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請求
春色眷顧的當然不只有寶陵城,天子腳下的長安城也春意漸濃。
幾場春雨過後,安國公府的國公夫人辦了一場春宴。
當然,名爲春宴,實是一場相看宴。
時下民風開化,不興男女大防那一套,甚至民間還有不少女子自立女戶。是以這場春宴安國公府只用了一片梨林就將男客女客分隔了開來,如此既不給某些老頑固留下話柄,又能讓男客女客通過梨林隱隱約約看到對面的客人,萬一看對眼了,豈不是又成就了一樁好事?
女客這邊自然是國公夫人坐鎮,看着面前三三兩兩的少女亦或輕聲談笑、亦或凝眸賞花,俱是盛裝華服,將素淨的梨園都襯出了一片明豔,國公夫人心情很是不錯。她一輩子夫妻恩愛,子孫和睦,年紀越長便越喜歡撮合年輕的男女。
經她宴上相看成功的兩隻手都數不過來,是以京城權貴之中人人皆知安國公府的宴是有名的紅娘宴,來這裡的年輕公子小姐也多是奔了這個目的來的,鮮有意外。
有宴便免不了詩詞歌賦,喜歡詩詞歌賦又是安國公次孫的季崇歡自然是宴會的主角。不過今日,季崇歡不過作了兩首詩便藉口匆匆離開了。
幾個同他交好的世家公子笑着對衆人擠了擠眼,道:“楊大小姐今日也來了。”
衆人這才恍然:難怪往日最喜歡作詩的季二公子連詩都不作了,原來是去會楊大小姐了。
沒了那個倒人胃口的姜肥豬,季二公子與楊大小姐的感情日篤,聽說兩家已經開始商議交換庚帖的事了。
“所以,早該讓那個姜肥豬滾出京城了,指不定季二公子與楊大小姐此時都成親了呢!”劉大公子感慨不已。
安國公府的權勢如此之盛除了祖上積德更大的緣故是與天子沾親帶故。這沾的親就是如今的安國公長孫季崇言,這位可是如今天子的親侄子,已故的昭雲長公主唯一的兒子。
楊唯嫺的外祖魏家前不久牽連進了貪污案,陛下震怒,聽聞從魏家抄出來的金銀珠寶足足搬了三天才搬完。若不是看在已故的魏家祖父曾跟隨陛下打天下,還爲陛下擋過刀的份上,這魏家上下早已盡數人頭落地了。如今念着已故魏家祖父的功勞,陛下網開一面,將魏家一家子發配到了大周最北邊的苦寒之地去挖山礦。
若是換了別人,哪怕是安國公,他都能給一句準話,偏這人是大堂兄,季崇歡心裡還是有點發憷的。
這位世子爺除卻出身尊貴之外,相貌更是極佳,甚至還因此被封了個長安第一公子的名頭,
此刻,季崇歡正拉着楊唯嫺往東府去見季崇言。
他同季二公子興趣相投,亦是崇文館的常客,那姜肥豬先前刻意不露面,還讓他以爲這是世間難得的才女,是個玲瓏剔透的奇女子,而後發現了姜肥豬的真面目之後可把他噁心壞了。就連往日裡最喜歡去的崇文館都讓他覺得悶得慌,直到姜肥豬離開之後,他纔再次踏足崇文館,這一次總算身心舒暢,方知有問題的不是崇文館,是姜肥豬。
是以聽到這句話,他當即便開口道:“比起貌醜,心醜纔是無可救藥。我愛慕阿嫺,便是因爲阿嫺你心善。”
當年昭雲長公主嫁到安國公府時,今上還未登上帝位,等到今上登上帝位,昭雲長公主卻因爲亂世動盪,舊傷復發沒多久便撒手人寰了。而長公主駙馬安國公府大老爺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繡花枕頭,本事沒有還成天吟詩作對流連煙花之地,長公主在時還知道偷偷摸摸收斂一些,待到長公主故去之後便徹底放縱了,所幸長孫季崇言除了外表似了那個繡花枕頭爹,其餘都隨了長公主。
