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優雅從容室戶堇

勾田公立大學附屬大學醫院,即使已經是深夜,研究樓的燈也不曾熄滅,從先進的計算機學科到基礎的農業學科,無數研究人員在這裡日以繼夜的工作。雖然因爲脫離社會而顯得古怪和不修邊幅,但蓮太郎還是由衷的敬佩他們。在這個人人都只顧眼前的時代裡,大概也只有這羣學者纔會放眼未來吧。

蓮太郎要拜訪的人也是其中之一,但她與其他人不同,研究室並未設立在寬敞明亮的研究樓中,而是選在了附屬醫院的地下室,而且還是太平間的隔壁。

“喂,蓮太郎。”天童木更看着周圍越來越陰森的環境,有些不安的拉住了面前男生的袖子,小聲的說道:“雖然跟那位醫生通過很多次電話,但真有人會在這種不見天日的地方與屍體爲伍嗎?”

蓮太郎聳聳肩膀說道:“按照堇醫生的說法,這世界上只有兩種人,死掉的人和即將死掉的人,所謂的屍體,在她眼中只不過是生命的另一種形態而已。”

“還真是古怪的說法呢。”天童木更苦惱的揉揉眉心:“就像是某種宗教發言一樣,完全不像是一個唯物主義的頂尖學者該說出的話啊。”

“大概吧。”蓮太郎也同樣無奈的說道:“不是說那些頂尖的科學家到最後無一成了堅定的‘有神論’者嗎?大概堇醫生也是一樣吧……喏,到了!”

天童木更擡頭望去,差點沒嚇的叫喊出來,或許是打算驅趕閒人,眼前的大門上雕刻着誇張的惡魔雕像,再配合這個陰暗逼仄的走廊,簡直可以直接當做恐怖片的拍攝現場來使用了。

蓮太郎倒是見怪不怪,他十分熟稔推開門,從裡面飄蕩出一股濃烈的薄荷系芳香劑味道。內部雖然昏暗但出奇地開闊,地面鋪滿了綠色的瓷磚,就像是進行非法活動的手術室一樣,令人毛骨悚然。但如果仔細一看,卻可以看到內衣、便當盒、還有寫滿了不知道是德語還是什麼語言的黑板,總體上還算飄蕩着些許生活氣息。

關鍵的問題是,這個空間的主人呢?

“醫生,你在哪兒呀。”蓮太郎大聲的問道。

“在這兒。”病懨懨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蓮太郎回頭望向傳來聲音的方向,接着大吃一驚。

深陷的發黑眼窩和身高180以上的結實裸體。剃得光亮的頭部上血淋淋地殘留着被取出皮膚的傷痕。這是一具蓮太郎完全不認識的男人的屍體。

“哈嘍!”雖然看上去是眼前這個倒黴蛋在發聲,但蓮太郎知道,屍體是不會說話的。

果然,一個身穿白衣的熟悉身影從屍體後面冒了出來,蓮太郎長出一口氣,有些頭痛的說道:“醫生,別嚇唬我啊!”

“歡迎來到地獄,蓮太郎同學!”女人用誇張的動作張開雙手,假裝自己是地獄之主做出歡迎。她在便服的緊身裙上披着一件長得拖地的白衣,皮膚病態般蒼白,存在感也稀薄,與其說是地獄之主,不如說更像是一隻迷戀凡間的幽靈。未經打理的長髮亂糟糟的,過長的劉海將眼睛的一半給遮蓋住了,但細看之下卻是一個高分的美人。

這就是蓮太郎和天童木更拜訪的目標,室戶堇,這個法醫學教室的室長兼原腸病毒的研究者,世界頂尖的那種!

話雖如此,但這傢伙也是個重度的家裡蹲,放着她不管的話,只要儲備糧食足夠,她是絕對不會挪窩的……事實上,就算斷糧,她寧可被餓暈過去,也一樣不會挪窩,蓮太郎就不止一次救過這個女人的命……用外賣和披薩之類的東西。

“說起來,這個男人是誰啊?”蓮太郎指指屍體,無奈的問道。

“真名我忘記了,現在他叫查理,是我的男友。”

“呃,之前不是有個叫蘇珊的嗎?”

“很遺憾,她已經不在了,天下無不散之筵席,世間無可奈何之事也多不勝舉。所以現在換成了他,屍體很好哦,既不會說廢話,還能理解我的心情。”說着,這個重度戀屍癖的女人就憐愛的用臉蹭了曾經過防腐處理的屍體。

雖說已經懶的管她了,但蓮太郎還是擡起胳膊擦了擦頭上的冷汗。

不論如何,辦完正事還是快點離開吧!想到這裡,蓮太郎急忙說道:“醫生,我跟木更姐今天來拜訪你,是想向你詢問一下有關‘七星遺產’……”

“聽說你打倒了天蠍座?”室戶堇不等他說完就打斷了他,反而饒有興趣的問道:“聽說你用你的義肢當做炮彈,給了天蠍座一記狠的。哈哈,用正義的火箭飛拳打倒階段五,蓮太郎你是超級機器人的動畫片看多了嗎?”

“我可是爲了拯救整個東京區域啊,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無論如何也不該被你肆無忌憚的取笑吧!”蓮太郎頭痛的說道:“而且我要再次重申一遍,我並沒有擊敗天蠍座,打倒天蠍座的是一位神靈,你應該看過報道了吧,天梯直接貫穿了天蠍座的大腦,這纔是它死亡的真正原因!”

室戶堇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反而突然問道:“你吃飯了嗎?”

