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是讓河圖洛書拓印本歸元,根本不需要堵上性命跳這支河洛舞。自己的女兒,爲什麼要這麼做?難道……
作爲最瞭解自己女兒的父親,顧家主打了個冷噤。難不成,她想要做的事情,是那一個?自己女兒很傻,她和顧家人一樣,都是一根筋,倔的很。不,她對情,恐怕比顧家人都還要傻的多。
命算什麼,靈魂算什麼。死亡又算什麼。在情之一字上,顧悅彤比他老爸還要執着。
她的一曲河洛舞,跳的是死亡,跳完後的代價,怕是死亡都是最好的結局。
“女兒,你,太傻了。”顧老爺子心痛的快要發瘋了。
那沖天金光,哪裡是金光,分明是女兒顧悅彤的生命力。而她,根本要的就不是什麼河圖洛書拓印本中的秘密。而是希望找到那,千萬分之一不到的希望。
顧老爺子一輩子只流下過兩次淚水,一次在顧悅彤出生的那一刻,第二次,就是現在。他身後的黑色道袍鼓脹,用手將老臉上的淚水一抹,速度陡然增加,越過吳家主,率先來到了女兒藏身的洞穴前。
金光盛開猶如一朵朵道法之花綻放,這綻放的,全是顧悅彤的歲月。她的生命已經隨着河洛之舞走了一大半,哪怕現在打斷她,女兒也活不了多少年,何不如,成全了她。
哪怕那一縱即逝的機會渺茫到,根本找不到希望。
是啊,他們顧家人都是硬骨頭,都是一根筋。
顧家主苦笑,他越過吳老頭後,一個閃身正面迎着衆人,咬牙道:“顧家衆人聽命,越過這條線者,殺無赦!”
他一擡手,用法器在空中一畫,一道紅色的線赫然出現在虛空中,刺眼奪目。彷彿在警告一切越過這條線的人將要承受的代價。
吳家主頓住身形,皺了皺眉頭:“顧老頭,你這是什麼意思?五百年前道盟就有過盟約,但凡河圖洛書拓印本歸元,都必須放所有人過去觀看。你真以爲顧家了不起,想要妄圖獨吞拓印本的秘密?還是說你認爲顧家不得了,可以和天下道界法界爲敵?”
“我顧家人不想和任何人爲敵,不過只有今天,我顧老頭拼着老骨頭不要了,也不會讓別人靠近。”顧家主抽出一根黑的發亮的桃木劍,手指抓着幾道黑色符咒,臉色森然。
顧家的長老們跟了過來,在紅線後形成一排,臉上的表情毅然無比。他們都看到了那道自家大小姐用生命結成的金色繁花,這些看着大小姐長大的慈祥老人們心痛不已。
但是這些老骨頭們能爲大小姐做的,還剩下什麼?唯獨拼命兩個字而已。
生命之花繼續綻放,開到最盛,開始凋零。河洛之舞,已經進行了四分之三。
“哼,我倒要看你們顧家究竟怎麼攔我,怎麼攔天下人。天下公理,明明站在我們這邊。”吳家主冷哼一聲,毫不猶豫的邁步向前。
他一步越過了紅線。
如同冰雹般密集的符咒立刻從顧家每個人手中砸了過來,硬生生將吳家主砸了回去。吳家主氣到極點:“你們顧家,好不講道理。”
顧家主也笑了:“我們顧家,什麼時候講過道理。拳頭大就來,我們打個幾百回合。”
突然,幾個大笑聲傳了過來,讓吳家主一喜。
“顧家好大的威風,竟然敢妄自將五百年前的道盟約束不放在眼裡,公然違命。”緩慢而來的是八大學院的院長。
幾個院長雖然因爲競爭關係,長年不和,但是這一次反常的站在了一起。他們的學院是道法精英輸出的地方,他們教生育人,也必然是道盟法令的守護者。
