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
一身白大褂的阿封戴着口罩混進了傅西恆的病房。
“少爺,霍靳琛那邊不知道爲什麼,把之前派來監視你的那些保鏢都給撤走了。”阿封一見到傅西恆就疑惑的說道。他本來以爲想隱瞞過霍靳琛的人潛進病房會是一件極爲困難的事情。
可在晚上,霍靳琛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原因,竟然讓他的那幾個保鏢撤退了。
病牀上,傅西恆對阿封露出了一個慘淡而苦澀的笑容。
“因爲……我不可能傷害到他了。”他聲音沙啞,“阿封,對不起。這些年因爲我的緣故,連累到你了。”
傅西恆這個少爺竟然會用這樣溫和的口吻和他說話?阿封受寵若驚。
而受寵若驚後則是擔憂,深深的擔憂,“少爺,您這是怎麼了?一兩次的失敗,並不算什麼的。這些年雖然咱們沒有報仇成功,不過……也沒少霍靳琛好過過。”阿封小心翼翼的爲傅西恆打氣。
他跟在傅西恆身邊這麼久了,早就在心裡把傅西恆當成了他的信仰。傅西恆讓他往東,他不敢往西。
傅西恆本是淡然的面色在聽完阿封的話後,臉色驟然一變,“阿封,霍靳琛不是我的哥哥。他和江慕城纔是同胞兄弟。”
這幾句話似是帶着千鈞重向阿封壓了下來。阿封整個人完全呆住。
傅西恆告訴他的話裡含有太多的信息量了,他一時間有些接受無能。
許久後,他才把傅西恆的話理清,“少爺,這怎麼可能?江慕城他怎麼可能會和霍靳琛有關係?少爺您呢?那您成了什麼?”
牀上的傅西恆沉默了下去,或許說他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阿封的話。他是誰?他從哪裡來?
阿封又壯着膽子問了傅西恆幾句話,傅西恆再沒有回答。阿封只得先離開病房了。
可在阿封離開不久後,巡房的護士發現病房裡的傅西恆割脈自殺了。雖然在護士發現傅西恆自殺後,醫生就對他進行了急救,可最後還是沒有留住傅西恆的生命。
傅西恆死的消息傳來時,霍靳琛剛給霍小白講完睡前故事。
故事講完,霍小白卻一直沒有要睡的意思,他拉住霍靳琛的手,眼巴巴的看着他,“爹地,媽咪明天會醒來嗎?”
霍靳琛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這個問題,他一隻大手輕撫着他的額頭,笑着道,“你放心吧。你媽咪一定不會不要你的。”
這話並沒有成功安慰到霍小白,霍靳琛可以明顯的發現霍小白眼裡的亮光已經黯淡了下去。
“好了,時間也不早了,你就乖乖睡吧。明天早上讓你太奶奶帶你去幼兒園。”
若是以往,霍小白肯定還要和霍靳琛撒下嬌,鬧着不睡覺。但最近的霍小白已經可以體諒霍靳琛的艱難了,聽他這麼一說,他便乖乖的閉上眼睛。
霍靳琛等聽到他清淺的呼吸聲後,幫他重新蓋好被角,然後才輕手輕腳的走出臥房。
他從臥房出來時,拿出手機一看,就看到了傅西恆自殺死去的消息。
一個幾乎毀了他全部愛情的仇人就這麼死掉了,霍靳琛本來該是很高興的。可不知道怎麼的,此刻看到那條短信,他的心情卻是驀的沉重了起來。
命運真是會戲弄人啊。
誰也不知道自己的下一刻會被命運推向哪個殘酷的節點。
木青舒在睡了一個冗長的覺後,終於清醒過來了。護士本是例行來給她量體溫,一推開門,她就看到已經坐在病牀上睜着一雙好奇眼睛打量四周的木青舒。
“霍夫人,您醒來了!”護士看到她醒來,聲音嘹亮的喊了一聲。
木青舒仰頭去看護士,護士卻是已經轉身蹬着腿又跑出了病房。護士離開不久後,就有一批醫生過來給她做各種的身體檢查。木青舒全程一直保持沉默。
最後精神科醫生才向她問道,“霍夫人,你還記得以前的事情嗎?”
木青舒擡頭看了一眼精神科醫生,出聲糾正他的稱呼,“醫生,我姓木。木青舒,不是什麼霍夫人。”
這麼一句話就讓醫生的眉頭緊皺了起來。
看來她身體雖然無恙,可這腦子……
醫生臉上露出了沉重的表情。卻在這時,病房門口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羣人向門口望去,看到出現在病房裡的江慕城。
江慕城一接到醫院的電話,就第一時間裡趕了過來。
他一雙清冷的眸子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人羣中間的木青舒。她擡着一雙明亮的眼睛看着他。江慕城對上她的眼睛時,渾身打了個激靈。
腳下的步子也一下子變得小心翼翼了。
明明只有幾步之間的距離,可卻是被他走的像是隔了千山萬水似的。他走到她的面前,高大的身影一下子罩住了她的身子,“小舒?”
他試探性的張了張嘴,完全不知道木青舒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木青舒目光淡淡的看着他,“江慕城。”
她認得他,語氣裡也沒有排斥他。江慕城橫亙在心頭間的一塊石頭一下子就落了地。他清冷的眸子裡不自覺的溢出一絲溫柔來,“小舒,你沒事了吧?還記不記得你曾經嫁給我的事情了?”
