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靜靜地等了幾日,大老爺那邊卻是毫無動靜,而四姨太屋子裡更是安靜,大老爺終是沒有狠得下心,在兩天前命人給四姨太送了吃的去。
大太太心裡在來來回回的思量着,事情到了這個地步,究竟老太太的事是誰幹的,誰是主謀其實她心裡已經很清楚,只不過她倒是覺得四姨娘的態度倒是不錯,不像之前那般魯莽。
其實就算是四姨娘要把真相說出來,她也不會允許的,三兒現在在侯府過得已經比原先好了許多,等再過段日子,顧大夫人對她的心思好些後,想着三兒一定會愈發的有地位,本就是侯府的大少奶奶,再加上旁人的尊敬,怎麼也不能把三兒這塊肥肉給犧牲了去。
大老爺現在心軟的話可不大妙,大太太有些不耐的在暖閣裡來回踱着步。
“二姨太來了。”畫兒掀開簾子把二姨娘迎了進來。
大太太轉身坐到了臥榻上,手一下下的敲着邊上的案几,“你怎麼突然來了?”
畫兒在大太太的眼神示意下帶着屋裡的丫鬟一齊退了出去。
“總覺得不大安心,沒想到廖媽真的會死。”二姨娘不安的搓着手,大太太努努嘴讓她坐下。
二姨娘搖搖頭,不願意坐下,整個人站在那裡有些搖搖晃晃的,她只是個傳話的,她只是按着大太太的意思去給四姨太說了說,誰知道四姨太還真的去找了三兒,而且還真的實行了那個糟透了的計畫。
她說會成功嫁禍給大太太,那也只是隨口說說,怎麼四姨太就偏偏那般深信不疑,三兒應該是個很聰明的人,怎麼也跟着一起不仔細。
二姨娘雖然心裡一直不安的嘀咕着,但嘴上卻是一句話也不敢亂說。
“當初你來找我解決銀兩的事怎麼就沒覺着不安心?”大太太往臥榻上一靠,一副很閒適的模樣。
二姨娘頓了頓,一下子竟是無從回答。
“你也別往深處想,四姨太雖然腦子不好使,但三兒的腦子好使得很,那所謂的計謀只是說說而已,她們指定都沒當一回事。”大太太一副肯定的模樣。
“那爲何廖媽會被殺?”二姨娘脫口而出。
大太太嘖嘖的搖搖頭,“廖媽是自殺。”
“畏罪自殺,這樣所有的罪都是廖媽一個人的,至於爲何四姨太會照做,我只能說,人在被逼的時候哪裡會管那麼多?”
二姨娘聽得一愣一愣的,總覺得哪裡不對,但又說不上來。
“但,四姨太現在這半吊子的模樣總讓人心裡不踏實。”二姨娘低下了頭,小聲的說道。
“四姨太也沒了才踏實是不是?”大太太卻是一笑。
二姨娘身子一顫,有些癱軟的坐到側邊的椅子上。
過了一陣子,二姨娘有些坐不住了,大太太便叫來畫兒把她送了出去。
書兒跟着進來給大太太換着茶水。
“大老爺可回來了?”大太太問道。
書兒歪頭想了想,道:“現在是酉中,大老爺應是要回來了纔是。”
大太太點了點頭,書兒轉身準備走出暖閣。
“你平日裡與弄玉處得如何?”大太太突然叫住了書兒。
書兒笑着道:“平日裡弄玉姐姐便很照顧奴婢,所以一直處得不錯。”
“我知道了。”大太太揮手讓書兒出去了。
到了酉末,大老爺終於回了府裡,入得慈園的時候見大太太面容有些愁苦,忙關切的問:“素茹哪裡不舒服嗎?”
“老爺回了了。”大太太一副大夢初醒般的神態站起來,揉揉眼道:“沒有哪裡不舒服,只是剛剛小憩了一會兒,夢到了母親。”
大老爺脫外衣的動作稍稍停頓了一下,沉着嗓子道:“你怎麼會突然夢到母親?”
“婆媳一場,我和母親也是有感情的,這會兒出了不少事,心裡有掛念了起來。”大太太接過大老爺的外衣放到一邊,然後又遞上了茶水。
大老爺卻是不接,面色突然冷了下來,“你說素茹的事要怎麼處理?”
大太太把茶盞放到臥榻邊的案几上,“這事兒我也捏不準,怕一個不注意就說錯了,要不晚上我去四姨太那裡一趟,問一問?”
大老爺擺擺手,突然站起身子,“我去罷。”
大老爺出了暖閣後,大太太叫來了書兒,“你跟去看看情況。”
書兒福身應下。
過了酉時,錦瑟才偷偷摸摸的從後院溜進來,一路上走得很快。
“小姐可回來了。”嵐胭一見錦瑟便忙把她拉進了屋子。
“怎麼了?”錦瑟看着嵐胭有些緊張的神色,不明所以。
“剛剛傅媽過來找了小姐,說是大太太要小姐過去,我說小姐在沐浴……”嵐胭急急的說道。
錦瑟低頭略一沉吟,“多久之前的事?”
