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妮對我的自吹自擂並不揭穿,只是撇撇嘴,拿起了她的狙擊步槍往外走,我知道阿妮又要去尋找對岸的靶子練她的槍法。
“拿別人當靶子,也要小心自己別成了別人的靶子。”我叮囑着她。
阿妮:“知道了……每天一遍的說,我早就曉得了。”
阿妮沒有走遠,就在我的防炮洞上方,伏在掩體後面,狙擊步槍的槍管伸出去,透過瞄準鏡尋找着目標。
正常的情況下,東西兩岸都不會有哪個冒失鬼會把自己的身體刻意的暴露在掩體之外,那是存心不想活了的纔會那樣去作死。
我躺在牀鋪上,懨懨的看着桌子上的兩封銀元,無論是危城積卵還是國難當頭,好像都不妨礙我們去做各種見不得光的交易。而讓我覺得加倍沮喪的是,我痛恨這樣的行爲,自己卻又在不知不覺中成了我痛恨的樣子。
“安大哥,快出來看……”洞外傳來了阿妮的輕呼聲。
我起身來到外面,仰頭看着趴伏在上面的阿妮:“怎麼了?看見什麼了?”
阿妮不說話,背對着我招着手,我爬上去也伏在阿妮身邊,摩雲嶺陣地上與往常一樣,看不出什麼不同之處。
我:“神秘兮兮的,讓我看什麼?看日本人的陣地一如既往的嚴密?”
阿妮嗔惱着:“安大哥,擡槓都沒有你這樣擡的哩,你這樣看當然是什麼也看不到,你用這個瞄準鏡再看一下。”
說着阿妮把狙擊步槍遞給我,我透過瞄準鏡看過去,果然是有了不同的發現。
英國的這種李恩菲爾德狙擊步槍,因爲配備着no.32mk三倍的瞄準鏡,在尋找固定目標上有着得天獨厚的優勢。
摩雲嶺上日軍的陣地,表面上看是沒有一絲破綻的,但是用這個放大了三倍的瞄準鏡去看,就能看見某一處的陣地上,有輕微的反光折射,而且是排列有序的折射。
“這是什麼?”
我看了一會兒也就想明白了,這是日軍的鋼盔反光,早晨的太陽照射西岸,讓他們的鋼盔產生了折射光。
發現這些目標,是機率很小的事情。因爲首先是要這個時間段裡,西岸那些暴露在陽光下的槍械鋼盔金屬類的器械,纔會有這樣的日光折射。而且日軍的鋼盔是有避免折射的防光塗層,輕易之下根本不可能被發現,也虧得這把英國狙擊步槍高倍的瞄準鏡,纔有機會觀察到這細微末節。
摩雲嶺的陣地大部分是火山岩和硬膠土,很難挖的更深,我估計日軍挖的掩體應該不會高過1.6米。日軍平時在掩體內行走,稍微貓着腰,就不會被我們的冷槍打中。但是今天,顯然他們是在站立,而且是列隊的站立,倒像是在歡迎什麼大人物來陣地視察一樣。
阿妮笑嘻嘻的說:“安大哥,給你一個挑選的機會,你看哪個腦袋不順眼,我來打碎他!”
阿妮是要向我展示她的槍法,又因爲目標忽然的太多,就產生了玩的心態,她讓我選一個反着光的頭盔。
“都是一樣的腦袋,看不出什麼分別,你要是……”我在瞄準鏡裡看到了一個移動的腦袋頂,那不是鋼盔,那是一頂日軍軍官慣常戴的的戰鬥帽。
我把槍交還給阿妮:“打固定的目標只是狙擊手的初級階段,你試試看能不能打中這個移動的腦袋,打中了,安大哥重重有賞。”
阿妮切了一聲:“安大哥,你說話可要算話哦,移動的目標我也打得到的……”
阿妮槍口慢慢移動着,跟隨着目標。
我說:“要是沒把握,就隨便打一個固定的,一會兒他們躲起來,你可就什麼也撈不到……”
砰!在我的到字餘音未了中,阿妮扣動了扳機,子彈射出槍膛,尖嘯着飛向了摩雲嶺。
我看不見對岸的情況,我只能問阿妮:“打中了沒有?”
阿妮皺着眉,也不太確定:“好像是打中了……”
這次的射擊,並沒有招來日軍立刻的反擊,阿妮有些泄氣,嘟囔着:“目標太小了,只有一個頭頂,還在不停的動,我一開槍,他就消失了,都不知道打中了沒有。”
我鼓勵着阿妮:“別灰心,這次只當是練習了,下次有機會……”
我的話沒還有說完,就被呼嘯的炮彈出膛的聲音警醒了,我愣了半秒鐘,就大喊着:“炮擊!防炮了!……”
我的聲音在頃刻間就被地動山搖的爆炸聲所淹沒了,日軍陣地上忽然毫無徵兆的向我們開炮了,而且打過來的第一發炮彈就是一零五的重炮。
我拉着阿妮連滾帶爬,鑽進了我的防炮洞,狼狽的全然不顧其他,阿妮的狙擊步槍都慌亂中掉在了地上。
阿妮叫着:“我的槍……”
我叫着阿妮:“別管槍了,躲炮要緊!”
阿妮沒有聽我的話,她甩開我的手,緊跑了幾步,在炮彈的爆炸聲中撿回了自己的槍,反身再往回跑。
幾乎是與此同時,一發炮彈就在阿妮撿槍的地方爆炸,炮彈炸起的巨大氣浪,幾乎是把阿妮掀進了防炮洞裡。
我拉起來摔在地上的阿妮,大喊着:“你不要命了嗎!……傷到沒有?”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即使是面對面的說話,也只有這樣的喊叫才勉強聽得到。
阿妮喊回來:“沒得事……”
轟!又是一枚炮彈落在了防炮洞上面,防炮層的泥土圓木紛紛碎落,我和阿妮頭臉身上到處都是焦黑的泥土。 ωwш⊙ⓣⓣⓚⓐⓝ⊙¢O
阿妮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炮擊,她幾乎是蜷縮在我懷裡,聲音都有些發抖着大喊:“鬼子咋了嘛這是,發瘋了哩……”
我怕打着身上的泥土:“不是發瘋,這是報復性的還擊,你剛剛那一槍,看起來是打中了目標。”
“以前都是互相打槍的嘛,都沒得這樣子的報復……”阿妮呸呸的吐着嘴裡的泥土。
我看着剛剛捱了一炮的洞頂:“這就是說,你打中的好像是一個軍官,還是一個級別不小的軍官,所以我們纔會遭到這樣大的報復還擊……”
阿妮聽我這樣說,就高興的不得了,大聲喊着:“安大哥,你說的是真的嘛,不是哄我高興吧……”
轟!又一枚炮彈在我的防炮洞上方爆炸,因爲距離的太近,震的我耳根子都發疼,落下的泥土幾乎要將我和阿妮活埋了。
我拽着阿妮從泥土中爬起來,大叫着:“小鬼子炮兵這是認準了目標了,咱們得換一個地方了,再挨一炮,這洞可就要炸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