木青舒明亮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緊盯着他有幾秒鐘,然後在他期盼的目光下,輕輕搖了搖頭,“你不是跑到江奶奶面前喊着要娶白薇了嗎?江慕城,我想過了,你既然那麼愛白薇,我成全你們,我不會嫁給你的。”
江慕城剛放下心來,聽了木青舒這話,就覺得有一支利箭向他心口射來。
“小舒?”他抖了抖嘴脣,眼神變得憂鬱。
“江慕城,我想清楚了。我木青舒要嫁的男人心裡只能有我。我不會再委屈自己成爲被你和白薇肆意欺凌的對象了。對你這種被別的女人使用過的男人,我會像丟棄一件舊衣服一樣丟棄的。”
她清越的聲音在病房裡所有人的耳畔邊傳開,聲音振聾發聵,帶着一種堅毅的力量。
她這話無異於又往江慕城心口間射上一支箭,江慕城身形又是一顫,整個人簡直都要站不穩了。
她把他比作舊衣服?
他在她心裡竟然成了那麼不堪的存在了?
病房裡的衆人面面相覷,都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他們眼前見到的這一幕了。爲了不讓江慕城太過的尷尬,馬上便有人找了藉口離開病房。
其他人也紛紛效仿,一大羣人從病房裡走出來時,看到了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門口的霍靳琛。
把人家老婆從“霍夫人”給治成了“木青舒”,精神科醫生看到霍靳琛心裡發虛,趕緊低垂着頭,和其他同事一併離開。深怕走慢了會被霍靳琛給叫住,到時候他就不好向霍靳琛交代了。
他們離開不久後,江小姍那裡接到消息也往醫院趕來了。她一找到木青舒的病房,就一眼看到了站在木青舒病房外的霍靳琛了。
“你怎麼不進去?”江小姍問道。
霍靳琛眼波微動,神色有些複雜的向江小姍看去一眼。
江小姍心裡馬上涌起一陣不好的預感,但想到霍小白,還是心一橫,將霍靳琛直接推進病房。
霍靳琛和江小姍的突然出現,打破了病房裡本來安靜到有些尷尬的氛圍。
“小舒!”江小姍向病牀上的木青舒喊道。
木青舒的目光唰的一下看向江小姍……以及江小姍身邊站着的霍靳琛。但只不過一眨眼間,她就收回目光了。
“小姍!”
一聲“小姍”將江小姍喚的心花怒放,她這個好朋友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總是能一直記得她。
“我的小舒,你又受苦了。”江小姍眼眶一紅,整個人一下子就撲向了病牀上的木青舒。木青舒被她這麼一撲,笑的明媚如春,“小姍,你來的正好。我想清楚了,我決定聽你的話不和江慕城結婚了。”
江小姍抱着木青舒的動作明顯一僵,她忽然明白霍靳琛剛纔一直站在病房外不敢進來的原因了。
她的小舒……
“小舒,你知道小白嗎?”江小姍又着急的問道。
木青舒搖了搖頭,反問她,“小白是誰啊?”
江小姍一張臉往下一垮,整個人瞬間哪裡都不好了。
霍靳琛站在原地,嘴脣輕壓了壓,已經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了。他應該已經適應了纔對的,可爲什麼……
爲什麼他心裡還是難受得很。
爲什麼她每次醒來就會忘記了他!
當天晚上,江小姍主動提出留在醫院照顧木青舒,江慕城和霍靳琛皆是失望而歸。等病房裡只有她們兩人時,木青舒拉着江小姍的手,清淺的笑了起來,“小姍,我把你當成我最好的朋友。我也不想對你這個最好的朋友隱瞞什麼。其實我……”
木青舒輕嘆了口氣,才又緩緩的說道,“我什麼都想起來了。包括霍靳琛爲了救白薇,對我做過的那些事情。小姍,如果我能像以前那樣忘記我流掉的那個孩子,我或許可以開開心心的接受霍靳琛,我們一家三口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可是有些事情發生了,我們的第一個孩子沒有了……那種骨肉分離的感覺可能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江小姍被她的想法給嚇到了,一時間也顧不上爲木青舒想起一切事情高興了。她趕緊爲霍靳琛說好話,“小舒,以前的事情都過去了。你又何必糾結在過去中呢?這樣你一輩子都不會有幸福生活的。”
木青舒向她搖了搖頭,又淡淡道,“小姍,我不光爲了我流掉的第一個孩子。我還爲了迦南。迦南因爲我,命都沒有了。我不想在他死去還沒有一個月的情況下就又撲進另一個男人的懷抱裡。小姍,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希望你能幫我隱瞞這個秘密。我以前也是活的太懦弱了,以後我不會再這樣了。小姍,你幫幫我,我真的不想現在就去面對霍靳琛。”
“那你以後要怎麼辦?”江小姍心裡糾結,又追問她。
“重新站起來吧。”木青舒啓脣一笑,“和我的過去切割。如果我和霍靳琛真的有緣,以後或許也是會走在一起的。如果老天註定我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我木青舒沒有霍靳琛也可以站起來。”
……
海城監獄。
木勝天今夜無眠,明天他刑滿釋放了。
只要能成功離開監獄,以他的本事,他一定可以重新成爲人上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