至此,安國公才鬆了口氣,待到季崇言弱冠之後,直接跳過了兒子,請封長孫爲世子。如此識趣,今上自然大爲賞識,也讓安國公府權勢依舊。
“相貌這種事是天生的,怪不得她。”楊唯嫺聞言卻出聲制止了她,看着穿過梨林而來的俊秀公子,聲音柔和,神情憐憫,“只這種事總是你情我願的,二公子明明不喜歡她,她卻還要橫插一腳,便是她的不是了。”
又說了兩句,季崇歡便藉口帶着楊唯嫺走出人羣,往東面行去了。
奈何如今的陛下不愛金銀珠寶、不愛琴棋書畫、不愛美貌佳人,唯一的弱點便是個“妹控”了。自昭雲長公主故去之後,陛下愛屋及烏,這“妹控”就變成了“外甥控”。所以,若這世間真有什麼人能改變陛下的主意的話,那此人非安國公世子季崇言莫屬了。
“表舅糊塗,我母親卻是不忍心看他一家發配那等苦寒之地,若是當真去了,他們必然是挨不住的,此事家裡頭已經百般斡旋了,深知除非陛下首肯,否則結果難以改變。”楊大小姐一臉憂色,對季崇歡忍不住垂淚,“母親爲此日日以淚洗面,我實在看不過才私下做了主張,二公子肯替我出面已是極好了,結果如何並不重要。”
“季二公子那樣的人,那姜四小姐怎的連點自知之明都沒有,居然好意思肖想?”一位容貌平平的細眼少女說道,而後誇張的做了個“嘔吐”的舉動,惹來衆人的附和之後又繼續道,“也不想想嫺姐姐與季二公子這般天造地設的一對,豈是她那種人能橫插一腳的?”
姜韶顏不知道自己遠在寶陵都能成爲議論的中心,只打了個噴嚏繼續專心鑽研着手裡的醫典。
衆所周知,安國公府的東面除了國公夫婦之外便只住着一個國公府的主子——安國公世子季崇言。
說話的功夫,季崇歡已行至跟前,自然聽到了楊唯嫺的話,想到姜韶顏,他臉色便十分難看。尤其先時自己還因爲詩詞傾慕於她,一想到這一茬,他便恨不能狠狠的給自己一巴掌,事後想起來真是有種想吐的衝動。
季崇歡聞言心中大爲觸動,忙道:“阿嫺說的什麼傻話,我既然答應了你……”話說到一半卻突然噤了聲,想到自家大堂兄那古怪的脾氣,他心裡突然沒底了。只是眼角餘光瞥到淚眼朦朧的楊大小姐,季崇歡又心疼起來,原本想說‘此事包在我身上’,臨到嘴邊卻改成了,“自會盡力而爲。”
周圍少女皆執扇掩脣跟着笑了起來,至於扇面之後是感慨一對璧人佳話還是羨慕又或者嫉妒只有她們自己知曉了。
楊唯嫺抿脣羞澀一笑。
今日安國公府辦宴的梨園在國公府的西面,東面卻由國公府護衛巡邏把手,並未讓梨園的熱鬧傳入東面。
男客在這裡議論姜韶顏,女客那裡也同樣如此。
這對於養尊處優慣了的魏氏族人顯然無異於送命,雖然禍不及外嫁女,此事暫且沒有牽連到楊大小姐的母親魏氏身上,可看着一家上下即將如此遭遇,魏氏還是傷心不已,惶惶不安。
楊大小姐也因此求到了安國公府。
兩人踏入東院,看了眼一旁淚眼朦朧的楊大小姐,季崇歡垂在身體兩側的拳頭握了握,鼓起勇氣在門外喊道:“大哥,你在嗎?”
不多時院子裡便傳來了一道霸道而慵懶的聲音:“不在,你回去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