“啥?”蓮太郎有些跟不上節奏。

“我是說晚飯,你吃了嗎?”

“呃,還沒……最近有些忙……”

“那就來嚐嚐我獨創的料理吧!”

室戶堇站起來將微波爐裡面的碟子拿出來,再把保鮮膜撕開。乍看像是純白的稀飯,但呈半固體狀像是燕麥片。用勺子舀起一勺,還會發出應該形容爲粘不拉幾的聲音,隱約能看見裡面亮銀色的微小顆粒,還能聞到一股餿味……這到底是什麼玩意呀!

雖然想要保持鎮靜,但豆大的汗珠卻從蓮太郎臉上瘋狂涌出。

“抱歉哦,木更,沒有準備你的份。”室戶堇對天童木更遺憾的聳聳肩。

“沒,沒關係!我最近剛好在減肥……”天童木更嘴角直抽,連忙擺手,心中卻在大叫幸運。

“說、說起來……我最近也在減肥呢……”蓮太郎小心翼翼的放下了碟子,彷彿手中拿着的不是食物而是生化武器一樣。

“你不吃的話,我就什麼都不說哦。”室戶堇慢條斯理的說道。

蓮太郎的臉色垮了下來,他求助的看向天童木更,但對方卻毫無義氣的移開了眼睛。

女人在關鍵時刻果然靠不住啊!生出了這樣感觸的蓮太郎絕望地看着手中的食物,簡直就像是在嘲笑他一樣,料理的表面冒出了一個氣泡。

拼了!沒理由在天蠍座前都全身而退的我,會死在一盤小小的食物面前啊!蓮太郎用戰鬥的心態,將料理放進嘴裡。

料理出於意料地美味……纔怪啊,根本沒有出現這種夢一般的結局!

現在蓮太郎的口腔內彷彿爆發了革命一般,舌頭被穿刺一般的痛楚和對味蕾毫無人道的摧殘在正在輪番上演!

“咕哦哦哦,喉嚨好癢!”

“怎麼樣,好吃嗎?”

“我看起來像是覺得好吃嗎……”

室戶堇用拇指和食指構造出相機的取景框,眼睛望着裡面,發出“嗯……”的低吟。

“如果我是攝影家,就將這幅照片命名爲《苦悶——地獄與煉獄的夾縫——》”

“不僅甜的掉牙,還酸的令人噁心,裡面還有堅硬的顆粒,我的牙差點被崩飛啊!這到底是什麼玩意呀?”

“這個嘛,雖然快溶化了,但大部分都是甜甜圈,是從查理的胃裡面弄出來的。”

蓮太郎捂着嘴巴。

“洗手池在那邊,別弄髒我的地板。”

“嗚哦,嘠哈!”蓮太郎趴在水池邊,將剛纔吃下去的統統吐了出來,整個人彷彿遭受了精神污染一樣,面色慘白的說道:“醫生,我跟你什麼怨什麼仇……”

“哈哈,果然不是人類可以吃的東西嗎?”室戶堇毫無愧疚的大笑幾聲,然後拉開了一處簾子,那裡躺着那具名叫查理的屍體。

“我的查理被送來的時候很奇怪呢。”室戶堇自顧自的說道:“隨行的警官對我說:‘這傢伙是個瘋子,吃了一肚子的易拉罐拉環’,經過X光的檢測,也的確證實了這一點。大概又是一個被現實逼瘋的蠢蛋吧,我當時是這樣想的。在他的胃中,我發現了一堆消化了一半的拉環,還有幾個看出不出原來形狀的甜甜圈,然後我發現了有趣的事情,你們猜是什麼?”

“什麼?”

室戶堇輕笑一聲,繼續說道:“查理啊,根本不是因爲吞了一堆拉環才死掉的。事實正好相反,那幾個甜甜圈纔是他的真正死因。”

“怎麼會這樣?”蓮太郎和天童木更都一副在聽天書的表情,吃了一堆拉環沒事,反而被幾個甜甜圈撐死了,這真的不是天方夜譚裡的故事嗎?

“我當時也跟你們一樣好奇。”室戶堇聳聳肩,打開電腦顯示了一組解剖數據,然後解釋道:“後來經過更爲細緻的測試,我才發現查理的消化系統發生了奇怪的變異,簡單來說就是金屬的拉環纔是他的食物,而甜甜圈則無法被消化。他吞下甜甜圈,大概就像是人類吞下了幾塊鐵疙瘩一樣,因此死亡一點也不奇怪。”

“被人改造?亦或者是被原腸病毒感染?”天童木更試探着問道。

但室戶堇卻沒有回答,而是又調出一張X光片,向兩人說道:“這是另一具屍體,因爲是警方人員,所以並沒有留在我這裡。他的死因更加奇怪,他的大腦裡突然多出了三顆子彈,沒有外傷,就好像是‘嗖’的一聲憑空出現一樣。除了大腦,他身體的其他臟器和四肢也出現了同樣的情況,彷彿是有一隻無形的手,直接穿過了他的肉體,將子彈放入他體內一樣。”

天童木更的皮膚上冒出了雞皮疙瘩,不由自主的向蓮太郎身邊靠了幾步。在這個昏暗的場所談論這種“靈異事件”,着實令人打心底發憷。

“這樣就怕了嗎?”室戶堇坐在了椅子上,被黑絲包裹的長腿交疊在一起,她雙手撐在下巴上,笑眯眯的說道:“七星遺產的真相比這要可怕一萬倍哦,你們確定要聽嗎?”

蓮太郎和天童木更對視一眼,兩人的手緊緊握着,然後點頭說道:“是,請務必告訴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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