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當看見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慕涼音時,砸出去的拳頭根本收不回來,徐彥一大驚,連連收力,卻還是擦到了慕涼音的臉頰。一瞬間,世界清靜了。
顏洛辰和徐彥一都頓住了。只來得及聽見慕涼音的一聲悶哼,以及身體撞向桌子的聲音。
"涼音!"徐彥一率先反應過來,衝過去抱住她,"你沒事吧?打到哪裡了?要不要去醫院看一下?"
顏洛辰見狀,連忙按下內線,想要葉紫叫醫生過來。
慕涼音擺擺手,聲音有些虛弱:"顏洛辰,不用叫醫生,我沒事。"
顏洛辰皺眉:"還是去醫院看看吧,萬一傷着肚子裡面的那一個就不好了。"
"放心,沒有撞着他。"慕涼音固執地拒絕。
見當事人如此的堅決,顏洛辰也不好說什麼,他識相地退出自己的辦公室,把空間留給他們兩個。他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也該去敷一下熱雞蛋,否則這張臉根本見不了記者。他在心裡暗暗地咒罵徐彥一,下手一點都不知道輕重。
"真的沒事?"徐彥一擔心地問道,"還是去醫院保險一點。"
"我說了沒事!"慕涼音不耐煩地說道,推開徐彥一的手,語氣諷刺,"我撞到這裡了,醫生能治麼?"她的手指指着自己的胸口,咄咄逼人。
是的,比起剛纔撞到的地方,其實她的胸口才是最疼的。徐彥一的話就像一根刺,整根沒進了她的心臟。她想拿拿不出來,只能一直任由這根刺分分秒秒地刺痛她。
她原本是想來找顏洛辰質問依瞳的事情,結果一開門就看見了血腥暴力的一幕,而自己的未婚夫那樣信誓旦旦地說愛着另外一個女人,那樣的情話不是說給自己,主角是自己的好姐妹,這樣的情況下,任是誰都不會高興。
徐彥一沉默,他知道慕涼音是什麼意思,可是他卻不能給她明確的答案。
"徐彥一,我知道讓你忘記依瞳很難,可是你能不能不要這麼光明正大地說你愛着依瞳,一直都愛着她。和你結婚的是我,慕涼音,懷着你孩子的慕涼音!"這是第一次慕涼音和徐彥一住在一起後對他發火,她以爲自己可以忍受,可是原來愛情這種東西揉不進沙子,慕涼音始終都高估了自己。
"對不起,涼音,我還需要時間。"徐彥一自知理虧,也不反駁什麼。
"你需要時間我就給你時間,一年?兩年?還是十年?我可以一直在你身邊等下去,可是拜託你,給我一個等下去的希望好不好?每一次你親口說着你愛依瞳,就像拿一把刀凌遲着我。你以爲我慕涼音是銅牆鐵壁,不會疼的麼?"
"涼音,你不要生氣,對孩子不好。我會改的,相信我。"徐彥一滿臉的真誠,讓人不得不相信。
慕涼音別過頭,小聲地說道:"我其實一直都知道,讓自己相信你是自欺欺人,可是我還是像飛蛾撲火一般。誰叫我愛上了你,徐彥一。"
徐彥一聽着這話甚是心疼,他輕輕擁住表情悲傷的慕涼音,心底某一處地方開始解凍:"我不能給你承諾什麼,我知道,現在讓你相信我很難,而且也會讓你等得很
辛苦。我只能說我會盡力去做一個好丈夫,一個好爸爸。我會努力經營我們的感情,涼音,對不起。"
他懂慕涼音的感受,畢竟他愛上的依瞳也不愛他,而他對這份感情終究還是束手無策。如果愛你的人,和你愛的人擺在面前,你到底選哪一個?這是一道兩難題,徐彥一想要接受慕涼音,可是愛着依瞳的心並不會這麼聽話。
愛情在某個方面是卑微而又下賤的。誰放的感情多,誰就會被束縛地更緊,到最後,也是輸得最慘烈的一方。慕涼音愛上沈容的時候,她看不清未來,她以爲只要離開他就會得到應該有的幸福,結果卻走進了更深的泥淖。因爲徐彥一比起沈容更加地冷血無情。他只要不愛就是不愛,不會給絲毫的憐惜。
"喂,如果你們已經解決好自己的問題了,那就請你們出去,我還要工作。"敷完雞蛋的顏洛辰敲了敲門,聲線冰冷。打了他還用他的辦公室來哄老婆,這事他做得太窩囊了!徐彥一的便宜也佔得太大了!
門"霍地"從裡面打開,慕涼音站在顏洛辰的面前,棕色的眼眸裡藏着一種顯而易見的憤怒。
顏洛辰瑟縮了一下,對於慕涼音這種眼神有些怵,後退了一步,道:"很抱歉打擾到你們了,你們繼續。"
剛想轉身離開就被慕涼音叫住:"站住!"
顏洛辰便乖乖地停住腳步,大氣不敢出。
"我去看過依瞳了。"
一句話就讓顏洛辰的背脊像是被冷凍一般,他的身體僵住,空氣也一下子沉默起來。
徐彥一有些奇怪地看着氣氛轉變,是因爲依瞳的關係麼?她怎麼了?
