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她還真是有點不習慣了。
要不是爲了寧宣,蘇梓也是絕對不會來淌這渾水,既然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她也總算是有了一個得以喘息的機會。
寧宣端起茶杯,卻是眉頭緊皺,心中似乎是在思忖着什麼,右手輕輕撥弄着茶蓋,卻一口茶水都沒有喝。
到底是會立誰爲太子呢,寧宣也是在心中想着這個答案。
就在寧宣還陷入到深思中的時候,一直久久沒有等到答案的蘇梓卻是回過頭來,看着寧宣出神的樣子,忍不住輕聲笑了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陳平年一手拽着衣服,從外面急匆匆的趕過來,遠遠的就開始喊了起來,“九王爺,九王爺。”
寧宣飄走的思緒一下子回來了,看到陳平年焦急的樣子,他和蘇梓趕緊站起身來,走了過去,“怎麼了,你這樣着急?”
寧宣似乎是預料到陳平年的到來肯定是和皇上有關,一邊說着,一邊往外面走去。
“九,九王爺,皇,皇上有要事找你,快,快點過去吧!——”等寧宣來到陳平年的身邊,他也是沒有力氣說話了。
一聽是皇上找自己,寧宣也是預料到和立儲有關,回頭叮囑了一聲蘇梓小心,自己則是趕緊往外面走去。
陳平年是一步也走不動了,目送着寧宣往外面走去,而他自己則是雙手叉腰,彎腰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蘇梓不急不緩的來到陳平年的身邊,將手中的茶杯遞到他的面前,輕聲說道:“陳公公,你年紀大了還這樣拼命跑,小心自己的身體啊!——”
陳平年順着茶杯看到站在自己身邊的蘇梓,臉上立馬又露出了一副筋疲力盡的樣子,將茶杯接過來之後卻沒有飲用,而是苦着一張臉搖搖頭,“九王妃,沒辦法啊,伴君如伴虎,皇上着急,做奴才只有更着急的份兒。”
將茶水喝了一口之後,陳平年也是舒服多了,連連道謝之後,這才趕緊去追寧宣的身影。
這樣大的年紀,也難爲他還這樣拼命了。
等蘇梓回到樹下的椅子前時,卻看到放在一邊的石桌上又一個摺疊在一起的紙條,這是誰放在這裡的?她怎麼一點都沒有察覺到呢。
拿起紙條左右張望了一下,蘇梓誰也沒有看到,心中頓時好奇起來,隨即將紙條打開,查看了裡面的內容。
紙條上沒有寫幾個字,卻是讓蘇梓的眉頭緊皺起來,臉上的神色也是擔心不已,看來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而寧宣已經離開朝陽宮,現在把他叫回來也是不可能了,當今之計,還是要她親自去一趟才行。
可是如果她去了,危險也會隨之增加,寧宣不止一次的叮囑過她,現在是多事之秋,讓她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要留在朝陽宮中,千萬不要出去。
千萬不要出去……可是現在,她是非出去不可了!
手忙腳亂的將那個紙條收起來,蘇梓緊張的所有查看了一下,確定沒有人看到她發現的那張紙條之後,隨即便回到房間中,等過了一會兒再出來的時候,卻已經換成了一副男子裝扮。
她的衣裝很是普通,甚至有一些狼狽,從背影看來,根本就不會有人看出她是剛剛進入到房間中的九王妃。
烏黑亮麗的長髮換成了一個簡單的髮髻高高豎在頭頂之上,深藍色的衣裝讓她看起來簡單而有點瘦弱。
一路直接往望鶴亭走去,萬幸的是蘇梓在半路上沒有遇到一名下人。
來到望鶴亭,蘇梓的腳步輕鬆了很多,在望鶴亭中的宮人們更是少之又少,在加上現在這個時間寧宣也是沒有時間打理,裡面更是有點雜草叢生的樣子了。
蘇梓一路往前,直接又從望鶴亭中那個隱蔽的小路中走了出來,再往前面走,拐過幾道彎之後,就會進入到御膳房,而御膳房的一個小偏門是專門用來運送新鮮蔬菜的。
