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下手機,走到窗邊,看着窗外滿城霓虹閃爍,歌舞昇平永遠都是城市的主題曲,縱使這個城市再孤獨再寂寞,一到夜晚,就會顯示出它的浮華和躁動,如同不安的青春。可是夏末的青春,除了悲傷,就是無止盡的悲傷。
她也希望自己的人生能夠像煙火般絢爛多彩,可爲什麼每次幸福才向她招了招手,就瞬間棄她而去呢?
難道她不配擁有幸福嗎?
雙手環胸,她以最戒備的姿態凝視着這個城市。
燈光下的她身形瘦弱,模糊的影子折射出她的無助與落寞。
有很多事,她心有餘而力不足,她不喜歡這樣的自己,很不喜歡。可是又沒辦法改變這樣現狀,這讓她十分懊惱。
心煩意亂間,她索性坐在桌前繼續她的設計。
最近她做了一個玫瑰系列,把之前所繪的與現在的結合在一起,細細看下來,才發現自己設計的服裝也不少了。只是可惜,這些充滿她心血的設計只能毫無生命的停留在紙上,供她一人欣賞。
手機又傳來短信聲音時,她以爲還是宮清城,沒想到這次是溫涼。
溫涼,自從上次之後已多日不見,而她也沒有履行承諾去看溫簡,她拍了拍腦門,她怎麼就把這事給忘了呢?
可溫涼發短信給她並不是爲這件事,只是簡單的幾個字:給你發個封郵件,去查收。
她帶着疑惑打開郵箱,看到的是一封關於年度中國國際時裝創意設計大賽即將啓動的信函,主辦方認爲儘管現在左右着國際時尚的主力軍依然是那些國際時裝大師,但他們希望年輕,有創造力,懂得抓住市場與機遇的新生設計力量能夠脫穎而出。而這次設計大賽正是爲新人創造平臺,讓新人有發揮的舞臺,而且,還有豐厚的獎金。
這封信函把夏末看得熱血沸騰,尤其是當她看到大賽還會邀請國內外知名的造型師,時裝設計師,名人明星,名模等與這個行業息息相關的行業人員時,她就越覺得這是個大好的機會。
她一直苦於自己的設計找不到發展的機會,而現在這個機會簡直就是天賜良機!
她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於是毫不猶豫就下載了參賽表格,又仔仔細細的反覆看着參賽所需的注意事項,然後拿着自己那一沓用盡心思做出的設計,瞬間就有了去修改去力求完美的動力。
但是她沒忘記一件事,回短信給溫涼,簡單說了兩個字:謝謝。
已經十二點過了,溫涼還是即時回:不客氣,希望能看到你的作品被認可,你會是很棒的設計師。
看到這番鼓勵的話,她沒有再回,脣邊漾出淺淺的笑,埋頭修改着自己的作品。
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她居然工作了一整晚,她就坐在桌前一直畫啊畫,手根本停不下來,滿腦子裡彷彿都是靈感在跳動,這種難得的狀態她片刻都不想浪費,於是忘我的繼續,直到外婆來敲門,說早餐煮好了。
她滿眼都是紅血絲,卻依然精神抖擻,拿着自己的畫稿給外婆看,“外婆,您覺得這些設計怎麼樣,我打算拿着去參賽。如果能拿個名次,還能得到一筆獎金呢。”
外婆笑着說:“真好看,咱們家末末一定能拿冠軍。”
“我努力朝冠軍方面發展。”她笑着摟住了外婆。
“但是以後不能熬夜,可不能因爲參賽病倒了,先去洗把臉來吃早餐,然後好好睡一覺,纔有精神去和宮清城談。”
外婆一席話就像兜頭澆下的冷水,讓夏末的興奮感蕩然無存。
是啊,她怎麼忘了,她今天要和宮清城見面談分手的事。
當着外婆的面,她不能表現得太過悲傷,只能裝作平靜無事一般的應答。睡在牀上之後,她還一直想,如果時間能停止在此刻,那該多好?她不想和他談分手,不想結束這段感情,不想……
可是再不想,她也必須去做。
人生的無可奈何,往往會讓人痛不欲生。
她就懷揣着這樣的痛苦迷迷糊糊睡着了,所有的悲傷與痛苦,都留待清醒時罷了。人生那麼多的不如意,如果能像夢一樣消失得無蹤影那該多好。
然而,夢再美,也總有要醒的時候。
晚上宮清城如約而至,他的車停在路邊,她朝他的車走過去。
今天的他自己開了輛跑車,寶藍的顏色,在燈光下尤如寶石般閃耀着熠熠光澤,同時也是財富的象徵,就連路人都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夏末不想引人注目,迅速上了車,就被宮清城擁入懷裡覆住脣瓣吻住,良久才放開她,說:“我們去兜兜風。”
她默然點頭,她想多爭取點時間和他在一起。
可是她一路無話,只是不時的去看他的側臉,縱使燈光幽浮,他完美如雕塑般的臉頰仍能勾魂攝魄。不得不說,上天的確對他太過偏愛,不但給他旁人無法企及的家世背景,還給了他讓無數次羨慕的俊顏。
她的不正常被宮清城盡收眼底,當車行至一條僻靜路段時,他將車停在路邊,黑眸打量着她,說:“有話和我說?”她抿了抿脣,還沒開口,話語權就被他搶去了,“我知道最近媒體報道的太多了,你看到心裡不好受了?”
