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跟着木蕭蕭走,那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會去凌霄,她水流芳只要紮好口袋沿途堵截就行了,當然要反其道而行之。我要不想連累你,那一指頭點暈你丟在這兒,讓你撇清干係纔是上策。留着你是關鍵時刻派用場,你就想不到嗎?
水流香忽然覺得憤怒,而她自己也不知道憤怒的緣起-----難道是太傻了,所以利用起來都缺乏快感?水流香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木蕭蕭莫名被瞪,她摸了摸鼻子,乾脆一屁股坐了下來。
水流香走幾步又退了回來,深吸口氣,怒目而視:“你待怎樣?”她心想,如果你此時醒悟,我便順水推舟放過你。
然而木蕭蕭只是幽幽一聲長嘆:“哎,我在檢討。”
“檢討?你爹爹的墳頭不在這裡?”她心想:現在才發現自己正邪不分有辱家門學藝不精不求上進----可惜晚了。有些錯誤一旦犯了,就無法挽回。
“我惹你不開心就是錯,而不知道哪裡惹到了更是錯上加錯。你要不要看在我誠懇檢討的份上大慈大悲原諒我?”
“-----”水流香拂袖就走,木蕭蕭樂呵呵跟上:“不回答就是默認啦。香香不僅如斯美豔還如此善良,我真是太幸福了。”
善良???水流香被雷劈了一樣,轉過身看着她,覺得自己二十多年的世界觀受到了踐踏,當一個魔教妖女當的如此善良,她還真是失敗。
木蕭蕭的速度很快慢了下來,水流香按下性子放慢步伐。等到霞色初現,晨光熹微,兩人終於離開河谷,來到一處小鎮,木蕭蕭雙腿麻木跌跌撞撞追上來:“我自出生以來就沒走過這麼多路。”
“我自出生以來就沒有見過這麼菜鳥的掌門。”水流香抱臂而立,嘴角輕勾,一百天未見日光,如今東山霞起讓她心情不錯。
木蕭蕭又餓又累,一點都不想跟她爭論:“我們找個客棧休息?”
水流香精神興奮毫無睡意,不過她看看累成狗的木蕭蕭,善良因子難得作祟,點點頭帶她走進一條小衚衕。“同福客棧,悅來客棧,是經濟實惠的選擇,但是如果你喜歡清雅精緻的醉江南,金碧輝煌的紫氣堂我也樂意爲你大出血。”木蕭蕭認真的推薦。“香香你想去哪一種店子呢?”
“破店!”
木蕭蕭只當她肚子餓了鬧脾氣很大方的不計較:“早餐的營養很重要,你想吃灌湯□□蛋粥,還是蝦餃八寶粥或者鴨血粉絲湯?順便說一聲我認爲豆腐腦應該吃鹹的,你是甜黨還是鹹黨?嗯,這個問題屬於歷史遺留複雜難纏,肚子空空腦也空空還是不要爭辯了。我們考慮下眼前,你想吃什麼呢?”
“蘑菇。”
“-----好吧。”
左拐右拐,七繞八繞,最終在一間既像草廬又像馬棚,既無門匾又無招簾的木板門前水流香停了下來。牆角放着塊石柱,石柱上繞着草繩拴了頭驢,並順便用柴火黑炭畫上了兩個字:“破店。”
“多麼簡單粗暴的店子啊。”木蕭蕭的聲音在風中微涼,心臟肚腸都在微涼。
“你有意見?”水流香挑眉。
“不,我覺得老闆品德很好。誠實,我喜歡。”
木蕭蕭嘗試着一推,吱呀的響聲和灰塵一齊撲面。她抹了一把臉,望望前街悅來客棧的翠瓦紅廊又看看神智清明的水流香,終於說道:“其實我也很誠實。”
“所以?”
