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能的主啊”,一時間亨同拎不清爽了,他只得誠惶誠恐的閉緊雙眼,在胸前畫起來十字,期盼着心頭的上帝保佑自己。
“恐怕還得去套一套弗朗索瓦先生的口風”,亨同心頭揣測道,從內心來講,他老覺得這個法租界的官員有花頭,至於講究竟裡頭藏着掖着啥,全靠自己別苗頭了。
前面孫更生起勁的拉着,他的兩隻腳有力的脈邁動着,這輛黃包車在他強勁的牽引下,平緩的朝前滑動着,隨着每一步的動作,孫更生脖子下面露出的、和肩膀上結實的肌肉有規律的悸動着,顯得十分的飽滿,就像那位擲鐵餅者一樣,那些線條簡練而又剛勁。
就在亨同浮想聯翩的時候,車子平穩的在法公館馬路是停了下來,大約在如今的金陵東路、當時靠近法領事公館附近,就是公董局了。
亨同走下了車,隨手掏出一塊鷹洋,看也不看的給了孫更生,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上了臺階,門口一個手持警棍的紅頭阿三恭敬的看着他。
孫更生歡喜的目送着亨同離去了,“瞧瞧又是這個洋人”,他輕聲的嘀咕道。
孫更生認識亨同的,其實講述認識還不如講臺還記得清清爽爽的,上次就是這個洋人坐自己的人力車,給的外國銀票。
“今朝又有花頭唻”,那邊望着這位洋人揚長離去的背影,孫更生露出了高興的笑容道。
孫更生顛了顛手中的銀元,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哈欠,然後擡起橫槓來,一貓腰,拉着車腳步輕快的離去了。
“IfindMr.Francois”,這邊的亨同說道,一邊他掏出了一張名片遞了過去,這張名片上寫着英文,紅頭阿三接過來看了看,然後帶着歉意的說道:“Mr.Francoisisinameetingatthemoment,willnotoff”。
亨同楞了一下,“在這裡等還是改日再來?”,他頓時感覺出有種預感,越發的強烈,“難道是跟安南的戰事有關?”,這樣的疑問很快就被他肯定的判斷確定了。
“PleasetellMr.Francois,seetheoldplacetonight”,亨同對着門房的紅頭阿三說道。
亨同吃了閉門羹,倒是意料之外的事體,他心頭這份驚怪了,別提有多麼的強烈了。
“看樣子今天一定有啥消息傳出來”,亨同特地前來拜訪,卻被拒之門外,頓時有些心神不寧,“一切就看今晚尋到了弗朗索瓦先生,聽他怎麼講了”,他一邊想着,一邊在胸前划起了十字。
辰光在亨同焦急的盼望中終於入夜了,夢巴黎咖啡館大門上,RêvedeParis這一行字在雪亮的自來火燈的照耀下,閃爍着濃郁的異國風情。
那辰光阿拉上海人把煤氣燈叫做自來火燈,那煤氣燈賽過了頭頂明月,算是地地道道的西洋景了。
亨同一只腳踏下了馬車的踏板,一頭就往裡頭光線迷濛的地方看過去,透過擦拭得清清爽爽的玻璃窗,望見了尋常辰光的老位子。
那裡是亨同和弗朗索瓦先生多次密議的地界,不過不湊巧的是,今朝卻不見了這個人的影子。
“我的主啊”,亨同看到這裡,不禁吃驚的嘟囔道:“難道講弗朗索瓦先生有啥要緊的事體處置去了”。
亨同想起來昔日和這位老朋友推心置腹的密談,不出意外的心裡頭酸溜溜的,有些失落了。
望着旁邊的大街一側的這塊招牌,信步走來的亨同忽然停住了,他審視一般的盯着這塊牌子,就像從來沒有看見過似的。
阿曉得?記得上次他就和弗朗索瓦在這裡密談過,這些事情還歷歷在目,點點滴滴的,想要串起來,卻似乎無情的被撕裂成了一些碎片。
“難道弗朗索瓦先生揹着自己,還有啥不可告人的密謀?”,亨同敏感的聯想道。
也難怪亨同神經過敏,阿曉得?今朝的上海灘地皮市道,正是多事之秋的辰光。
不禁亨同回想起弗朗索瓦說的孤拔統帥,“不知孤拔將軍此刻的戰況進展如何?”,他胡亂的自行猜想道。
“
孤拔、法蘭西海軍大元帥,炮艦、吳淞口”,亨同嘴裡嘀咕道:“地皮風潮”。
雖然講心裡頭沒底的亨同前言不搭後語,可是仔細串聯起來,“哦喲”,忽然一聲驚呼就像子彈一樣,朝着夢巴黎的玻璃櫥窗上頭襲了過去。
讓子彈飛一會兒。
不過還未等到驚呼聲落地,亨同竟然有點兒腿發軟,“這可不得了唻”,他於是一聲驚呼道。
不過這回卡殼了,亨同被走火的子彈擊傷了。
“往日那個眉飛色舞的法蘭西官員還會一如既往的,對鄙人談笑風生嗎?”亨同急切想要走進去,問一問Waiter,弗朗索瓦先生喲喲沒有啥留言的。
幫幫忙,急猢猻般躁動的這個洋人,沒有腔調了。
其實這辰光亨同十分的擔心甚至害怕戰火蔓延開來,就像一八八二年那樣,法蘭西的堅船利炮直*上海灘,因而造成市道大壞。
如此講起來,今朝的亨同頗有些杯弓蛇影、草木皆兵的神經質,也就難免唻。
亨同有些失魂落魄的走開了,只見他跌跌撞撞的,好像個幽靈似的,漸行漸遠了。
“先生,您到底要去哪裡白相?”,亨同正在騰雲駕霧一樣的在上海灘上頭遊逛,忽然那個拉車的東洋人停住了腳步,他立定了身子,隨後扭過臉來,面朝着後頭這個洋人問道。
阿曉得?今朝在上海灘上頭,東洋人不算啥洋人,就是拉車的,最多算是開織布作坊的,一句話,到阿拉上海灘上頭,也是來討生活的。
“哦呵呵”,亨同嘴裡嘟囔道,他睜開迷迷糊糊的雙眼,這麼多一覷,“夢巴黎”,他嘴裡含混的唸叨着一個名字,顯然還在夢裡廂,啊對?
“先生”,那個拉車的東洋人着急了,“儂幫幫忙哎”,他不禁提高了話音嚷嚷道。
別看這個東洋人尋常辰光老是對着華人、洋人僱主點頭哈腰的,不過面對着這個拎不清的洋人,他有腔調了。
“這裡是高昌廟唻”,這個東洋人帶着揶揄的腔調訓誡起了亨同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