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文烈對於這次行動的熱情看起來已經被徹底點燃,他雙手按在桌子上,身體前傾,目光透着熾熱,說道:“鈞座已經表明態度,這次行動若是成功,不僅會立刻給你官復原職,甚至會視情況而定再高升一步!”
我開着玩笑說道:“高升一步豈不是要當團長?難道新200團需要兩個團長?”
黃文烈微笑着點點頭,面帶期許之色。我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我若是升任團長,黃文烈自然是更進一步。哪個地方不是下面人辦事,上面人佔盡風光?
不過,我真是不太關心所謂的封賞,雖說很多人當兵打仗都是爲了求得一官半職,爲自己的前程添磚加瓦,但是我真不是——起碼不完全是。
我曾經被摧毀的信念在這滇西之地正在一點一點的復甦,心底深處那些被現實打碎的東西也似乎有了起死回生跡象,我小心翼翼的體會着這一切帶給我別樣的衝動,哪怕那樣的希望看起來也只是希望。
有希望總是好過心如死灰,我想要事情回到正常的軌道上去,我想要成爲推動這些事的參與者,我不想旁觀。
只要我們都能站在一起,並肩戰鬥,我從來都沒想過要去做一個冷眼旁觀的匹夫。曾經被失望衝撞的粉碎的心,現在正在慢慢的黏合。
“安連長,你怎麼了?”黃文烈被我的心不在焉的樣子,搞得有些不高興。沒人喜歡自己興致勃勃的時候,自己的聽衆已經是一副魂遊天外的德性。
我從走神中回覆過來,說道:“噢,沒什麼,我正在想,團座所說的超出預期的好消息是什麼?您也知道,我這人好奇心一向比較重。”
黃文烈淡淡的說道:“我只希望你的好奇心和好戰心一樣重纔好!”
黃文烈被我打亂了思路,茫然了一會兒,似乎忘記了自己應該從何說起。
我提醒着他,說道:“團座,您該說說超預期的好消息。”
黃文烈用手輕捶着自己的額頭,說道:“對對對……安連長所提的那些要求,作戰參謀由軍部指派一個。至於負責畫圖測繪的軍事人員,因我軍這類人才奇缺,鈞座特意同盟軍協商,從昆明調來一名美軍軍官派給我們!”
這確實是超預期的好消息,我需要的所有選項,幾乎都得到了滿足,可以說現在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黃文烈微笑着望着我,說道:“怎麼樣?安連長,這樣力度的支持,會不會讓你下定決心率隊過江!”
我心裡其實是早就有了決定,只是不願意這樣太過痛快的答覆他。手裡有籌碼總是能多要幾次牌,這個道理我一直都懂,尤其是面對黃文烈的時候,這招數百試百靈。
我故作猶豫不決的樣子,說道:“團座,關於人選,是不是我挑什麼人,他們都要無條件跟我過江?”
黃文烈毫不遲疑,斬釘截鐵的說道:“當然,我說過,自我以下,你要誰去都可以!不僅僅是跟你過江,過江以後,你就是他們的最高指揮官!”
我說道:“我要汪庭嶽汪督導跟我一同過江,行嗎?”
黃文烈愣了一瞬,才緩緩說道:“安連長,你要是覺得汪督導可以派上用場,你儘可以帶他過江,我想汪督導深明大義,應該也不會拒絕!”
我笑道:“團座,您不用爲難。我就是開開玩笑,就算汪督導與我有些恩怨摩擦,我還無意這麼假公濟私的害他去死!”
黃文烈明顯的鬆了一口氣,點點頭說道:“安連長的心胸……”
我截過話頭,說道:“團座,您不用高看我,我的心胸沒有那麼寬廣。我只是不想隊伍裡有一個累贅,我們過江不是遊山玩水,是去搏命,任何一個無用的包袱,拖累的可能都不止是一個人兩個人的問題。”
黃文烈說道:“這道理我明白,無需多做解釋。你只說你都需要哪些人!”
我說道:“一營的我先不說了。其他營的,我要二營營長張達,工兵排排副錢小六,我聽說這傢伙除了排雷什麼也不會,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再加上警衛連的那個一個打五個的崔蠻子!暫時就這些吧,再想起來什麼人,我再跟您提。”
黃文烈氣結,說道:“安連長,你要的人幾乎是我新200團精銳中的精銳!你還要想起來什麼人再提?”
我一本正經的解釋着說道:“團座,必須是精銳啊。你想,我們一共就過去三十人,我要是帶的都是慫貨孬傢伙,像張富貴那樣的,那還不等於是給日軍送點心去。”
黃文烈默然良久,說道:“好!就算你說的對,你要其他人我還能理解。你要張達幹什麼?張達一直和你不睦,我是知道的,你帶着他去,是不是會讓人誤會,你有挾私報復之嫌……”
我冷笑着說道:“團座,我要是有心報復,我乾脆把汪庭嶽帶上,我敢打包票,不用我害他,他百分百會死在西岸!”
黃文烈說道:“那你帶着張達是爲什麼?他沒有任何特殊能力,你隨便帶一個打過兩年仗的老兵,跟帶張達去效果是一樣的……”
我說道:“團座,張營長雖然與我不睦,但是我看重的是他帶兵的能力!一旦在西岸我不幸戰死,這支隊伍不能羣龍無首,還要有一個人能帶着他們完成這次任務,並且安全把隊伍帶回東岸!——要不然您跟着去,替代張達?”
黃文烈悻悻的說道:“你以爲我不想去嗎?只是這樣的行動,軍部已經不允許各團軍事主官再以身試險!”
我笑道:“軍部這樣考慮沒有錯,團長要是都去打衝鋒,身後的幾千人怎麼辦?咱再說回正事,三十人的槍支配備一律都要卡賓槍。”
黃文烈驚訝的說道:“全都要卡賓槍?不需要任何重武器?”
我解釋着,說道:“我們過江是偵查,不是衝鋒陷陣。帶重武器會拖累行軍速度,卡賓槍體積小便於攜帶,而且彈匣更換方便,射程也適中。湯普森衝鋒槍倒也不錯,但是射程太短,一旦被堵住,很難逃出來。”
黃文烈從頭到尾梳理了一遍我的初步計劃,他很滿意,因爲從各方面來說,基本沒有遺漏。
黃文烈說道:“安連長,此一役若能建功,我在見龍灣爲你們擺酒慶功!”
我心裡覺得好笑,黃文烈的官長做派確實是越來越穩健,和上峰那些長官們的行事風格已經沒太大分別,看來環境不僅能夠改變人,也能重新塑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