而蘇梓的目標,正是那裡,在那個小偏門的外面,會有人在等着她。
雖然這一路走來,蘇梓的腳步很是匆忙,但是她的心卻在怦怦直跳,幾乎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那種緊張和莫名其妙的不安,一直縈繞在她的心頭。
小心翼翼的從御膳房的門前經過,當蘇梓快要來到小偏門前的時候,王全勝正好從御膳房內走出來。
而且,偏巧不巧的是,他一回頭便看到了那個正在打開小偏門的蘇梓身影,隨即便眉頭皺了起來。
那個人身上的衣着並不是宮中之人該穿的衣服,可是王全勝卻是看着那個人的身影很是熟悉,到底在哪裡見過,他卻一點也想不起來。
眼睜睜的看着那個人從小偏門走出去,而王全勝緊皺的眉頭卻是沒有一點鬆懈,他還是沒有想起那個人到底是誰,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蘇梓都已經離開小偏門了。
在小偏門外面的不遠處,正好停着一輛馬車,馬伕就站在一邊,並沒有左右張望,按照紙條上的提示,那個馬車就是爲蘇梓準備的。
這一切雖然很讓人奇怪,但是蘇梓也沒有時間來懷疑什麼,她必須要弄清楚紙條上的內容到底是真是假,不然的話,她無法安心。
雖然,她也十分確信,等待自己的,要麼是一個陷阱,要麼就是一個欺騙,但是爲了弄清事實,她也沒有時間去想那麼多了。
時間已經快要來不及了。
等蘇梓來到馬車前的時候,她和馬伕之間誰也沒有說話,馬伕讓出了一個口子,隨即蘇梓便直接走上馬車,馬伕驅趕着馬車就往前面走去。
馬伕對於皇宮的路也是很熟悉,他並沒有從皇宮的正門出去,而是從偏門,那是專門供給那些宮人們或者運送東西的馬車進出的,這裡也是搜查的比較鬆懈而已。
蘇梓進入到馬車之中後才發現,裡面只不過是一些普通的水桶一樣,她直接往最裡面走去,然後將其他的水桶遮擋住自己的身子,這樣一來,就算是被人搜查,也不會輕而易舉的發現她的存在。
直到現在,蘇梓還能感覺到自己在一直狂跳的心,她甚至現在纔有時間想一想,自己這樣做將會冒多大的風險。
不管了,蘇梓也是想了想,就算是豁出命去,她也要把自己心裡的疑惑弄清楚。
不然的話,她會寢食難安,一輩子都會記掛着這件事情。
馬車有些破舊,走路的時候會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聽起來卻是能讓蘇梓的心裡漸漸平穩下來,不像一開始的時候那樣緊張了。
走了沒有多長時間,蘇梓便聽到了外面的盤問聲。
“站住!車上裝的是什麼?”那是一名侍衛的聲音。
馬伕的聲音有些沙啞,聽起來就好像是三四十歲的聲音,“是給御膳房送鹹菜的,他們嫌這一次的鹹菜味道不對,結果又給退回來了……”
馬伕的聲音還頗有些無奈,隨即,便聽到了侍衛將馬車上的車簾撩開的聲音。
馬車內光線一下子明亮起來,蘇梓趕緊往下面躲了躲,生怕被侍衛發現了。
只是隨意的看了一下,侍衛並沒有進來仔細搜查,隨即便揮手讓馬伕離開了,蘇梓的心裡也算是鬆了一口氣。
就在馬車要從偏門處離開的時候,蘇梓從自己的懷中拿出了一支白玉簪子,從馬車的窗戶中小心翼翼的丟了出去。
馬車在離開皇宮之後速度明顯加快起來,馬車內搖搖晃晃,顛的蘇梓很不舒服,她也不在馬車內躺着了,直接坐起身子,一把緊緊抓住馬車的架子,生怕一不小心就會把自己顛出去了。
一路顛簸,也不知道走了多長時間馬車才停下來,蘇梓並沒有馬上就下車,而是坐在馬車中安靜的聽了一會兒外面的動靜。
至少,到了現在她都還不確定自己到底是身在何處。
外面很是安靜,沒有一絲雜亂的聲音,而且馬車停下來之後,馬伕也沒有說一句話,似乎就是等着她自己下來。
就在蘇梓要動身的時候,她聽到了外面嘩嘩的流水聲,難道是已經到了京城外的小河邊?
