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門大開,鬼差替加走了出來,當然,席夢茹是看不見他的。他打着哈切,臉上全是不悅:“都說過,不要隨便叫我出來。”忽然,他看到了席夢茹,怒道,“你怎麼帶了凡人來?”
席夢茹看着黃易,心想他又耍什麼花招?只見他臉上滿是欣喜,對着一邊的空氣道:“你來啦,快現行,否則大小姐不信。”
席夢茹愣愣地看着黃易,再次揉了揉眼睛,確信這裡沒有第三個人,只見黃易急了,伸手還抓住空氣,大吼道:“這次跟以前不一樣,很重要!”
而與此同時,那個席夢茹看不見的替加正準備離去,怎能在凡人面前現行,節外生枝?
席夢茹已漸漸待不住,不想再看這個騙子演戲,她開始轉身離去。
黃易急了,一把拉過替加的勃領,悄聲道:“這次事成會有一顆仙丹。”
替加頓時雙眼圓睜:“真的?”
“我幾時騙過你?是一個神仙交代下來的事,過會再跟你詳細解釋,先把那女人留住!”
替加眯着眼,點着頭,雙手一揮,再次捲起一股陰風,阻止席夢茹的離去,隨即,他現了形,沉聲道:“席家小姐,幹嘛走這麼急?”
陰風立刻形成了一堵風牆,將席夢茹堵回了小巷,風靜之後,只剩下呆立的席夢茹,她緩緩轉過身,雙眼開始發直,只見黑暗中,忽然多了一個人,她暗想明明只有兩個人的小巷,幾時多了一個人?而且還是穿着怪異的怪人?只見這怪人居然還拿着一根棍子,棍子上還有着鏈條。
“哎,大小姐,我真沒騙你,這就是下面的鬼差大哥,凡人的魂魄都是他勾的。”黃易在一旁焦急地解釋着。
“騙人,騙人,都是騙人的!”席夢茹抽着氣,驚呼着。
替加悠悠地笑了:“那這樣你可信了?”說着,便掄起棍子,棍子頂端的鎖鏈,突然飛射而出,那鏈子起先明明只掛在棍子的頂端,而此刻,卻源源不斷從棍子的頂端冒出,越來越長,彷彿沒有限制,無限生長。
席夢茹驚訝地大張着嘴,而那鏈條已牢牢纏住她的身體,在纏住她身體後,那鏈子不在生長,停頓在她和替加之間,突然,只見替加輕輕一拽,席夢茹只覺得自己隨着鏈子飛起,那鏈子飛速收回,等她回神時,自己已被拉到替加身邊。
她挑着眉,暗想這就是這個神秘人的本事?不過就是將自己鎖住,根本沒有任何特別之處。嘲弄的笑在她眉眼間浮現,她嘲笑着這個突然出現的男子:“你這算什麼意思?莫非要從我這裡硬搶銀子?”
替加聽罷,大笑起來,笑地比席夢茹還要鄙夷,還要大聲,笑得席夢茹只顧瞪着他發呆,替加忽然右手一揮:“你自己看!”
