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十六鋪碼頭,來往穿梭的火輪船依舊是如此的急不可耐的撲向焦急等待的人們,每當有一艘船靠岸,久候的人們就忙碌開了,人們紛紛涌上去,拿起箱子就往肩上扛,管它是什麼東西。
或許滿口倫理道德的先生們會指責孫更生又去了那裡,繼續他裝卸福壽膏的打工生涯,僅僅是爲了混口飯吃。
“來了官兵了”,忽然管事的工頭驚慌的叫嚷道,頓時碼頭上的工人和煙館裡頭過來拿貨的,亂作了一團,有扔下箱子撒腿就跑的;也有拖下原先的衣服,套上短褂子或者長衫的,急於改頭換面的;更有撞上了,躲避不及連聲求饒的。
“哦喲”,孫更生這辰光舉着木箱子,就像個幌子,分明就是不打自招,“官兵來了”,是啊,大清國龍庭裡頭的皇上早就有了旨意,要禁菸。
官兵來了這辰光荷槍實彈來了,啥意思瞎子都能看出來,不由得孫更生像是拿着塊燙手的山芋似的,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真是進退兩難了。
忽然孫更生就像下定決心似的,一咬牙,“要是打壞了東西,那是要賠的”,是啊,要是扔下東西,學着別人撒腿溜了,“今天的工錢恐怕泡湯了不說,恐怕還要倒貼”,他扛着箱子嘀咕道。
可是遠遠的看見有位官府裡頭當差的人正在指點着啥,其實此人就是羅師爺,孫更生更加的慌了神,“要是被官府抓住了,是要吃苦頭的”,這辰光他抱住了箱子,貓着
腰在原地叫屈。
忽然,孫更生眼前一亮,他看見了不遠處自己的黃包車,這下就像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他解脫似的笑了。
不多時,“儂做啥的?”,羅師爺走過來盤問道。
孫更生賠笑道:“車子壞了”,是啊,看上去孫更生的黃包車像是出了事故,傾倒在地,來了個底朝天,車輪子還在轉動着,怎麼看,也像是拉得太快了,翻車了。
倒是下面還壓着個木箱子,倒是有些可疑,羅師爺不由得再次打量起了這位黃包車伕。
孫更生雖說面不改色心不跳,其實那掛在臉上的笑已經漸漸僵硬了,再過不多時,恐怕就要凝固了,要是掉了下來,那就露陷了。
“今朝觸黴頭唻”,孫更生自嘲的說道:“好端端的,走到這裡廂,怎麼輪子一硌,就這樣了?”,一邊他心疼的看着黃包車,其實他是心疼下面的木箱子,若是壓壞了,今天的工錢恐怕泡湯了。
“這世道,啥事都要仔細些”,羅師爺關切的叮嚀道,“羅先生,那裡廂跑了兩個”,那頭官兵朝着這邊叫喊道。
“來哉”,羅先生一邊應承着,一邊去追趕倆個煙館的掌櫃的去了。
“走得着,謝雙腳”,孫更生興沖沖的說道,其實是儂腦袋靈光,幹雙腿啥瓜葛?這辰光是非之地,還是三十六計,走爲上計,阿好?
只是黃包車下面掩藏的惹禍坯子恐怕一時半會兒的,
無法上交了,孫更生搓搓手,“先弄來藏好了,後頭再說,我嘸相信官兵交關辰光還在這裡廂耽擱”,他喃喃的自語道。
“我的主啊”,亨同一聽十六鋪碼頭出了事體,猶如捱了一悶棍,頓時臉色煞白,“怎麼會是這樣的?”,他萬萬沒有料到,臨到了頭,竟然這位上海道臺會算計到了自己的頭上。
“大清國龍庭不是一直都在說,要和各國朋友保持友好”,亨同苦着臉尋思道,他怎麼也想象不出,昔日客客氣氣,甚至笑容可掬的邵友濂下了如此狠手。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體?”,亨同越發的愁眉苦臉,越想越不是滋味,“得趕緊去通報愛德華先生”,他無奈的自語道,只是這辰光無端端的他又生出些期望出來。
“或許愛德華先生有辦法,也說不一定”,聽亨同的口氣,好像掉到了黃浦江裡頭的一個落水客,拼命要抓住那根救命的稻草似的。
亨同心事重重的走到了大班愛德華的辦公室,只見他一雙腳的左腿是進去了,可就是右腿還未踏進準確的說是拖拉在了門外,已經迎面撞上了愛德華擔憂的目光,而這道目光在確認了是他之後,“嘭”的一聲,變得熱切了。
“親愛的亞拉伯罕”,愛德華熱情的招呼道:“快請坐”,一邊這位上海灘上赫赫有名的洋行大班,不惜屈尊,親自給亨同泡了杯咖啡,要是尋常,都是像新沙遜洋行裡頭做女傭的羅佳琳這樣的僕人乾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