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沼澤裡行走了約摸半個小時,仍不見盡頭。
空氣在這裡流動得很緩慢,加上作嘔的臭味,我不得不更加小心地呼吸着。
溫度越來越低,開始降起霜來,綠色的鬼火卻跳動得更加歡快。
“你要把我帶去哪?其他人呢?”我問在前面帶路的小一。
“就在前面,不遠了,希望時間還來得及。”小一指着,朦朧之間我看到一棵巨大的樹屹立在正前方,忽閃忽閃地發着瑩瑩綠光,它就像這片沼澤的中心,我能感覺到源源不斷的力量正以這個中心向四周擴展,支撐着這個異度空間。
“小蘭爸爸和青鳥都在那兒嗎?”我確認。
“嗯!”
“它利用你。”我看着他的背影,他一直隻手捂着胸口,搖搖晃晃的,好幾次我都擔心他會穩不往腳步跌進水裡。
“我自願的,總得有個人做這個事情。”他說。
心裡還有疑問,但小一說話的聲音明顯虛弱了許多,我抿合張開的雙脣,默默地跟着他。
我被水鬼捉過的腳腕因爲沒有得到及時的處理,腫得越來越厲害了,每走一步都疼得像刀子割。
我咬緊牙關,朝那棵巨大的樹走去。
又走了差不多十分鐘,我們終於到了那棵大樹置身的一小塊地的外圍,它的周圍被渾濁的水圍繞着,不時地有血色的水泡往外冒。
大樹四通八達的根絡向周圍延伸着,穿過水下世界,將整個幽冥沼澤聯繫在一起。
我站在外圍的泥垠上,仰視這棵茂密的參天大樹,它就像一個巨人般低視着我,它幽幽發光,卻不見半點綠葉的生機,那些枯瘦的樹枝就像怪物的手,張牙舞爪地伸向高處,它們的細端交纏在一起,形成一個個枝繭,裡頭包裹着妖鬼捕捉來的食物,或妖或鬼或人……那些繭,密密麻麻地吊着,遠遠看去就像是樹葉,而現在,它們如此清晰而觸目驚心地映入我的眼瞳。
“吊在上面的都還有氣?”我目光落下,小一不時何時已經到達了樹下。
“來吧-”他回過身來,衝我招手,然後整個人飄升而上,到達樹軀的中心,那兒有一道渦狀的裂痕,它旋轉着,嗖地就將他吸進了樹身裡。
小一迅速地與大樹融爲了一體,只剩下一點虛弱的綠光在樹身裡跳動,看起來就像心臟-一顆即將死亡的,苦苦掙扎的心臟。
到了此時,我終於明白爲何對小一產生莫明的陌生感,原來,它從一開始就不是我的熟識的朋友。
嘶嘶-
兩根樹枝像兩支枯瘦細長的手,朝我伸來,它們張開枝爪,一把就將我捉住,緩緩地舉到空中,然後越過那些渾濁發臭的死水,接近那樹幹的中心。
我沒有反抗,只是靜靜地看着正在變化的一切,很奇怪,我對這棵可怖的大樹並不感到半絲恐懼,相反的,因爲它越來越虛弱而感到無限的悲傷。
啊-
一聲沙啞低沉的女聲從樹中心發出來,那是一個重症病者痛苦的低吟。
“我終於找到你了!”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