"你想說什麼?"顏洛辰背對着慕涼音,沒有轉過身,聲音聽上去有些強裝的鎮定。
慕涼音一下子被顏洛辰的話給惹毛了,她一步上前,狠狠地拉過顏洛辰的胳膊,讓他面對自己,聲音至少提高了八度:"我想說什麼?顏洛辰,不是應該你要說些什麼嗎?你知不知道她因爲你的那一刀,差點死過去!你居然可以這麼鎮定地問我想要說什麼?"慕涼音感覺到自己的胸口有血腥味冒上來,如果現在她手上有刀,她絕對會毫不猶豫地用它插進顏洛辰的心臟!
徐彥一從後面一下子竄上來,細長的眼露出冰冷的藍光,他來回掃了慕涼音和顏洛辰幾眼,語氣就像挖出來的千年寒冰:"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什麼叫做差點死過去?什麼叫做你的一刀?"
慕涼音別過頭,沒有開口。當她看見躺在牀上臉色蒼白的依瞳時,她真的心疼極了。在藍宥言告訴她事情經過之後,她只想要把顏洛辰碎屍萬段。口口聲聲說愛着依瞳的人,居然能夠忍心將刀子送送進依瞳的胸口!
"你們誰能告訴我?"徐彥一見兩個人都不說話,語調提高了一些,於是,辦公室內的氣壓又降低了。
"我刺傷了依瞳。"顏洛辰回答。那張俊臉看不清表情,暗綠的眼眸幽深地恍若深谷。沒有人可以猜到他在想些什麼。
徐彥一狐狸般細長的眼睛危險地眯起,嘴角的笑意收斂了起來。"你說你刺傷了依瞳,差點害死她?"
"是
。"顏洛辰這次的回答很是乾脆,沒有絲毫的猶豫,連理由都不說。因爲那些理由在徐彥一眼裡根本不構成理由,在自己眼裡也構不成。所以到現在他都不知道爲什麼當初會把刀子插上去,怎麼會狠心至此?
顏洛辰原本以爲徐彥一的拳頭又要揮過來了,可是沒想到他卻輕聲笑了起來。
那種笑聲好像刀尖劃過玻璃一樣,發出的吱呀聲讓人寒得直起雞皮疙瘩。慕涼音也被嚇到了,轉過頭去看徐彥一。
陽光裡的男人有着一張勝似女人的臉,狹長的眼睛攝人心魄,嘴角彎起的弧度好像能夠將全世界的女人都迷倒一般。他雙手插進褲兜,站姿顯得很疏遠。"顏洛辰,你這輩子都不會得到愛情的,因爲,那是你活該。"
這句話就像一個詛咒,生生將顏洛辰劈醒。他震驚地看着徐彥一,知道能夠說出這種話的他已經是一頭暴怒的獅子。顏洛辰的喉結蠕動了一下,最後還是什麼聲音都沒有發出來。他還能說什麼?是他親手刺傷了依瞳,他否認不了。
"涼音,我們走。"徐彥一攬過身邊的人,再也沒有正眼看過顏洛辰一眼。
顏洛辰識相地給他們讓出一條道,片刻之後,辦公室裡徹底安靜下來,就像一座墓地一樣安靜。顏洛辰靜靜地站在窗前,看着下面的車水馬龍,思緒卻不知道飄到了哪裡。
他,是不是真的做錯了?他,是不是真的該相信依瞳?是不是因爲這樣,所以身邊的人都一一離開了他呢?依瞳也好,小夕也罷,都拋棄了他。所以他是不是註定要孤獨一生?
依瞳,這一次,你是不是再也不會原諒我了?
顏洛辰的手撫上自己的胸口,在這裡,也有依瞳向他開槍留下的傷口,一個圓形的槍疤。他們之間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變成這樣的?相互傷害,相互折磨,相互的--不信任。
愛不起,放不下,忘不掉。如果能這樣一輩子,或許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相互折磨好過相忘於江湖。偏執的愛情,只會誕生在扭曲的愛情之上。
依瞳被藍宥言帶回家之後,就一直臥牀養傷。那把刀刺穿了她的肺部,又因爲淋了雨,傷口感染,差點要了她的命。就在她高燒不退的時候,她乾涸的嘴脣裡溢出的名字也是顏洛辰,而並非沒日沒夜守在牀邊的藍宥言。
一星期之後,依瞳終於脫離危險,清醒了過來。當她睜開眼的那一剎那,只看見藍宥言憔悴的臉,那雙漆黑如夜的瞳孔失去了往常的奇異光彩,就連眼角的淚痣也好似蔫了一般,沒了神采。他見依瞳睜開眼,大喜過望,激動地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連忙撲到牀前:"依瞳,你餓不餓?想吃點什麼?還是先喝點水?感覺怎麼樣?還有哪裡不舒服麼?"
一連竄機關槍似的問題讓依瞳的腦袋都大了,她掙扎着想要起身,聲音虛弱:"我睡了很久?"
藍宥言將枕頭墊到她身後,然後幫着她半坐在牀頭,沙啞而又疲憊地回答:"是啊,睡了很久,我還以爲你不想再醒過來了。"
依瞳笑笑,連嘴角彎起都有些吃力:"我還沒有活夠,還有很多事情都沒有做,怎麼捨得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