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寧寧終究是女子,無論她的力氣有多大,也強不過程偉。更何況她還是顧及自己的形象,不好意思讓旁邊的人用饒有興味的目光看待她和程偉,所以,她乖乖跟着程偉上樓,回了程偉的出租屋。
程偉在自己的身體剛剛融進屋子裡以後,反身就把門鎖上,他怕夏寧寧突然衝出去。當初的時候,他希望的就是夏寧寧離開,而這一刻,夏寧寧準備離開了,他卻又怕了。他暗中給了他一個強留夏寧寧的理由——讓她在開心的時候離開,而不是心情極壞的時候離開,只她走也要她情緒穩定以後。不是嗎?他一直要的就是這個,所以才費盡周折。
一直一直以來,他都想法設法逼迫夏寧寧離開,而今夏寧寧說出來離開的話了,他卻真的不捨,感覺到害怕了?難道,愛情就是真正失去的時候,那種難過和不捨嗎?是分別時候的猶豫不決嗎?他不知道,他整個人也已經亂了,他所做的一切,只是被他的意識支配,而不是思想。
夏寧寧看到程偉在用力關了門的時候,又把門鎖上,她有瞬間的遲疑,但什麼都沒說,而是坐在了沙發上。說……說什麼?還有必要嗎?一次次的,她覺得她都夠了,再也忍受不下去了。程偉一直也是個勇敢的,敢於承擔的男子,但此時,他讓她失望,她看不到眼前的光明,更感知不到未來的光明。她局覺得她的心死了。
程偉也沒有說話,而是默默地爲她倒了一杯飲料,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以後,他坐到了她身邊,那樣軟弱到沒有絲毫力氣的程偉,如同一隻在強大對手面前的弱小動物,準備被宰割的類型,不做反抗,甘願認命。程偉的樣子又讓夏寧寧心酸。
夏寧寧記得他們的過去,一步步走到現在,那一步是輕易邁出的?在她身上,是發生過兩次愛情,第一次是董凌雲,這一次是程偉。她覺得那一次她都沒有錯,卻總是錯的結局。她知道這個是她的悲哀,卻不知道是不是董凌雲和程偉的悲哀?董凌雲在和她分手之後,愛上另外一個女孩子,可他得到的是另外那個女孩子的背叛,他得到了很重的懲罰,卻也因爲這懲罰讓他再一次思念起她,夏寧寧有些可憐董凌雲,但她知道,她對他只有同情卻再不會有愛情。
接下來,闖入她心扉的人是程偉,程偉是她甘願選擇的嗎?她說不清了,好像他們兩個是同時愛上了對方。夏寧寧總以爲她和程偉的愛情是成熟的,不會再有變故的那種,結果……
就算是到現在,她還是認爲她並不是不愛程偉了,而是愛不起了,也沒有了愛情的力量。程偉的懦弱讓她失去了她愛的力量,她累了,不願意再付出了。
“寧寧……”程偉誠惶誠恐地看看夏寧寧,端起手裡的杯子送至她脣邊,“無論怎樣,都求你不要難過,好不好?我聽你的安排,你願意怎樣就怎樣,我都答應,但我求你不要生氣,不要難過。”
夏寧寧一聲不吭,她連一句話都不想說,程偉送到她脣邊的飲料,她也不想喝。她沒有力氣,若是連呼吸都不要也成的話,她連呼吸都不想要了。
“寧寧,我知道一切都是我的錯,但我求你不要用我的錯誤來懲罰你自己,好嗎?”夏寧寧不張口,程偉也毫無辦法,只得把手裡的杯子放回到茶几上。痛苦啃噬他的心,他把雙手深深插在頭髮中,又說道,“我知道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對不起你,所以我接受你的選擇,只要你開心你高興就好。”
夏寧寧突然冷笑:“我的選擇?我的選擇也正是你想要的,你千方百計想要的,不就是這樣嗎?我成全你,讓你稱心如意,讓你如願以償,你應該開心了吧?”
