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 木蕭蕭沒見到水流香,第二天一早還沒見到水流香,她團團轉了一週, 日暮時分, 焦頭爛額回到客棧才發現水流香蘸着她的胭脂在鏡子上留下三個字“已閉關”。木蕭蕭噗通倒在牀上, 頭枕雙手, 表情幽怨, 悵然若失。
美美端了晚飯進來放在桌子上:“掌門,有功夫挺屍,不如想象怎麼賺錢。一萬兩壓上賭注啊, 恐怕你吃了今天明天就沒有了。”
“還要錢幹什麼,賺了也沒人花。”木蕭蕭無比哀怨。
“人家只是閉關又不是把你踹了, 瞧你這沒出息的樣子。”美美把碗筷擺好敲敲桌子:“小黃魚回鍋肉, 不吃就冷了。”
木蕭蕭弱柳扶風的晃盪過來, 幽幽長嘆:“衣帶漸寬終不悔,爲伊消得人憔悴。”
美美把她的碗碟堆的滿滿的, 認真看着她:“掌門,說實話你還是臉圓點好看。白白嫩嫩像顆荔枝。要是瘦了,就像水分蒸發的荔枝。幹了吧唧的荔枝是什麼樣子?別等人出關了,你又把人家醜跑了。”
“這麼說我其實一直都很美?”木蕭蕭來了精神。
“------我的意思是你不能放縱自己丑下去。”
“其實吧,我覺得像香香這種人, 與他人交往原本看中就是內涵。反正不會有人比她更美。”
美美靈機一動:“那掌門不如化悲憤爲力量, 趁機補充一下內涵?《秋風心經》, 肖大叔在隔壁抱着它悶坐了一夜。”
“其實我更適合化悲憤爲食慾。”木蕭蕭果斷滾到餐桌前, 慨嘆道:“俗話說的好啊, 人生在世不稱意,不如高臥且加餐。”
美美一副“我就知道會這樣”的表情。木蕭蕭吞下一大塊魚肉, 一天沒吃飯她餓壞了,她看着美美淡淡一笑:“說老實話,美美,你是不是挺嫌棄我的。”
“說老實話,掌門,我還真是挺嫌棄你的。”
“爲什麼呢?”
“不求上進。”
“我爲凌霄派賺了很多錢。”
“不學無術。”
“江南胭脂一品香。”
“不務正業。”
“本盟主成功馴化魔教羅剎。兵不血刃,兵卒不用。”
“額,癖好異常?”
木蕭蕭放下筷子:“爹爹生我如此,爲之奈何?”
美美一時間說不出話。
木蕭蕭嘆息道:“其實吧,我一直覺得我這人與武林格格不入,卻天意捉弄生在江湖,就好比南唐李煜,不做詞人做王上,哎,問君能有幾多愁啊,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美美似乎有些掃興,木蕭蕭倒杯茶給她:“不要太難過嘛。掌門我雖然菜鳥,但我不是收了個高手回來嘛,以後照樣揚名立萬。”
美美嘟着嘴巴坐下來,木蕭蕭繼任掌門以來,一門心思關起門來幹經濟,好像真的沒做什麼天怒人怨辱沒祖先的事情。單純以功夫考校她的業績是不是太不公平了?話說回來,當務之急應該是水流香和伊那奇的紫荊山決戰,若是有個萬一,凌霄派可真是要承受前所未有之禍。
話說回來,水流香到底在哪裡閉關?與門派生死攸關的人現在連影子都摸不到。美美終於也開始着急了。
木蕭蕭三下五除二扒光了碗裡的飯,小心翼翼的把魚肉收拾妥當放在碟子裡,“麻煩你幫我溫着,我得出去一趟。”
“找人?”
“對哦。”木蕭蕭看起來很沮喪:“雖說閉關不能被閒雜人等打擾,可我不是閒雜人等啊。”留個字就消失,好失落。
“我陪你一起。”美美把籃子挎起來:“畢竟那位目前與我們門派休慼與共。我代表我們凌霄派關心一下。”
木蕭蕭激動的拉住她的手:“還是你懂我,美美真是太體貼了。”
美美踮起腳尖拍她的頭:“掌門真乖,以後多多努力吧。”
木蕭蕭嘬起嘴角:“你個小姑娘家,好好的別學大叔。”
然後她一拉開房門就看到了肖大叔。一夜之間,肖大叔的髮際線又後退了半寸,只留下一指寬的一綹劫後殘存,海帶裹雞蛋一樣環繞着光亮的腦殼。他看起來一夜沒睡,眼底的黑青用筆蘸一蘸可以直接畫山水畫。
“大叔我咋了?大叔就不顧大局,就鼠目寸光了嗎?”肖大叔很激動,“大叔今年已經五十歲了,掌門你說話做事的時候真該考慮一下我脆弱的神經。”
木蕭蕭趕忙投降:“我對您的神經和對您的髮際線一樣保持着崇高的敬意,出氣都不敢出太暖,生怕它像春天裡的白雪一樣融化掉。”
“找人是吧,我們一起去。”肖大叔甩甩袖子轉過身,留一個噌亮的後腦勺給她。
木蕭蕭和美美都非常驚訝。大叔很是不悅:“看低你大叔不是?決戰在即,那人出身又不正派,還到處樹敵,萬一被別有用心的宵小影響到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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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你這麼關心夫人,我真是太感謝了!”
