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奔了一陣,回頭看時,見離少林寺已遠,明楚的叫聲也聽不見了,但料想他定是進寺內去找尋幫手了,當下便奔得更快了。
忽見前面有四位年青僧人談笑着走了上來。
郭浪微微一驚,卻並不停下腳步。
那四名僧人見了他這等拼命逃跑的樣子,皆是一怔。一名僧人忍不住問道:“這位小施主,後面有人追你嗎?”
郭**道:“四位小師父,還不趕緊跑!後面有條大蟲追來了,可兇惡的緊!”
那僧人奇道:“什麼?大蟲?這條路上怎麼會有大蟲?”
郭浪邊跑邊回頭道:“是啊,一條大蟲,張牙舞爪,氣勢洶洶......”
那四名僧人將信將疑,互相對望了一下,便展開輕功,向山上奔去。這四僧的輕功可着實厲害,只幾個起落,便已經遠去了。
郭浪暗暗心驚:“呆會這四人一與明楚匯合,便會聯合起來捉我,這四個和尚的輕功可不賴,只怕我逃不了多遠,便會給他們追上了。”見臺階左首有幾塊大石頭,當即便奔了過去,藏身在一塊大石頭之後。
過不多時,果真聽得有幾個人的腳步聲奔了過去,郭浪暗暗慶幸,卻也不忙出來。過了好一陣,聽得再無聲晌,這才慢慢地探出頭來向下張望,他只道這時候應該沒人上山了,哪知一看之下,只見有四個轎伕擡着一輛轎子上山來了。轎子前還有一個弓着身子的老婆婆,那老婆婆撐着一根手杖,一步一步地沿着臺階顫巍巍的往上而來。
少林寺這上山的臺階雖是寬大,卻也陡峭異常。那四個轎伕卻是穩步而上,前面兩人用肩扛,後面兩人卻是用手舉着,雖然是上山,但那轎子卻是和行平地一般無異。
那老婆婆一幅老態龍鍾之狀,一根手杖左手交到右手,右手又交還到左手,似乎兩隻手都拿不穩一樣,弓着的身子在山風之中微微搖晃,彷彿隨時都會被刮下山去,但她始終不疾不慢地跨着步子往上而來。
那四個轎伕在後面健步如飛,卻仍是和她相差丈餘。
郭浪又看了幾眼,這才縮回頭去,心道:“這老婆婆可是個高人。那四個轎伕也是武功厲害。怎麼這轎子不放在山下,卻要擡上山來?是了,定是這轎子中有什麼重要之物,要擡進寺去送給少林派的。”他本想鑽出來逃走的,但此時一見到這幾個人,卻又不敢妄動了,自己若冒冒失失地鑽出去,說不定那老婆婆還會把自己當成心懷軌意,暗中盯梢的賊人呢。這種傻事他可不想去做,當下又藏身在大石之後,靜待幾人走過。
聽得腳步聲已近,五人已經走到了近處。一個蒼老的聲音陰森森的道:“嘿嘿,一隻小老鼠鬼鬼祟祟,活得不耐煩了嗎?”
郭浪一驚:“糟糕,這老婆婆發現我了,定是我開始探頭之際,她便發現了,卻直到現在纔出言驚‘鼠’,聽她口氣陰森,顯然已經認定我是鬼鬼祟祟的鼠輩,只怕不妙!”正自思量要不要出去解釋一番,卻聽得腳步聲雜亂,又有人跑了上來。
一個大嗓門叫道:“喂,老婆子,你見到一個臭小子沒有?”
郭浪聽的這是明楚的聲音,心下又是一驚:“這莽大和尚說他笨他也不笨,追了半天追不到卻也會跑回來問人。唉,早知如此,還不如早些溜走。這塊大石頭之後,又是什麼安全所在了?那老婆婆也正想揪我這小老鼠出來,這下倒好,又來了個免費幫手。這下可大大不妙了,被拍成肉泥的滋味可極不好受!”
卻聽那老婆婆冷冷地道:“臭小子沒見到,臭和尚倒見到了幾個。”
郭浪聞言,不禁又驚又喜,他先前見這老婆婆領着轎子上山,只道她是帶着貴重禮物去拜訪少林寺的,哪知聽她一句話便將明楚等人罵了,語氣冷冰冰的,便似與少林和尚有什麼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一樣。
明楚一怔:“沒瞧見?那臭小子又能逃到哪裡去?”
一名僧人道:“師兄,她在罵咱們呢!”
另一名僧人道:“明楚師兄,那小子輕功差勁,應該逃不了多遠,多半是躲藏了起來,說不定......說不定就躲藏在這轎子裡?”
明楚大喜,道:“喂,老婆子,你這轎中是什麼?我要掀開檢查一下!”
