,但關孤沒有還手。
形勢的變幻是快速無比的,江爾寧一蹦不中,倏然凌空翻了個跟斗,雙掌斜斬驟合,再攻關孤!
馬上,關孤身形晃閃,幅度小,卻快若電掣,江爾寧的十九掌頓時全然落空,連邊都沒沾上一點!
尖叱一聲,江爾寧突然飛躍三丈,運掌如刃,整個身軀有如殞石般撞撲下來——這一次,江爾寧是拼命了!
眸瞳中有一抹血光映隱,關孤輕帶馬頭,背身回手,“嗖”的一聲,光芒似極西的電火燦耀,“呱”的一響,江爾寧的衣袖已被斬落一片。
這時的江爾寧,幾乎和瘋了一樣,她毫不妥協,更不感念關孤對她的一再忍讓,瞑目切齒,她又在沾地之後倒射而起,摟頭蓋臉便向關孤攻出三十六掌十二腿,風勁勢銳,猛不可當!
目光冷凜,嘴脣緊閉,關孤不再留手——也無法留手了,“渡心指”左右閃彈——“雙炫眸”倏出,江爾寧悶哼一聲,肩頭鮮血灑濺!
凌空翻騰,這位有“絕索”之稱的妞兒卻仍不退走,再次七十六掌狂風暴雨般罩落。
關孤一聲不響,刃芒破空,光華幻映成扇,尖厲的空氣分割聲甫入人耳,這一記“大羅扇”業已在江爾寧身上開了六條血口子,將她反彈出六步之外!
混身浴血的江爾寧面色慘怖,秀髮披散,她掙扎着站起,走了幾步,又一跤摔倒!
“不屈刀”豐子俊早已站在一旁掠陣了,他一直沒有出聲,默默觀看着情勢的發展,篷車上,南宮豪亦凝神注視,甚至連李發也自車簾中伸出頭往這邊直着眼張望……
這時——
豐子俊走上幾步,面現悲憫之色的道:“姑娘,別再不知好歹了,我門關兄已經幾次三番對你手下留情啦,你還想幹什麼?”
江爾寧喘籲着,痛苦的叫道:“你有什麼東西?你有什麼資格和我說話?你們全是狼狽爲奸,蛇鼠一窩,都不是玩意!”
豐子俊冷冷的道:“姑娘,你出口最好斟酌點,恐怕我沒有關兄那麼好的修養!”
江爾寧灑出一手的血,叫道:“那你也上來呀,看看姑娘是否含糊你。”
豐子俊憤怒的道:“我上來?我只要上來,就不會像關兄那樣,光給你添幾道皮肉浮傷,我會斬你的頭!”
江爾寧狂笑一聲,悍然不屈的道:“臭男人,僞君子,我的頭在這裡,你有本事就取去,叫一聲苦就不姓江!”
手腕一翻,“嗆”的一聲“龍頭薄刃刀”出鞘,豐子俊厲聲道:“好個刁潑賤人,我就代你家尊長來教訓教訓你!”
江爾寧激憤的道:“你不配!”
豐子俊刀身一偏,精光映幻,他暴叱道:“大膽丫頭
鞍背上,關孤平靜的道:“子俊兄,且住!”
刀尖一挑又回,豐子俊回頭道:“關孤,這女人如此刁橫,你何苦還這麼寬容她?”
關孤淡淡的道:“這只是她這家大人教訓不夠——況且,刁橫並非邪惡,罪不致死,殺了她未免過份,如果她仍不知檢點自省,將來總會有人代我們懲罰她的!”
復瞪了江爾寧一眼,豐子俊餘憤未消的道:“方纔,關兄你接二連三的忍讓她,她卻連續不斷的狠攻快殺,不但不念關兄的宅心仁厚,更且要藉機反制關兄,好像非置關兄於死地不可,這種不識進退,心如蛇蠍的女人,留着還不如宰了好!”
關孤笑笑道:“她還只是個孩子,子俊兄,她何嘗懂得什麼叫寬恕,什麼叫忍讓呢?她所曉得的只是狹義的自尊和要強的好勝心而已;我們不用苛求她,子俊兄,或者時間會磨勵她將來能明白點什麼……”
血流如注的江爾寧臉色慘自,聲音抖索的低叫:“我不吃……你們這一套……你們……也休要倚老賣老的在那裡大發……謬論……你們……全是一丘之貉!”
關孤冷冷的道:“傻孩子,你的思想就和你的武功一樣出不得門,膚淺單純得可笑,有人說,血的教訓會使人留下深刻不可磨滅的回憶,希望你記着這一次教訓,以後學一點爲人處世的謙恭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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