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南飛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磨着後背，撞得是真疼，不知道姜七哪來的這麼大力氣。
他擡頭看向姜七，瞧見她不耐煩的樣子，又覺得委屈。
“站不起來嗎？”姜七走進幾步，俯身看他。
“你管我。”陳南飛氣的不行，短信不回，微信不回，電話不接。要不是紀寧給他說姜七好好的，他都要以爲姜七死在家裡了。
“那就是沒事兒。”姜七雙手插在兜裡，轉身要回去。
陳南飛見她真要走，“喂！我扭到腳了！”
越想越覺得委屈，自己眼巴巴的天天課也上不好，就知道盯着手機。結果她倒好，復學了話都說一句，還是紀寧發微信告訴他的。
姜七歪頭看了他一眼，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那眼神看着陳南飛渾身發毛，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沒什麼毛病啊，怎麼姜七那個眼神。就被這麼傻呆呆的看了幾十秒，陳南飛忍不住了，“你在看什麼？”
姜七收回目光，一隻手把他拽起來：“看你像個人。”
“廢話，我不像人，難道像只狗。”陳南飛搭在姜七的肩膀上，氣不打一處來。
“狗比你可愛。”姜七懶洋洋的回了他一句，扶着他往校醫務室走。
陳南飛漲紅了臉：“我一個大男人，要可愛幹嘛。”
他不知怎麼的就想起姜七寫在日記裡的話。
【那天下着雨，他去喂一隻流氓貓。正好被我看見了，對視的那一瞬間他紅了臉，那個樣子可真可愛。】
不過姜七要是喜歡可愛的話，他也勉強接受就是了。
姜七無聲的笑了一下，十七八的孩子，懂什麼叫做男人。當他成爲男人的那一天，肩膀上要扛的責任能壓垮他。
“你笑什麼。”陳南飛惱羞成怒：“姜七，你別老是一副看不起我的樣子。”
“沒有看不起你啊，只是在想事情。”姜七難得的好脾氣解釋了一句。
陳南飛哦了一聲，過了一會兒又忽然說道：“上週你是不是跟周時去約會了。”
姜七也沒瞞着他，嗯了一句。
陳南飛不說話了，只是眼神有些暗淡。
到了醫務室之後，校醫檢查了一下陳南飛的腳踝，腫的跟饅頭一樣，詫異的說道：“這是從樓梯上摔下來了，腫成這樣。”
陳南飛忍着疼嗯了一聲。
校醫仔細的捏了捏，“還好沒傷到骨頭，養一兩週就好了。我跟你開幾瓶噴霧，你每天噴一噴。”
“還有後背。”陳南飛提醒了一句。
校醫讓他趴在牀上，掀起他的衣服看了看，背上擦傷了一大片，“你這個小夥子，真能忍啊。”
姜七站在一邊，從兜裡摸出那袋牛奶。大概之前紀寧在暖氣上放過，還是溫熱的。
她一邊咬着牛奶袋子，一邊坐在牀邊看校醫給陳南飛上藥。
“疼就喊出來啊。”校醫看了一眼姜七，打趣道：“你女朋友夠淡定的啊。”
陳南飛耳朵一片通紅，沒否認。他也沒聽到姜七否認，心臟不爭氣的跳的亂了頻率。他真想問問，姜七到底還喜歡不喜歡他。
陳南飛的背上塗了藥，得休息一會兒，校醫有事就帶上門出去了。
醫務室裡靜悄悄的，只有他們兩個人。
陳南飛趴在枕頭上，扭頭看姜七，“姜七，你喜歡一個人會喜歡多久。”
姜七懶洋洋的享受着從玻璃灑進來的陽光，咬着牛奶袋子含糊不清的說道：“沒想過啊。”
“那你現在想想。”陳南飛小聲說道。
“姜七，我也挺好奇的。”周時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門口的，悠悠的走進來，看着姜七問道：“你喜歡一個人會喜歡多久。”
陳南飛看到周時，臉色一下子就冷了下來。
姜七把那袋牛奶喝完，把袋子丟進垃圾桶裡。
周時看了看她嘴邊牛奶漬，擡手在她嘴邊擦了擦。
姜七往後躲了一下，順腳踹了他一下。
“這麼不乖。”周時摸了摸她頭上翹着的那幾縷頭髮，琥珀色的眼眸帶着些微的笑意：“ 我可記得，你還欠我一個人情。”
姚斌的事情是周時發消息告訴她的，這事兒姜七一直記着呢。
“不是問我會喜歡一個人喜歡多久嗎。”姜七蹩腳的岔開話題：“我以前沉默的喜歡過一個人，後來那個人辜負了我。”
周時追問她：“如果他不辜負你呢。”
姜七低垂着眼簾，輕聲說道：“那我就跟他永結同心，白頭到老。”
可人生哪有什麼如果，周贏的的確確的辜負了她，連一個證明她能喜歡他一輩子的機會都沒有。
陳南飛以爲姜七說的是他，有些激動的說道：“可是愛情怎麼能隨隨便便就消失呢，就算對方犯了錯，你也要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你激動什麼。”姜七一副關你什麼事請表情，讓陳南飛感到挫敗。
周時挨着姜七坐下，聲線低沉的說道：“那你就永遠忘記他，重新去愛別人。”