“哼,我關心的是老掌門留下來的凌霄派。”
木蕭蕭在他背後偷偷吐舌頭。
肖大叔走出客棧,四下望了一望:“這鎮子我以前來過,城東有座觀音廟,以前香火旺盛,現在破敗了,荒涼冷落,人跡罕至,要躲清淨,那倒是個好去處。”
木蕭蕭搖頭:“香香行事向來與衆不同,她要躲人會去青樓。”
“去青樓閉關?”肖大叔駭然。美美也誠懇的搖頭:“我還是覺得觀音廟更靠譜。掌門,你該不會是自己想去青樓玩吧?”
“怎麼會!”木蕭蕭深感自己的節操被侮辱了。“我要是抱着玩的目的,那能一天就走遍整條花街的窯子嗎?”
“關鍵是你走遍了花街也沒找到人啊!”美美不由分說的拉着她跟上肖大叔。
肖大叔一聲長嘆,“其實掌門啊,當初要不是衝着對老掌門人品的堅信,我都懷疑你是不是他親生的。”
木蕭蕭摸頭:“我是不是老爹親生的,關鍵不是得看我孃的人品嗎?”
肖大叔頓時被風嗆到喉嚨發涼:“你爹爹在石廟村清修,兩年後回來,就帶了個女嬰,說這是他的閨女,我都沒見過你娘。”
木蕭蕭迎風流淚:“沒孃的孩子是根草,媳婦都得自己找。”
肖大叔:------原本你只用當媳婦,誰讓你找媳婦了,這不是你自己作嘛。“想當年你爹爹,一掌風雷震,一劍青雲起,千里走單騎,事了拂衣去,那是何等的輝煌燦爛。”大叔又進入了回憶老掌門光輝歷史的狀態:“他有着江湖裡最高的武功,最卓越的地位。”
“可我有着江湖裡最大牌的夫人,武林中最養眼的媳婦。”
------好吧,你贏了。
破敗的觀音廟非常破敗,中庭生旅谷,堂上生旅葵,兔從狗竇出,雉從樑上飛。木蕭蕭剛邁進去一隻腳就撲啦啦飛出來一隻大公雞,錦毛高翎看起來趾高氣揚,威風凜凜的擋住了去路。畢竟是佛門之地,不能造殺孽。又不能武力驅趕,免得影響到可能在衝關的水流香。於是木蕭蕭決定友好的跟它溝通一番。於是認真的打了個招呼:“嗨,你好。”
美美:“掌門,它聽不懂人話。”
“咯咯咯咯”
“如果你想學母雞來跟它套近乎,那我還是勸你打消這個注意吧。”
“那你會說鳥語嗎?”
“不會。但我有正常一點的清路技巧。”她揭開飯盒的蓋子,把一片紅紅的臘腸片往後扔,大公雞果然呼啦啦騰空而起追逐而去。
“不愧是天資聰穎的凌霄第一跟班,竟然對雞瞭解的如此深入。”
“------我一點都不想被這麼讚美,而且,這是常識。”
木蕭蕭狀若未聞,幽幽嘆了口氣:“要是美食能把水流香引出來就好了。我只要在房間裡燉上一大鍋蘑菇,她就聞香而至。”
肖大叔若有所思:“一般情況下,高手的氣息是與衆不同的,那存在感就好比沙土中的一粒金子,但動物不一樣,這是上天賦予的本能,察覺強者,自動趨避。其實看到公雞的時候,我就在想水流香可能不在這裡。”
“------那我們到這裡是野餐嗎?”美美提提手裡的食盒。
“不,你看,動物在趨避。”木蕭蕭指指一隻飛快跑到門外的老鼠,“而且你看,這裡這麼深的荒草,上面還有溼漉漉的水分,所以她一定在這裡。”
美美莫名其妙:“此話何解?”
“古人說的好啊,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草深的地方有美人”木蕭蕭負手慨嘆:“掌門我腹有詩書氣自華,你讀書少,我不怪你。”
美美有點僵硬:“掌門啊,我是讀書少,但是我知道草深的地方不一定有美人,卻多半會有蛇。”
木蕭蕭定睛一看:“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