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浪也假意在草叢間翻找着,不時擡頭向衛柳二人看去,見兩人已坐在了一起,談的甚是投機。
郭浪心道:“衛鵬武功厲害剛猛,爲人卻無太深的心計,柳萬心這廝卻是陰險狡詐,這場明爭暗鬥,丐幫勝的可能性極大。”正待收回目光,卻見吳天遠悄悄地向西面山頭走去。
郭浪自然知道他不會是去與衆人共尋血茹,看他那鬼鬼祟祟的樣子,必定是沒什麼好事,想跟過去瞧瞧,卻又怕被柳萬心看見,露了形跡,沉思了一會,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近千人直找到東方泛白,仍無所獲,什麼草叢之內、樹枝之下、石頭之縫、灌林之旁,甚至連峭壁之側,都有人探頭去瞧過,卻哪有什麼血茹的影子?
衛柳二人也是越來越心焦,這大半夜如同大半年那麼漫長。倘若是雙方都沒有找到,雖然是惋惜,卻也是無可奈何。但若是讓對方找着了,自己豈不是要懊悔死。眼見朝陽一點一點地升上來了,兩人的心卻如同夕陽西下般一點一點地暗了下去。
忽聽一人驚叫道:“我找着了!”語氣激動萬分。
衆人皆盡循聲看去,見那人懷抱着一株紅色的奇花急奔而來。不用看他服色,便知是衛家莊的人。
丐幫中人心中暗笑,臉上卻裝出一幅羨慕萬分的樣子。
衛家莊的人卻是個個興高采烈,得意非凡。
衛鵬大喜,急向那人迎去,忽覺身旁衣襟帶風,有人一閃而過,柳萬心已搶先向那人懷中之花抓去。
衛鵬大怒:“自己說出來的主意,這當兒卻又來反悔,豈有此理!”當即雙掌齊出,擊向柳萬心的背心。
柳萬心識得厲害,不及搶血茹,向前縱出丈餘,才避過這兩掌。
衛鵬伸手將那人拉過,藏於自己身後,見柳萬心不敢再上前來奪搶,便向那人懷中的血茹抓去。
郭浪開始聽柳萬心對衆人說血茹是大紅色的,只道他是故意矇騙衛家莊諸人,這會兒見有人真找出這麼一朵紅色的血茹來,不禁一怔,又見柳萬心假意去搶奪血茹,心下再無懷疑,此時見衛鵬就快要抓住這“血茹”了,心中忽涌起一股不忍之意,情急之下,也顧不上暴露行跡之險,脫口叫道:“別抓!那花上有毒!”
郭浪這麼一叫,衆人的目光皆向他望來。
衛鵬聽得叫聲,手微微一停,向呼叫之人看去,見他站於丐幫衆人中,身着淨衣派的服飾,臉上神情雖然極爲關切,但料想定然是裝出來的,眼見柳萬心身形欲動,又想來搶,忙左手一探,已搶過“血茹”。
卻見那懷抱“血茹”之人兩腳一軟,竟然倒地暈倒過去了。
衛鵬心思也轉的極快,忙將那花向柳萬心劈頭扔了過去,再看手心,卻已沁入了一絲紅線。
衛鵬心中大驚,出手如風,忙點了右臂上幾處大穴,以暫緩毒氣上升。
衛家莊衆人見莊主中毒,皆盡搶上前來將他護住。
柳萬心閃過衛鵬扔過來的毒花,退在一旁,卻也不去追擊,只是不住冷笑。
衛鵬只覺右臂越來越麻,情知不妙,向柳萬心瞪了一眼,沉聲喝道:“柳萬心,算你狠,咱們走着瞧!”情知這次血菇之爭,自己已處了下風,忙向門人弟子們努了努嘴,便欲下山。
柳萬心道:“且慢!”
衛家莊衆人皆拔出兵器,對準了他。
柳萬心毫不在意,笑道:“衛老爺子,你這就走了嗎?你手上所中的毒,一柱香之後便入心脈,若不得我獨門解藥,天下無人能治得!你這條老命只要一下了君山,便可直接去閻王殿報到了!”
衛鵬見片刻間紅線已經上行到了手腕處,知他不是恫嚇,瞪眼道:“你想怎麼樣?”
柳萬心道:“剛纔有人對柳某大呼小叫,極爲無禮,嘿嘿,柳某大人有大量,也不會放在心上,只須他向我磕上三個響頭,我便給他解藥,饒他性命!”
丐幫衆人知道幫主存心羞辱衛鵬,一齊跟着起鬨;“衛老頭,快磕頭啊!你一磕頭,我們幫主心中高興,便可饒了你!”
“光磕頭還不行,最好是再叫上三聲‘爺爺’!叫啊,叫啊!”
“喂,亂爬雞,現下你的大號已經改了......”
衛鵬臉色鐵青,兩隻眼睛狠狠盯着柳萬心,突然一聲大喝,左手拔出紫金刀,往右臂急砍下去。
身旁的幾名弟子們大驚,急忙伸兵器來架。
“噹噹”“叮咚”“”噹噹”……,幾名弟子們的兵器都被打落在地,紫金刀雖是被擋住了,卻仍在衛鵬手臂上劃了一道口子。
衛鵬知道弟子們勸阻自己斷臂,自是一番好意,但除了斷臂之外,還能有什麼更好的辦法?要自己向柳萬心磕頭求饒,那是休想!正所謂“士可殺,不可辱!”,寧可斷臂變殘,也絕不向柳萬心低頭。當下紫金刀一舉,又欲砍下,忽聽一人叫道:“且慢動手!”
衛鵬一怔,聞聲看去,見是那身穿丐幫服飾,喝止自己拿花的少年。
郭浪開始出聲喝止時,柳萬心、王瑜傑、吳天遠三人皆已經認出了是他。吳天遠當即令人將他圍住。
郭浪身處險境,卻不覺害怕。他自己也有些奇怪,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救了這種與已無關的人,心中忽然有了些佛經中所說的“捨己救人、捨身取義”的得意感。若他還是以前的那個冷漠無情、麻木不仁、善惡不分、是非難辨的他,那在種情況下,他自然是先爲自己打算一番了,那這句暴露行跡的話他自然不會說出口了。他突然爲自己這種想都未想便出言相阻的行爲而感到自豪,而不是懊悔。這也是一個人由麻木不仁到有情有義的人性良知慢慢甦醒的開始!
世人的良知甦醒了又沉淪,沉淪了又甦醒,可是誰又能真正的爲一絲的同情和不忍之心而覺悟過來呢?
郭浪見柳萬心滿眼怨恨地盯着自己,索性又道:“衛老爺子,這花上的‘紅霜膏’雖然是厲害,卻也並非是無藥可治......”見柳萬心身形一動,似要撲過來阻止自己再說下去,忙道:“以烈酒擦之可阻毒氣上行,以紅線處放血可暫去毒性,然後在‘天磯穴’運內力可將毒性逼出!”
衛鵬道:“多謝少俠!”見紅氣已經上行到了上臂,忙依言擦酒放血。他見郭浪爲了救自己而被困,自是不疑有詐。
郭浪又是一怔,他雖然在江湖上闖蕩了五六年,但這四字還是頭一回聽人對自己說。以前他不是孤居深山,便是下山使毒害人,搶奪藥物,要不就是輕浮無禮,戲弄他人,旁人恨之不及,再加上他總是躲躲藏藏,神神秘秘,何時又聽人這般真誠的對他道過謝呢。
衛鵬說的這短短四個字,卻更卻令得他感概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