蘇梓想了想,整個京城中能夠聽到如此水聲的地方也只有京城外的那條護城河了。
坐在馬車中深深的嘆了一口氣,蘇梓撩開了車簾走了出去。
就在馬車前方,果然就是已經融化開的護城河,河邊上站着一名白衣飄飄的女子,頭上戴着紗帽,一頭青絲貼在後背上,隨着微風輕輕搖擺起來。
蘇梓站在馬車前,還沒有動身,馬伕就把馬車駛離了她所在的位置,看樣子是不打算送她回去了。
看着漸行漸遠的馬車,再回頭看一看那個站在河邊的女子,蘇梓的眼眸漸漸變得深邃起來,擡起腳,蘇梓往前面走去。
站在那個女子身後不到一米遠的位置站定了身子,蘇梓在心中想了半天,現在總算是想起這個熟悉的背影到底是誰了。
“蘇煙兒,好久不見。”蘇梓輕輕的開口說道。
真沒有想到,往日最喜歡張揚的女子,現在居然會有這樣的打扮,如果不是因爲蘇梓對蘇煙兒很是熟悉,她恐怕是絕對不會想起眼前的這個女子到底是誰的。
聞聲,蘇煙兒嗤鼻笑了一聲,隨即便回過頭來,看到那張粉黛未施的臉,蘇煙兒也是有些意外。
蘇梓現在不是九王妃了嗎,如此打扮和她的身份可是一點也不相符啊,難道她所過的生活還不如傳說中的那麼好嗎。
“蘇梓,好久不見。”蘇煙兒還是那副樣子,高高在上蔑視衆人,就連她看蘇梓的眼神,也是居高臨下。
蘇梓不以爲然,不過她很是奇怪,蘇煙兒不是逃離京城了嗎,她怎麼會突然又出現了,而且還能夠悄無聲息的讓人在寧宣的眼皮子底下把信送到自己的桌子前,難道蘇煙兒在皇宮之中有內應嗎。
還是,她現在所依附的人就是皇宮中的?
想到這裡,蘇梓也是知道,和蘇煙兒的許久未見,誰知道她現在已經變成什麼樣子了,更何況,蘇煙兒本來就不是一個簡單貨色。
蘇梓也是知道的,當初爲了自保,蘇煙兒可是親手殺死了安姨娘,這一份狠心,就足以讓蘇梓對她刮目相看了。
往前面走了兩步,蘇梓和蘇煙兒並肩站着,看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河面,她淡淡的開口說了一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聞言,蘇煙兒自然是聽出了蘇梓是在探自己的話,所以也沒有故意隱瞞什麼,只是說道:“我從來就沒有離開過。”
那這話裡面的意思就是說,蘇煙兒一直是隱藏在京城之中?那她是在哪裡藏身呢?
“是嗎,那你怎麼不來找我呢?”蘇梓依舊輕聲問着。
這一句話卻是把蘇煙兒問的糊塗了,找她?找她做什麼,那不是給自己的心裡添堵嗎,蘇煙兒和蘇梓從來都是不對眼的,以前是,現在是,將來也肯定是,那她這樣說,豈不是自己找罵嗎。
果然,蘇煙兒笑了起來,不過她的笑聲很是隱忍,沒有以前的那種放肆,至少,她知道收斂了。
蘇梓轉過頭來,看着蘇煙兒在自己的面前無聲的笑容,她當然知道蘇煙兒是在笑什麼,但是她不問,她在等着蘇煙兒自己開口。
等蘇煙兒笑過之後,她臉上的表情瞬間收斂,又一次恢復成很是冷漠的樣子,依舊是那種高高在上的表情,彷彿根本就沒有在看蘇梓,只不過是在看她頭頂上的那片藍天而已。
“蘇梓,你以爲你是誰,我蘇煙兒就算是餓死街頭,也不會接受你的施捨,所以,你還是不要再對我說這樣無聊的話了,不然我真的要笑死了……”蘇煙兒欺身湊近蘇梓,在她的耳邊低語着,語氣冰冷,蘇梓卻是沒有一點反應。
等她說完之後,蘇梓不但沒有任何的在意,反而是無奈的輕聲嘆了一口氣,緩緩的說道:“蘇煙兒,你這樣又是何必呢,我把安姨娘安葬了在蘇家陵園中,你可曾去看過她?”
蘇梓的聲音很是真切,彷彿是肺腑之言一般的說着,可是她臉上的表情卻是淡淡的沒有一絲波瀾,目光一直留在蘇煙兒的身上,時刻注意着她臉上的表情變化。
蘇梓的話還沒有說完,蘇煙兒的嘶吼起來,她後退一步,雙眼緊盯着蘇梓,大聲的喊道:“別跟我提她,我不認識她,她死了,和我也沒有一丁點的關係,蘇梓,是你殺了她,是你殺了她!”
面對蘇煙兒近乎瘋狂一般的嘶吼,蘇梓的臉上依舊平淡如水,就算是她不承認又能怎樣,事實擺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