這樣的話,說出來真解恨,可是這樣的話說出口來,傷害對方的同時更傷害自己,夏寧寧覺得自己被自己的話切割,那種痛,如同被凌遲一樣。原來傷害是雙向的,夏寧寧突然很後悔自己的話。
但她還是又說了下去:“你尊重我的選擇,那麼,從今天以後,我們各自走各自的路吧。我不再幹涉你,不再多事管你……”她扭身拿身邊的包,“從今以後,我的世界中不再有你,你也就當你的世界裡我不曾來過。讓我們回到各自的從前。”
“寧寧……”夏寧寧的話把程偉嚇了一跳,他慌忙用手去拉夏寧寧的手,“不是的,寧寧,不是的……”程偉突然驚慌。他比誰都明白,如果此時夏寧寧從這裡走出去,他和她將來永遠不會再一起坐到這裡,他永遠失去了請她和他坐在一起的資格。曾經他那樣渴盼她離開他,千方百計想讓她從他身邊走開,可她一旦真的這樣選擇了,他才覺得有多麼可怕。“寧寧,你再坐一會兒,就一會兒,幾分鐘也行,就幾分鐘。”
夏寧寧停止了手裡的動作,包的揹帶軟軟地從她手裡滑脫,她長長呼吸。好吧,既然他讓她再坐幾分鐘,那她就再坐幾分鐘吧。兩個人一起那樣久的日子都過來了,也不在乎這幾分鐘了。
一時,他們兩個不再說話,不再動作,就以各自的姿勢坐着,在沉默中各自保持自己僵硬的姿態,彷彿一切都靜止了。
夏寧寧不知道程偉想些什麼,卻知道她想什麼。她想起了董凌雲,想起了董凌雲送給她的二月蘭。二月蘭是質樸的,又是生命力極強的,它沒有枯萎,而是留了下來。夏寧寧雖然對董凌雲沒有了愛情,卻不等於完全忘記了董凌雲。看來,女人對一個男人的記憶,就是因爲某一件東西或者某一件事情了。彼此的承諾會不被遵守,但彼此之間經歷過的不會消失,這是恆久存在的。夏寧寧想哭。
她又想起了她和程偉的曾經,若不是有他,或許現在就沒有她的存在,就是因爲他,她才擁有了現在的生命。應該說,他的存在是永遠,不料今日裡依舊是半途而廢。夏寧寧猶豫着,困惑着,更多的是,悲哀,難
過……
什麼是愛情?她一時說不出來,或者她從來都不知道,雖然追求了,渴望了,卻沒有弄明白愛情的含義。
程偉心中已經是慌亂至極,夏寧寧不再因爲他而受累,是他想要的,可一旦真的成爲實情,他才知道他不能放棄。可是,他明白他不能挽留。因爲挽留的結果是傷害,他怕他傷害夏寧寧,怕夏寧寧一生的幸福毀在他手裡。他不願意讓她離開,可也願意讓她離開,他矛盾,彷徨……
夏寧寧還是慢慢站了起來:“我走了,你……保重。”彎腰拿起她的包,不再看向程偉。
程偉猛然擡頭,夏寧寧的話,挖空了他整個人,他想喊,想留住她,卻說不出話。就在他欲罷不能,又不知所以的目光中,夏寧寧一步一步離開他的身旁,他感覺他的生命也被她抽離,然而他不知道怎麼做,不能動,也動不了,他唯有痛苦,悲傷。
夏寧寧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知覺,她的雙腿灌滿了鉛,或者說她整個人是麻木的,她也知道從這裡走出去以後,她不能再進來了。讓她不忍的是,程偉的身體是個隱患,他不是不愛她而是因爲他的身體。可她再也無力承受他這種近乎於變態的行爲,她不得不這樣選擇。
“不知道程哥哥是不是在啊。”李丹一邊邁上樓梯,一邊有些猶豫。來之前都沒有給程偉打電話的,萬一他不在,就白來了,大老遠的路。
隨在李丹身後的馬健良無所謂地說道:“不在的話,我們等一下,既然來都來了,也不在乎等一下。”對於他來說,和李丹在一起做什麼都是開心的,等誰他也不在乎,只要是她和他在一起。不過李丹在說到程偉的時候,那口氣讓他覺得不夠舒坦,程哥哥……這個這個,聽上去甜膩膩的,讓他不舒服。他最終還是提出了反抗,“我說你以後說起程偉的時候,不要一口一個程哥哥兩口一個程大哥的,我聽了不舒服。”
李丹扭頭,白了馬健良一眼:“你不舒服了捂住耳朵好不好?真是的,那我怎麼叫程大哥?直接叫他名字?”
馬健良搔搔頭皮,直接叫程偉的名字似乎也不大好,更何況他在稱呼程偉的時候,不是要稱之爲大哥或哥哥的嗎?沒辦法,既然是他的心態在作怪,那也就只有隨着李丹了。無話可說,卻不敢冷了場,突然又想起一事,忙說:“到了以後,我先敲門,你在我身後跟着就行了。”
李丹不解,隨即笑了:“神經病啊你。”
話雖然如此,她還是聽他的,在到了程偉的門口時,她自動站在了一邊,讓馬健良去敲門。馬健良看李丹很乖順的樣子,心中倒是十分滿意,他很爽直地伸手,敲門。
就在馬健良的手指剛剛碰到門上,門從裡面自動打開。馬健良心中暗道:還真是巧了,連敲門的力氣都省了。擡眼看去,正要叫“程大哥”的時候,卻看到開門的不是程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