不多時,吳家的人馬也趕了過來。參加婚禮的大佬們也隨之趕到。紅色線後,顧家一行只不過十幾人罷了,形單影隻,勢力單薄。
而紅線前,影影綽綽的站了上百人,如此多的勢力,如此大的實力對比,明眼人一看就知贏不了。單是八大學院長每一個的實力,都不比吳家和顧家族長差,甚至還略強一些。
“顧老弟,你一生世面也見的不少了,行的正坐得端,積累了不少陰德。道法修爲本還能再上一籌的。千萬不要走錯了道,讓顧家就此滅族。”
趕來的浮雲老道和顧家主還有些交情,連忙勸說道:“公然違背道盟法誓,可是大逆不道的重罪。顧老弟,你不爲自己考慮,還是要爲自己的家族考慮一下。讓開吧。”
“讓開?”顧家主看着眼前實力強悍的衆人,又回頭看了看金色的道花。花開盛夏,而後凋零。花瓣一片片從道法繁花中剝落,融入了黑色的土地和綠色的森林草地中。
一時間,綠色植物生機勃勃,茂密生長起來。顧悅彤的生機,卻在逐漸頹敗。
顧家主眼眶發紅,他心在滴血,那都是她女兒的命啊。他牙關緊咬,用力搖頭:“讓開是不可能讓開的,除非從我屍體上跨過去!”
浮雲老道長嘆一口氣:“顧老弟,唉,讓老哥我怎麼說你好。哎,我也幫不了你了。”
“真的不讓開?”其中一學院的院長森然問道。
顧家主仍舊固執的搖頭:“不讓。”
八大學院的院長也火了,等道法之花謝了,河圖洛書拓印本真正的歸元了。以往的經驗來看,拓印本就會變成兩本完全沒有用處的紙質書,就連法器都談不上,還窺個屁的天機,找個屁的正本。
他們每人都從懷裡掏出一個令牌,輕輕一揮手,下令道:“各位聽令,根據道盟法律第一百九十五條,顧家人公然違背盟約,犯了無信之罪。作爲盟約法令的執行者,我們下令,將顧家所有人全都拿下。”
一百多個不比顧家家主實力差的大佬們,森然聽令。他們全都急着想要闖過去,窺探河圖洛書的去向。
所有人都跨過了顧家主畫下的紅線。顧家主急了,什麼都不顧的用桃木劍在虛空中一舞,手裡掏出一個手掌大小的棺材,朝地上一扔。
棺材落地變成了五米長三米寬的大棺木。
棺木上密密麻麻的符咒被撕開,棺材蓋打開了一半,從內部宣泄出大量的陰森孽氣。越過紅線被孽氣一衝的道士們,全都頓了頓。
眨眼功夫,棺材裡就探出一根黑漆漆的巨大鬼手。乾枯的鬼手彷彿有被拼湊的模樣,骨骼不全。迎風一擺,卻越變越大,朝紅線中的人拍了過去。
衆人大駭:“顧老頭,你他媽不要命了,竟然將這個恐怖的東西放了出來。”
顧家主一揚腦袋,冷哼道:“老子就是不要命了,老子再說一次。”
“踏過這條紅線者,格殺勿論。”
看似威風的顧家主,心裡在不斷的苦笑。這一次,顧家怕是真的難逃一劫了。女兒,我最愛的女兒。父親能幫你的,只剩下這麼多。
他看着金色道花,隱隱看到了女兒顧悅彤的出生。她哇哇大哭,她學會了爬。一歲,她會走路了。
她長得亭亭玉立。
她愛上了一個人,義無反顧。
女兒,你這輩子實在是太苦了。下一世,希望你能快樂些。
道法之花,陡然凋零後再次重生。刺眼的金光裹挾着某種熟悉的能量,刺破天上的雲彩,又落地。陡然形成了幾個蒼天大字:
‘河圖洛書我已得其行蹤,傷我顧家者,等我重回之日,定然眥睚必報。’
那行字停留了幾秒後,又猛地刺入地面,直朝幽冥界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