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翹心知不必再瞞着璟幽,遂把事情告訴給璟幽。
璟幽的目光微微寒冷:“小鸞,我一定會再想辦法,儘早帶你離開,你不用爲他做任何事情!”
“是我自己願意留下,璟,因爲我有事必須要做,你明白嗎?等過了這陣,我會想法子,讓九叔準你離開,你不必留在宮中爲我涉險。”
璟幽低頭:“非得留下?”
見楚翹點頭說了聲是,璟幽擡頭,說:“好,我留下,陪你。”
楚翹有一點怔然。
這種有人陪伴,被人關心的感覺……真的很好。
“你都不好奇,相會後發生在我身上的種種奇怪事情?”楚翹睇着璟幽。
“這些,我不在乎。只要你活着,就好。”璟幽淡淡的語氣,卻異常堅韌。
通過楚紅鸞,楚翹很瞭解璟幽的性子,知道他決定了,便不會改變。
於是莞笑:“璟幽,你是個傻子。”
璟幽緩緩,也露出一點笑容,只是那笑極淡極淡。
楚紅鸞的映像中,璟幽從不愛笑,只有滿眼的沉默。
楚翹喘過這陣氣,又笑了笑,心情放鬆,於是捶了幾下痠痛的腿,邊捶邊走邊問:“大殿裡怎麼樣了?”
璟幽蹲下去:“上來。”
楚翹一怔,“你真傻啊,這裡是皇宮,我不過裝裝樣子,還能走。”
璟幽異常堅持:“這裡偏,只背一段,無妨的。”
楚翹有些口水的望着璟幽的背,夢裡,這樣的場景,總是像親人般溫馨的。
她爬下來,璟幽揹着她揀偏暗的宮檐下走着,“大殿秩序在恢復中,各路大臣家眷,也都陸續出宮,今日宮門徹夜開放,你持了牌子,出宮回太醫局既可。”
楚翹悄然揭開他後衣領,看見包紮的紗布,還染着血跡。
原來他身上一直帶着傷還沒好。即使他用了卑鄙的手段,但這些被老虎撕咬的傷卻是真實的,爲楚紅鸞而傷。
璟幽察覺到她的動作,說:“一點小傷。在京裡……背貨物壓的。”
楚翹默然不語。
……
正如璟幽所說,大殿內外,禁衛們正恢復秩序,宮奴們正收拾殘骸,滿地血肉,屍體,死人。
偏殿。
太后聽見身後衣袂簌簌聲響,轉身,看見楚緋夜站在了眼前。太后揮揮手,裴德生領着奴才盡數退下。太后似乎絲毫不受剛纔血腥場面影響,豔容平靜,她瞧着楚緋夜就着一旁椅子散漫坐下,自斟了一盞茶。
“哀家還奇怪,你今日怎麼有興致參加宮宴。”年輕太后神情帶着喜悅,“莫非是早知道,會有那些孽障,偷襲我皇宮?”
楚緋夜沒回答她,太后便當默認了。
楚緋夜陰惻地帶出一分笑,睇向太后:“奴兒在哪?”他慵懶啜着香茶,周身卻散發厲鬼般的森寒。
太后撫着鮮妍丹蔻:“哦,你指的可是那少女?”
太后走過來,勾着楚緋夜肩頭一縷長髮,“阿夜,你可是喜歡那少女了?”
楚緋夜魅眸森森,掠過太后的手,淺然抿茶:“奴兒乖順,本王不討厭。”
太后眼底剎那一絲獰光射出,隨即像聽見什麼好聽的,大笑:“阿夜,你的性子,哀家能不知道嗎?你勾搭那賤奴,不過是爲了擺給哀家看!”手上紅寶石護甲,冰涼的在他發上滑動,豔眸噙笑,“你我都很清楚,你根本就無法行那檔子事兒……”
楚緋夜散漫的笑着,倚在椅子上,擡頭瞧着太后:“你年紀不算小了,塗這麼豔的口脂,不嫌膩得慌?”
太后一怔,接着容色一惱,頓時浮上兩分窘色:“阿夜!”
“過了年頭,三十九,實在不適合化濃妝,抹重色眼彩。本王怎麼瞧着,太后近日發福了?身材也有點走樣呢?”
“呵呵,是麼?”太后捏着指,笑容僵硬得像是要垮塌的牆粉。
“別笑了,女人年近四十,一笑,就容易長眼尾紋。要麼着,本王挑些個自己用的保養方子,給太后送來?裴德生那老東西,必是得了好的,自個留了,沒盡心服侍你。”
“咔咔!”太后指骨捏得嚓嚓作響。
楚緋夜越說笑顏越深,譏諷道:“女人最缺不得男人滋養,雖爲太后,也該時常找個男人,顛鸞倒鳳一番。往往這女人被男人一滋養,脾氣也順了,性子也柔了。讓她往東,她絕不往西。”
“夠了!”
太后氣惱瞪他。
楚緋夜卻像沒聽見,懨懨把那茶杯一擲:“難喝!”
太后緩緩把氣壓下,接着一聲冷笑:“那奴兒,哀家念她今晚服侍有功,已着人將她打發到軍妓營……哀家還特別吩咐,要全天候十二時辰,不間斷接納兵卒的索要,喂她吃下那種藥物,必保她爽足。至於她的家人,哼,一個不留。”
楚緋夜聽了,卻只是閒閒一拂衣袖:“嗯,像是本王作風。只是,太后還不夠狠。如果是本王,本王會讓人把她扒光,吊於營中,讓百千兵卒輪番上陣。”
太后又是一怔,一股子寒氣從脊背漫過。
“呵……你不必嚇唬哀家,哀家知道,你所有殘忍,都只是你僞裝的外衣!”
“是麼?”楚緋夜眸噙媚笑,卻幽幽的像要吞噬人心,“也許這外衣,就是我。”
他是他,外衣也是他,不論僞裝與否,又有何區別?
說到底……這,就是他。
楚緋夜起身,忽從寬逸花袖中甩出一樣東西,咚地一聲擲在地上,那是隻錦盒,裡面驚悚的滾出一對眼珠:“你拿這東西來要挾本王?諸葛靜,記着,沒有第二次!”
太后頓覺得如有厲鬼之手掐在她脖子上!
那一絲驚寒爆佞的光芒,從他眸中向她射來!
是,沒錯,她殺了一個他府中護衛,挖出眼珠,裝在盒子裡。若他不來,下次這盒子裡放着的,也許就是他在乎的……那人的眼珠。
她也分明知道,這是他的忌諱。
楚緋夜瞬間恢復涼薄媚笑,施施然走去,他手微擡,便割斷一縷發,飄落於地。
太后望着那縷被她觸碰過的黑髮,望着消失的背影,突然,聳動着肩膀大笑起來:“阿夜!阿夜!你可真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