那老婆婆一聲大喝:“大膽!”接着“叮噹咚咚”的聲音便響了起來,想是明楚和那老婆婆已經交上了手。又聽得吆喝之聲大起,想是餘下的四名僧人和四名轎伕也交上了手。
郭浪側耳聽了半響,這才悄悄地探出頭來,見雙方五人正打得難分難捨。明楚一人獨鬥那老婆婆。他臂力奇大,手上使的是一根大禪杖,舞將起來風聲呼呼,走的盡是剛猛的路子。
郭浪看了數招,心下暗贊:“原來這明楚和尚剛纔是回寺去拿他的兵器去了。他這杖法使的真不賴,幸好那日他與我們相鬥之時是空手,否則我與杜姑娘的‘連體神功’就算再厲害,也未必敵的過他這等剛猛之極的杖法。”
那老婆婆也是吃了一驚,不料一個三十歲不到的少林和尚,竟然有這等神力。因忌他力大,便不敢與他硬碰,一個削瘦的身影在明楚杖影間穿來插去,一根手杖偶爾與禪杖相交一下,偶爾又在明楚身上打上一下,隨即又形如魃魈的立即閃開。
明楚皮粗肉厚,捱了幾下,不覺疼痛,反而越打越勇了。
那四名僧人與四名轎伕卻皆是空手,八人拳來腳往,打得也是難捨難分。
郭浪心下暗暗喝采,卻也不禁有些擔心。這場架雙方來的快,只怕去的也快,兩方不論誰勝誰負,對自己都沒什麼好果子吃。倘若明楚一方勝了,四下一搜,便能搜到自己。那結果自然是不用多說。倘若是老婆婆一方勝了,那她多半也會將這個她口中所說的‘小老鼠’揪出來看看,說不定她認定自己鬼鬼祟祟,不懷好意,二話不說便舉杖相向,那更慘了。他心中越想越怕,想要溜走,但衆人正在山道上大戰,自己這一現身,明楚一方多半會樂的眉開眼笑,禪杖拳腳定然齊齊而向。
郭浪正自惶惶無計之時,忽然見那轎子放在一旁,衆人卻都是越戰越遠。
郭浪心思一轉,忽地將牙一咬,悄聲從大石後溜了出來,掩身到了轎子旁,一不做二不休,掀開轎簾,側身鑽了進去。這一下當真如一隻小老鼠般,又輕又靈又巧,雖然是在青天白日之下,雙方大戰的十人,卻也無一人看見。
郭浪一鑽入轎內,當即聞到一股幽香。他心慌之際,也不及去細想,忙轉身拉住轎簾,怕轎簾被風捲起而露了形跡。他自己也不知道這一着是自陷絕境還是險中求勝,一顆心只嚇的怦怦直跳。
忽聽背後一聲輕呼:“你......你......”這一呼之聲雖輕,但對郭浪來說,卻不亞於驚天霹靂,直震得他腦子一片空白。他怎麼也想不到,這個放在臺階上半天的轎子中竟然還有人。
郭浪定了定神,依稀聽的那聲輕呼似是女聲,當下也只有硬着頭皮,轉過頭去。
只見一個少女全身上下裹着一張錦被,只露出一頭長髮和一張蒼白如紙的臉,她那張臉小小尖尖,卻慘白慘白的,竟無一絲血色,正用一雙好奇的大眼睛,惶然地盯着自己。
郭浪知道若這少女再叫上一聲的話,自己的形跡立刻便露,忙小聲道:“姑娘,我......並無意冒犯,只是迫於形勢,外面那幾個惡和尚要捉我,我只是進來躲一躲,你明白麼?”說着,又往外移了一下。
那女子見他往後退去,臉上懼意稍退。
郭浪又指了指轎外,作了個噓的姿勢。
那姑娘沉呤了一下,終於也點了點頭。
郭浪心下稍寬,鼻中忽然聞到一陣幽香,臉上不禁一紅,心中一窘,便想掀簾而出。他與這姑娘同處一轎,雖是無心而入,只求脫險,別無他意,但若是讓別人發覺,終不免於這姑娘名聲有累,但此時轎外衆人打打轉轉,竟然又打回了轎子旁,自己這掀簾一出,在這許多雙眼睛之下,只怕也容不得自己出言辯白了。想到此處,手又慢慢地放了下來,滿臉都是爲難焦急之色。
那女子將他的臉色都看在眼裡,卻也是一句話都不說。
聽得轎外打鬥之聲越來越急,郭浪心中猶如火焚般焦急難安,原本只盼雙方再打個幾百個回合,這時卻巴不得那老婆婆早些取勝,中些將轎子擡走,只要一到人少之外,自己但可出去身那老婆婆解釋,縱然那老婆婆手杖相向,那也是顧不得了。
他側耳向外聽了半晌,不禁又聽了聽身後,身後竟如半點聲音,卻不知那姑娘在幹什麼?他冒冒失失入轎來,自然不敢再去看那女子,以免驚嚇着她,是以一直面對着轎簾,這時卻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見那女子臉上已經毫無懼意了,一雙大眼睛好奇地盯着他,臉上神情甚是奇怪,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