她的確不好受,不過,既然已經答應他,就不能再讓他爲難。
但現在,情況完全不是這樣。
“外婆知道了。”她望着他有些無助。
“所以?她給你壓力了?”
“她……讓我和你分手。”說出這句話,似掏出了她渾身的力氣,她垂着眸不敢看他,屏神靜待他的反應。
良久,他終是說:“你約我今天見面是來和我說分手?”
他的聲音帶着些許凜厲,她擡頭看到他面露慍色,急切地說:“我不想,可是……”
“可是你必須聽外婆的話是嗎?我原以爲我們之間的感情已經到了任何人都不能把我們分開的階段,看來,是我一廂情願了,你走吧。”
他的面色清冷,夏末彷彿又看到那個沒有情感的宮清城。
她知道,她傷了他的心。
可是她的心痛他看不到嗎?
她想與他靠近一些,可他連正眼也不看她一眼,如此冷漠孤傲的宮清城,把夏末逼下了車。他在氣頭上,怎麼可能平心靜氣的去談?她看着那輛由冰冷外殼包裹的豪車,就如同用冷漠把自己包裹的宮清城一樣,在夜裡散發着孤寂的光,好似要把他們彼此吞沒。
夏末幽然轉身,腳步踉蹌的往回走。
車裡的宮清城看到她居然真的走了,不禁懊惱地拍打着方向盤,如果他們之間因爲這樣而分手,那他要讓她痛不欲生的計劃豈不是全泡湯了?
他低低咒罵一聲,下車,迎着夜風奔跑如風,直到把纖瘦的她抱入懷裡,帶着幾分責備的聲音說:“我讓你走你就真的走?你怎麼這麼傻!”
一句聽似嗔怪的話,瞬間就擊破了夏末故意僞裝的所有防線。
她哽咽着哭泣,淚水不自覺的落下,宮清城來到她面前,捧着她淚眼婆娑的臉,輕輕吻去她因悲傷而落下的淚,說:“你知道你剛纔說的話讓我多難受嗎?你以爲我真的能放你走嗎?我已經非你不可了,你明不明白?”
動情的話語,就是最好的攻擊武器。
自從與夏末周旋以來,宮清城的深情信手拈來,或許是由於常把情話掛在嘴邊的緣故,剛纔的話說出口,就連他自己都覺得是那麼真實。
夏末頓時就崩潰了,“可是我們該怎麼辦?外婆的身體不好,我不能再讓她生氣了……”
宮清城擁她入懷,“你沒聽說過善意的謊言嗎?”
“什麼意思?”她眨巴着眼睛望着他。
“你可以告訴外婆說我們已經分手了,爲了她老人家的身體,目前來說只有這個辦法。以後我不過去找你,咱們就在外面見面,這樣不就行了?”現在最重要的是穩住她,只有他們倆關係繼續,他纔能有機會繼續折磨她。雖然不是身體上的折磨,但心理上的折磨往往更要人命。
“可,這是撒謊騙外婆。再說,我們這樣,也會傷害到安小姐……”
“這也是情勢所逼不得已而爲之,等到事情過去了,我們再找個機會取得外婆的原諒。至於你說的安綠真,完全不用擔心,她明知道我心裡沒有她還一定要和我訂婚,難道她還會期待一個訂婚儀式就能讓我對她的態度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我認識她很多年了,一直把她當妹妹,我對她一點感覺都沒有,如果非要讓我和她綁在一起,難道對我就不是一種傷害?”
這番話,倒是大實話,安綠真對他來說,是一個認識很久的人,也可以是妹妹,但就是不能是情侶。這一點,他分得很清楚。
“可是……”她已經要被他的歪理帶進溝裡了。
“末末,你只要告訴我,你還愛不愛我?”他搶過話頭,不讓她有猶豫的機會。
夏末點頭,她當然愛他,否則她怎麼會如此痛苦?
宮清城脣角牽扯出一抹上揚的弧線,“既然如此,那就沒有理由讓我們分開,末末,照我說的去做,你必須堅強的去捍衛我們的感情,爲了我,不要放棄。”
夏末已經完全被他說服了,她本就不想和他分開,現在,這個念頭已經完全打消了。
她重重地點頭,說:“對不起,請原諒我的不堅定。”
和他的堅持比起來,她真的覺得自己做得不夠好。
宮清城撫着她順滑的長髮,說:“上車吧,我送你回去,再不回去外婆要起疑心了。回去就照我的意思去說,知道嗎?”
“嗯。”她輕輕應了聲,像個乖順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