席夢茹扭頭一看,頓時,她雙眼發直,驚恐地大叫起來:“啊——啊——”。只見替加所指的正是她方纔所站立的地方,而此刻,那裡赫然躺着,她的身體,她席夢茹的身體。
“啊——”席夢茹大聲驚叫着,“這……這到底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替加朝席夢茹揚了揚眉,“看不出嗎?勾魂啊,現在的你,就是一個鬼,一個魂,我是鬼差,勾魂就是我的工作。”說罷,將手中的棍子往地上一戳,捆在席夢茹身上的鐵鏈,頓時猶如盤蛇,迅速撤回。
替加擡起右手,就狠狠一掌拍在席夢茹的後背,將還在尖叫的席夢茹一掌拍飛,席夢茹就像一隻垂死的蒼蠅,被替加拍起,向自己的身體飛去。
一股強大的吸力,從席夢茹的身體裡立刻產生,就像在迎接自己的靈魂,將席夢茹納入體內。
稍傾,席夢茹坐了起來,發了一會傻,隨即跳起來檢查着自己的身體,而她的後背,卻隱隱作痛。
“這回你信了吧,我是鬼差,我要誰活就誰活,我要誰死就誰死!”替加站在原地不溫不火地說着,可那神情,卻似他纔是生命的主宰,就算閻王,他都不放在眼裡。
席夢茹呆愣的點着頭,只見黃易突然將一包黃色的藥包放入她的手中:“如果你想讓你弟弟還魂,就將馬天行迷暈。”
隨即,他朝替加揮揮手,替加詭異一笑,便退入牆面之中,但在席夢茹眼中,他彷彿是溶入牆體,十分地慎人。
她呆滯地站在夜幕之下,絲絲寒風灌入她的勃領,可她的感覺此刻已徹底消失。這一切發生地太突然,太離奇,讓她一時無法接受,更不知如何接受。她開始茫然,一個半吊子的道士,也能隨心所欲地掌控生死,原來,命,真的是可以買的……
她恍恍惚惚地回到席家,在院子裡,她遇到了張玄,張玄見她神色不對,便上前關問:“夢茹,你沒事吧……”
“命可以買嗎?”席夢茹癡癡地問着。
張玄想了想,正想告訴她,她卻已緩步離去,口中還輕喃着:“原來命是可以買的……原來命是可以買的……”
她又受什麼刺激了?張玄暗道,心想可能最近她壓力比較大,腦子裡又胡思亂想了吧。她看着席夢茹的背影,感嘆這樣一個女人撐起整個席家,身上要揹負的,是多麼大的壓力。可她爲何要問命能不能買?
當然能,那些殺手不就靠着交易生命來過活嗎?這世上,只要有錢,沒有辦不到的事情。張玄悵然地搖着頭,原來人命真的可以買賣。
可是,張玄想的,卻和席夢茹問的,完全南轅北轍,她若此刻便警覺起來,也就不會發生後面的事了。
在第二天,也就是準備親事的第三天,張玄他們始終沒看見席夢茹的身影,直到傍晚,席夢茹才從房間裡走了出來,整個人變得憔悴,就像昨晚一樣,神情恍恍惚惚。
她茫然地從席家後門走出,茫然上了山,茫然地看着經過自己身邊的男男女女,茫然地望着天空傻笑,最後,她茫然地停在了半山腰的山道上,因爲,靈隱寺的主持:智空方丈,正盤腿坐在山道一邊的突石上,他的身後,便是傾斜的山林。
“這真是你想做的事嗎?”老方丈忽然說道,他閉着眼,彷彿說着夢話。
席夢茹在那一刻,清醒了,是啊,這真是我想做的嗎?既然知道生死是如此無償,何苦還要去執着風弟的生死?我對得起馬天行和張玄嗎?即使風弟復活,他會開心嗎?他會安心嗎?他會苟活於世嗎?
“回頭是岸……”老方丈的腦袋垂着,又是一句囈語。
席夢茹捏了捏衣袖中的迷藥,猛然抽出,扔在一邊,那包迷藥從山間滾落,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席夢茹的心,在那一刻,變得從未有過的輕鬆和快樂,她深深呼吸着似乎變得特別清晰的空氣,往山上而去。
迎面急急跑來兩個小沙彌,他們皺着眉,嘴裡直嘟囔:“方丈怎麼就不老老實實待在屋子裡呢?”看着被架走的,面帶微笑的方丈,席夢茹雙手合十,心中默唸:“多謝您了,老方丈?”
帶着一份輕鬆和愉快,席夢茹走在黑暗的山道上,此刻,她心中毫無畏懼,沒做虧心事,怕什麼夜路鬼?風弟,姐姐這麼做,你也會覺得是正確的,不是嗎?
席夢茹遙望着滿天的星辰,眼前漸漸浮現席風微笑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