姜七不想跟他討論這些情情愛愛的話題，只是冷冰冰的說道：“周時，你覺得我們的關係好到談論感情的地步嗎。”
她可沒忘記，養病的那些日子躺在牀上，身上的疼痛，識海的疼痛，一波又一波的，讓她不得安寧。罪魁禍首竟然在這兒跟她談論愛情，那麼好笑呢。
“那是你不聽話的代價。”周時的大手也在姜七的頭頂上，按了兩下：“知道疼，才能記住。”
姜七又踹了他兩腳，橫眼冷對：“我以爲，我給你的教訓也夠多了。”
她真的很討厭周時跟她這麼親暱，但是周時好像永遠記不住，搞的姜七有些厭煩。
“周時！你別糾纏姜七了！”陳南飛趴在那兒氣憤的說道：“你沒看到她不喜歡你碰她嗎。”
周時聽到陳南飛的話，眼神往他的背上轉了轉，“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對姜七動手動腳的，她纔會揍你吧。”
陳南飛被噎了一下，臉漲得通紅，支支吾吾的說道：“我就是不小心拉了一下她的手。”
“哪隻手拉她的？”周時往陳南飛那邊走了一步。
姜七一看苗頭不對，抓住周時的衣袖，壓低了聲音：“你敢動他試試。”
她知道周時那個脾氣，說一不二，要剁了陳南飛的左手，就絕對不會碰他的右手。
現在她的傷還沒好呢，當時周時下手再重點，她已經在黃泉路看彼岸花了。
“試試就試試。”周時作勢就要動手，眼底藏着笑意。
姜七眉梢一抖，反手捏住周時的手腕，狠狠就是一個過肩摔。她力氣大的嚇人，把周時一個一米八幾的大男孩扛起來竟然不費吹灰之力。
周時彷彿有預感一樣，摔下去的那一刻揪住了姜七的衣領。
姜七猝不及防，整個人砸在了周時的身上。
兩脣接觸的時候，姜七刷的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陳南飛趴在牀上，目瞪口呆。
姜七絲毫沒有女生該有的羞澀，猛地擡頭，掄起拳頭一拳砸到了周時的臉上，然後單手撐地一個彈跳。站起來在周時身上踹了一腳，轉身就走。
“哎呦呦，怎麼下得去手啊。”在外面偷看的校醫衝進來，咋咋呼呼的說道：“你這小姑娘，心狠手辣的。”
周時鼻子登時就出血了，校醫扯過紙巾給他，“趕緊擦擦。”
周時站起來說了聲謝謝，擦了擦鼻血。
陳南飛幸災樂禍的說道：“活該，還說我呢，你不也居心不良嗎。”
周時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我親到姜七了，你親到了嗎。”
陳南飛臉色青了青，氣道：“耍流氓你得瑟什麼啊，下次姜七還得揍你。全世界都知道姜七喜歡過我，你算哪棵蔥。”
“你也說了，是喜歡過。”周時把紙巾丟到垃圾桶：“那你就牢牢記住，什麼叫喜歡過。”
他擦乾淨臉，轉身出去了。
校醫看的嘖嘖稱歎：“你們這些小年輕啊，早戀都這麼打打殺殺的。”
“這不沒早戀成功嗎。”陳南飛給氣的，“老師，您說他囂張那樣子，女生能喜歡嗎。”
“這你可問住我了。”校醫樂了：“據我所知啊，這學校喜歡周時的，可比喜歡你得多。至於剛那個姑娘喜歡誰，我倒是看不出來。”
一個年級第一，一個年級第二。這兩人可是學校的風雲人物，校醫自然認得。
“姜七還說我可愛呢，說周時了嗎。”陳南飛不服氣的說道：“您瞪大眼睛看看姜七煩周時那樣兒，能喜歡嗎。”
“行了行了，我再給你擦一遍藥。”校醫不逗他了，孩子們的愛情就是好。不計較金錢地位，只看喜歡不喜歡。不管結果是什麼，十幾年後回憶起來，總是最美好。
……
周時出去的時候，正好瞧見姜七在室外水龍頭漱口，應該是吐過了。且吐的厲害，眼角都紅了。
姜七雙手撐在水泥池子邊上，看着嘩啦啦的水流，沉默了一會兒才慢慢關掉。
“同學，浪費水資源可不好。”周時捏住她的脖子上，從口袋裡掏出手帕給她擦了擦臉上的水珠子，然後又塞會口袋裡。
他就那麼捏着姜七的脖子，像是捏一隻小貓。手勁兒不大，但是足夠鉗制住她。
姜七試圖反抗，卻發現自己對上週時，不過蜉蝣憾樹。剛剛在醫務室輕而易舉的就把他掀翻，看來是周時可以放水。
這個姿勢，她只能擡頭看着眼前的人。
其實她不知道別人看周時長什麼樣子，因爲她只能看到周時的真容。那一雙有金光遊走的雙眸，妖異的不像人類。眉間一滴硃砂痣，彷彿隨時能滴下一滴血似的。剛剛摔倒的時候，她的牙齒磕破了周時的嘴脣，殘留一點血跡。
這樣微微低頭看着她，直直的撞進她的眼睛裡，撞進她的心底。
“這個眼神。”周時另一隻手摸了摸她的眼角，力度溫柔，笑着問她：“想殺了我？”
這麼一雙黑色的眼睛，可真好看。有時候周時很想知道，這雙眼睛裡有他的身影，該是什麼情形。
姜七就那麼任由他捏着，忽然問他：“周時，你喜歡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