“就剛剛。”嵐胭答着。
錦瑟點了點頭,轉身往慈園走去。
入了慈園,大太太正坐在臥榻上,閉目養神。
“母親。”錦瑟福下身子。
“來了?”大太太睜開眼,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錦瑟。
“雖然是福國公的義女,但還是不要總是和宋三公子見面纔好,別人明白的會知曉你們是義兄妹,不明白的還以爲怎麼了呢。”大太太漫不經心的說道。
錦瑟身子微微一頓,看來大太太還是隔三差五的派人跟着她,只要她出去,身後總會有那麼幾個人。
“今兒還有顧二公子一起,七兒只是與他們喝喝茶,聊聊天。”錦瑟低聲說着。
“那便沒事,以後出去還是要與我說一聲。”大太太緩和了神色,“雖然你和顧二公子的事兒基本敲定,但女兒家家的總還是要矜持些,不然免不了會被人輕看。”
錦瑟聽了這話,心裡一陣不快,但嘴上卻是沒說什麼。
這時大老爺回來了,錦瑟忙上前福禮,大老爺擺了擺手。
“她認了,果然是她做的。”大老爺有些頹喪。
大太太也不避諱還在暖閣裡站着的錦瑟,轉頭問:“那老爺準備如何處置?”
“已經給了毒酒,看着飲下了。”大老爺沉着嗓子,但語氣卻較爲平靜,好似說出來的話也不是什麼很嚴重的事一般。
“這麼快?老爺也不與我說一聲?這……”大太太的樣子有些難過,眼圈也紅了起來。
雖然大太太和大老爺這麼沒頭沒尾的說,但錦瑟心裡也猜到了七八分,四姨娘看來真的把所有的事都攬在了自己身上。
“好了,說不說都無所謂了,在素茹自己做出那事兒的時候心裡就應該有準備的。”大老爺閉上眼,擺擺手,好似很睏倦的樣子。
錦瑟和大太太一齊出了慈園,剛走沒幾步,四姨娘屋裡的丫鬟便過來報信說四姨娘沒了。
大太太在原地愣了下,沒想到真的這麼快,嘴角悄悄地彎起。
之後的兩日,四姨娘沒了的消息便在府裡傳了個遍,真實的死因也被大家傳了個七七八八,但對外所說的消息確實四姨娘是吃了有毒的食物而亡。
先前就是廖媽自殺,過了沒幾日又是府裡的姨太太飲毒酒而死,一時之間府裡又有些人心惶惶,大家說話和做事都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四姨娘的消息大太太讓人去通知了三姐兒,在四姨娘的喪禮上,三姐兒站在一旁紅着眼眶,卻愣是一滴淚都沒有掉,只是直直地看着一處,也不說一句話。
陪着三姐兒過來的人不是顧青風,而是顧青離,這次是顧青離自己主動請纓的,最近和錦瑟見面的次數真的很少很少,錦瑟的態度也一直是淡淡的,有時候顧青離根本摸不準眼前這個人究竟心裡是如何想的。
這次有了來蘇府的機會,他便馬上陪三姐兒過來,大哥的身體本來就不方便出門,顧大夫人也沒遲疑什麼就答應了他。
來的路上三姐兒一句話都沒說,顧青離本就不是個多話的人,也是緊抿着嘴脣,一句安慰三姐兒的話都沒有。
喪禮總歸是沉悶的,四姨娘孃家的人也過來了,來的是四姨娘的爹趙大掌櫃和其母趙周氏。
大太太妥帖讓丫鬟把趙大掌櫃和趙周氏安排好,忙活了一陣後也走到了他們邊上。
“素茹怎麼就這麼苦命呢。”趙周氏說着抹起了淚,眼睛早就因爲哭泣而腫得不成樣子。
“節哀。”大太太沒什麼別的話安慰,只是輕輕地念了這句。
“我覺得有問題,爲何府裡偏生就素茹一人吃了有毒的東西?而且那有毒的食物也不查一下的嗎?究竟是如何帶來的,又是誰人所爲,這些都沒個說法的嗎?”趙大掌櫃沒有那麼好糊弄,臉上的表情很嚴肅,擺出了生意人的精明樣兒,一開口便咄咄逼人。
大太太一時語賽,竟是找不到話來回答,趙大掌櫃眉頭皺得死緊,眼神有些淩厲的往大太太身上掃來掃去。
大老爺忙走了過來,對着趙大掌櫃握拳道:“素茹的事我也難過得緊,只不過這裡有一封信箋,是素茹留下的,還請親家自己看看。”
趙大掌櫃急急的接過信箋,展開讀了起來,邊上的趙周氏一個字都不識,只能站在一邊乾着急。
“這……”趙大掌櫃還未看完,但心裡已經一沉,素茹竟是糊塗到做了這般喪天良的事。
“究竟怎麼了?”看着趙大掌櫃的臉色,趙周氏愈發的焦急。
“素茹做了這般無可原諒的事,我們也無顏再留下。”趙大掌櫃也不回趙周氏的話,直接拉着她告辭了。
看着匆忙逃走般的兩人,大太太舒了口氣,大老爺則是一臉的煩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