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宋老先生也見有什麼怯場的，倒是大大方方地坐了。沐心暖頓時對此人生出了幾分的好奇。
“王妃剛剛所言，於理論上倒是不錯。只可惜了，一旦實施起來，卻是犯了難了。旁的不說，單說這施粥一事，這裡頭的學問可就大了。”
沐心暖淡然一笑，態度恭敬道，“願聞其祥。”
“先不說這粥熬成什麼樣兒？裡面摻不摻什麼東西，單說這粥到了地方上，能有多少進了老百姓的肚子？若是這一點不能保證，那麼其它的，自然是說什麼也是枉然。”
沐心暖垂眸，這是又扯到了吏治上？這一點，端木初澤不可能沒想到，說不定，他已經派了人出去先探路了。
端木初澤點頭，“宋老先生言之有理。此事，本王已着人去辦。不日即可回覆。另外，關於糧食，目前來看，那地方的官吏再貪婪，這個時候，還是看得清形勢的。”
沐心暖也贊同地點了點頭，這人心雖貪，可是在性命和利益面前，還是不會笨地再去選什麼利益的。
現在這流民，可不是幾十個，幾百個！那是上萬的流民！還僅僅只是在一個郡。若是當地的官員不能妥當處置，事情越鬧越大，最終這官帽不保，性命也有可能會丟掉的。
“王爺，那依您之見，僅僅是安撫即可？”
“請教宋老先生高見。”
宋老先生見王爺如此謙虛，倒是滿意地頷首，然後捋了捋鬍子，倒是一副高人的作派。
“回王爺，依老臣之見，恩威並施，方可解決此難題。”
衆人面面相覷，唯端木初澤笑道，“如何恩威並施？”
老先生的臉上浮現一抹傲慢，“所謂流民，不外乎分爲兩種。一種爲需朝廷救濟的百姓，一種爲蓄意鬧事的惡徒。對付百姓，自然是可以採取懷柔策略，可對於惡徒，自然就是不能姑息半分的！”
“那依老先生之見，我們是要兩者同步進行了？”盧少鋒總覺得有有些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
宋老先輕嗤一聲，“哼。自然不成！先安撫，若是數日之內未見起色，反倒是流民間不斷有爭鬥出現，那便只能採取必要的手法。自古以來，因爲瘟疫而滅城的事件，可是並非一次。”
沐心暖的心底一驚，臉色頓白，立馬就扭頭看向了端木初澤。但見他的臉上不見分毫的驚喜之色，卻隱隱有戾氣上升，知道宋老先生這話，也是不得他的心了。
“嗯。本王會仔細考慮的。宋老先生年紀大了，何需親來？以後本王若是再有什麼難事，自會上門求教。”
對於王爺的態度和說法，這位宋老先生似乎是很滿意，點點頭，可是說出來的話，卻有幾分違心了，“豈敢，豈敢？”
“來人，送宋老先生回去，再去庫房挑一套上等的茶具親自送至宋老先生的府上。”
“是，王爺。”德安應了，連忙就過來攙了宋老先生往外走。
許久，這書房裡，是靜得掉根針到地上，都能聽見。
“阿澤，他的說法？”
端木初澤伸手製止了她繼續說，“他的說法，史上的確是有記載。不過，他也說了，那是瘟疫。我們現在主要應對的，是流民。現在的情形，對我們來說，要使燕地長治久安，必須把百姓束縛在土地上，使之安居樂業，維持他們和土地的親緣關係。如此才爲上策。”
盧少鋒的眼睛一亮，“王爺的意思，是要開墾荒田？”
“不錯！不過，這荒田怕是要等到開春兒才能耕種，我們現在主要要做的，無非有三件事。”
“請王爺示下。”
看到衆人對王爺的恭敬，沐心暖挑眉，這纔是真正的心服口服吧？一想到剛纔那位老先生的做派，還真有些不願意再見他了。
“第一，便是溫飽問題。糧食已送至各受災的郡內，另外，關於過冬之事，咱們還要再繼續想法子來弄些棉衣棉被。第二，從裡面挑出一些精壯的年輕人，一部分送至山內，跟隨官府一起開採石炭，另一部分人，本王另有安排。”
盧少鋒的眉眼微顫了顫，所謂的另有安排，顯然他已猜到了八九分。
“第三，剛剛宋老先生也說了對於瘟疫的處置法子。現在，我們要想的就是，如何能不讓這災民之間有瘟疫傳染？”
“我來想辦法！”沐心暖頭一個應了，“別忘了，我的醫術，可不是作假的。”
“好！交給你來辦，我也放心。”端木初澤這一次倒是沒有怕累着她，反倒是十發欣慰地點了點頭。這燕地現在的官吏之中，有多少能信的，有多少能用的，他還真是並不能完全確定，所以，有些事，還是自己的人來辦，比較放心。
“王爺剛剛所言，的確是有道理。所謂農，便是與土地分不開的。一旦農民喪失了土地，不僅使官府的賦役無着落，且大量的流民可能會嘯聚山林，挺而走險。據史冊記載來看，這些力量，在歷朝歷代，都會成爲王朝更迭的重要力量。所以，我們應當採取相應的政策，進行調節與控制。只有先對百姓有利，我們官府才能受益。”
盧少鋒這一論調，立馬就得到了端木初澤的讚賞。
“好！盧長史這話說的極妙！民以食爲天，而朝廷與百姓的關係，亦不過是水與舟的關係。水可載舟，亦可覆舟。好了，此事就暫且如此定下了。”
“是，王爺。”
“阿澤，我一定會盡力避免出現瘟疫，所以，不到萬不得已？”
“放心吧，阿暖。不會的。那位宋老先生壓根兒就不是我們的人，這你還看不出來？他不過是想看着我將這燕地給治得面目全非，越來越糟罷了。”
沐心暖一想到了那個宋老先生的態度和說法，便微微一蹙眉，“這樣的人，竟然是拿了那麼多百姓的性命來做籌碼，着實可恨！”
端木初澤不以爲意地笑笑，“不必理會他！就當他是個跳樑小醜就是了。我們還是專心做我們的事，今日給他幾分臉面，也不過就是讓他先安分地待着罷了。總不能再讓他跳出來，對我們指手劃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