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衛民現在重新回到了一營,在機槍連他可能永遠都是一名佩戴尉官軍銜的機槍手,黃文烈也覺得這樣不妥,乾脆在發送一批彈藥的時候,連同譚衛民也一併發給了我。
我的營本來就缺軍官,譚衛民雖然缺少實戰經驗,也總是好過那些一臉問號的新兵,我將一支補充排交給譚衛民。
補充排也就是我們壯丁排,隨時準備補充到各個班排損耗的兵源,眼下只有五十人的標準配備,戰時會加強壯丁一百五十人,也或者更多。
雖然名爲補充排,但現在我們不打仗,並沒有什麼兵源損耗,補充排實際上就是負責修整交通壕和軍營營地的苦力排。
譚衛民很不滿意,因爲他覺得這根本就是大材小用,他自己認爲自己已經是一名出色的機槍手,哪怕在機槍連當一名機槍手也好過當這羣壯丁的排長。
我告訴他這是上峰的命令,在軍隊服從是第一天職!連嚇唬再教育,總算是把我這個準舅哥的情緒穩住。
因爲軍務繁忙我已經有兩個月沒回臨勐,現在終於有了空暇,我帶着我的軍餉回到了臨勐。
因爲是臨近春節,臨勐的街上也有了一些節日的氣氛,街道兩旁的商鋪掛出各式各樣的紅燈籠。臨勐縣政府爲了粉飾太平,在沿街遍插彩旗,再扯上大紅大綠條幅,不管怎樣,整座臨勐城倒也透着喜氣。
一匹白馬緩緩的走在人羣中,馬背上坐的正是譚沁柔,一直給人印象是意氣風發的譚大小姐此刻到似沒精打采,眼睛漫無目的的走馬觀花。
我身邊的兩個傢伙也在小聲嘀咕着:“譚大小姐現在倒是不惹禍了,可也不像是咱們臨勐的譚大小姐了!”
另一個傢伙說道:“你知道什麼,譚大小姐這是思春想她男人了……”
“你可別亂說,要是被譚大小姐聽見,她可輕饒不了你……”
你字話音未落,譚沁柔的馬鞭子夾着嘯音抽了過來,我剛好來得及伸手一把抓住馬鞭子的鞭梢,說道:“你這大小姐脾氣還是改不了,怎麼說打人就打人!”
譚沁柔看見是我,眼中露出驚喜之色,隨即又一扁嘴說道:“你沒聽見他胡說八道嗎!我打他,也不是我的錯!”
我向馬背上的譚沁柔伸出手,譚沁柔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我的意思,臉色泛起嫣紅,說道:“我能拉得動你嗎?你還不把我拽下馬!”
“不會。”我示意她伸手。
譚沁柔看了看周圍的人羣,發現所有人都在看着我們倆的熱鬧,譚沁柔就是這樣的女子,要是沒人注意,她反而還不一定拉我上去,越多人看着,她越是要與衆不同。
“都看什麼!沒見過夫妻說話嗎!”譚沁柔伸出手,我拉住她的手,借力一躍上馬,笑道:“你好像說錯了,我們還不是正式的夫妻,”
周圍看熱鬧的閒人鬨笑着,譚沁柔惱怒的瞪了我一眼,揮着馬鞭子大喝道:“都讓開了!”
白馬從街上走出去,越走人煙越稀少,我感慨着:“騎馬原來是這樣的感覺,倒也穩當。”
譚沁柔有些奇怪,說道:“你當兵這麼多年,沒騎過馬?”
“誰說當兵的一定騎過馬,我又不是騎兵……”
“那你坐穩咯!”譚沁柔嬌笑着,雙腳一磕馬肚子,白馬收到主人的訊息,咴兒咴兒的叫着,撒開四蹄開始狂奔。
我驚慌的大叫着:“噯,慢點慢點,小心撞到人!”
“這裡哪有人,是你自己害怕吧!”譚沁柔越發得意的催馬提速。
我從來只是一個步兵,在軍官訓練團也只是教怎麼帶兵打仗,可也沒有教馬術這樣的科目。我慌亂抓着馬鞍子,馬跑的越來越快,我索性摟住譚沁柔的腰身。
譚沁柔身子一顫,安靜下來,也不再吆喝讓馬加速,白馬沒有指令,漸漸慢了下來。
“你還不放手!”譚沁柔嬌嗔着,用手去掰我摟得緊緊的手臂。
“不行,我嚇壞了,得緩一緩。”我捉住她柔軟的手,握在手裡。
譚沁柔緊張的望着四周:“先放手,讓人家看到,這成什麼樣子!”
我笑道:“剛剛你不是說我們是夫妻嗎,夫妻這樣子還怕別人看到?”
“你,你耍賴……”
“我沒有。”
“有。”
“哪裡耍賴?”
“你的手耍賴……”
“奇怪,手又怎麼會耍賴?”
“…………”
一乘白馬,馬背上一對男女耳鬢廝磨,似在掙扎也似在嬉鬧。白馬已經緩步出了臨勐城,城外僻靜的路上,譚沁柔也不再掙扎,索性由着我,一隻手攥着馬繮繩,一隻手被我抓在手中。
她回過頭說道:“回去吧,城外有些冷……”
我趁機吻上她的面龐,譚沁柔此刻已經完全從八面威風的譚大小姐變成了一個尋常的小女人。她被動的接受着未婚夫親熱。
二月份的天氣還是很寒冷,我們在馬背上纏綿,根本忘卻了寒冷。
這讓我想起自己讀書的時候,那時候也才十六七歲,我喜歡的那個女生,她住城市的另一個方向,我則住在相反的方向。
但是有那麼一段時間,我就像着了魔一樣,每天尾隨着她,穿過兩條街,一直把她送到家,纔像完成任務一樣的返回家去。
無論嚴寒酷暑,風雨無阻。
後來她可能是察覺到我每天尾隨着她,有時候她會特意的停下來,等我一下。我們從未說過話,默契的就像一對白癡,一個前面走,一個後面緊隨。
爲什麼呢?什麼也不爲,就是既單純又模糊的好感佔據了一顆少年的心。
回去臨勐的路上,我把這件事說給了譚沁柔說——似乎每個男人都喜歡把心裡的秘密說給自己的女人聽,而女人則不然,她們寧願讓藏在心底的秘密,和她們的青春年華一起隨風消散。
這是心理學層面的東西,我無從解釋,也不想去探尋原因。
譚沁柔對我這段陳年往事的女主角表現出了不屑,說道:“你幸虧沒遇到我,遇到我,我一定會打你一個鼻青臉腫,讓你下輩子都沒膽子再跟着我!”
“幸虧我這個時候遇到你,總算躲過一頓拳頭。”
“躲得過嗎?我可以給你補上!”
說着譚沁柔回身近乎玩鬧一樣,跟我對打着。料峭的初春寒風吹過,譚沁柔的打鬧變成了擁抱,她八爪魚一樣緊靠在我身上,我們將一個綿長的親吻進行的纏綿悱惻蕩人心魄,任由白馬將把我們帶去任何地方。
一輛黑色小轎車悄無聲息的在我們身邊滑過,稍一停頓又疾馳而去。
“好像是你爹的車。”
“是嗎……”譚沁柔喃喃着,然後猛然警醒:“我爹的車?”
我指着小轎車的背影,說道:“你看是不是?”
譚沁柔嘟着嘴,輕打了我一拳,嬌嗔着說道:“都怨你!”
“怎麼會怨我?”
“就是怨你!”
“說出理由啊,怎麼就怨我?”
“就是怨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