“我身上帶銀子了,我們不必這麼將就。”
“我一向都很節約。”
“但我不能虧待我的門外顧問。”
“我現在樂意被你虧待。”水流香一伸手把木蕭蕭推了進去,自己輕飄飄跟上。
令人詫異的是這麼一間破店竟然還坐着一個掌櫃的。一個鶴髮雞皮的老翁,穿一身髒不髒淨不淨皁袍,戴一頂黃不黃綠不綠小帽,懷裡摟着一支龍不龍蛇不蛇的柺杖勺,見到兩人走進他才慢悠悠睜開了渾濁的老眼:“兩位客官遠道而來,有何需要?”
依着自己僅有的三毫米江湖經驗判斷,這絕對是個深藏不露的世外高人。木蕭蕭深深一揖道:“閣下慧眼如炬,敢問前輩如何知道我們是遠道而來,難道這就是江湖中失傳已久的天心九算掐指問天?”
水流香撇撇嘴角,瞅她新磨出毛的鞋邊:“瞎子都看的出來。”
木蕭蕭認真的糾正:“瞎子是看不到東西的,他只能聽的出來。”
水流香扭過頭,假裝沒聽見。
木蕭蕭認真的湊上前請教:“高人,可以教教我嗎?”
水流香詫異道:“木高天的女兒哪裡用的着找別人學功夫?”
“我是想多門手藝防身,萬一哪天走投無路還能擺攤算卦。”木蕭蕭表情悲壯:“我跟你在一起的那一刻,已經準備好衆叛親離。”
水流香在老人炯炯有神的目光下,臉上騰地發熱,一指頭把木蕭蕭戳到一邊“其實她是個四體不勤五穀不分錦衣玉食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腦子被驢踢了,非要跟我體驗貧民生活,所以她的父母怒她不爭要跟她斷絕關係。”
老人:“我不瞎。”
水流香:“------”
木蕭蕭爲水流香編故事的能力深深折服:“以後走投無路了,我可以算卦你可以說書。”
水流香:一個凌霄掌門一個魔教羅剎爲什麼就會走投無路???
木蕭蕭已巴巴湊過去:“高人,您能教我卜卦嗎?”
老人:“我不會卜卦。”
“您知道我們是遠道而來。”
“客套,客套。每個客人進門我都這麼講。”
“------”木蕭蕭:“香香,那我以後不能卜卦了,你會嫌棄我嗎?”
我現在有不嫌棄你嗎?水流香默默低頭,原本興奮的精神立即萎靡了下來。
木蕭蕭看她“點頭”非常開心。於是還不死心去問老人,“那你會什麼呢?”這環境,這配置,這裝束,分明世外高人的設定啊!
“我會敖湯!”老人渾濁的老眼瞬間放光,他柺杖一動挑開了瓦罐上的紅封,濃郁的香味頓時充盈陋室,木蕭蕭的肚子沒出息的咕嚕一聲。
“這小雞燉蘑菇可不是一般的小雞燉蘑菇。這雞是吃松子長大的山雞,蘑菇是千年柏木上長出的雪蓋菇。文火燉慢火煨,一碗粥也要耗上一個晚上的功夫。”老人顯然非常自豪,一邊自豪一邊默默心疼。水流香果然是來吃蘑菇的,因爲她把鮮嫩的肉塊全都挑了出來。暴殄天物!暴殄天物!木蕭蕭是肉食動物,她美滋滋的嚼着肉塊,把蘑菇全都堆在了碟子邊。罪不可恕!罪不可恕!
兩人在老人怨念的目光下,終於有了一絲絲芒刺在背的侷促,默契的把蘑菇和雞肉與對方做了交換。老人這才滿意的眯上了眼睛。木蕭蕭附耳低語:“你看,我們果然是一家人。嬌娘藏華屋,小雞燉蘑菇。我是小雞你是蘑菇。”水流香很是嗆咳了一陣,再看看蘑菇,難以下嚥,於是對吃雞的木蕭蕭說道:“你是小雞它是雞,你倆相煎何太急?”於是木蕭蕭也開始嗆咳。
吃飽喝好,心滿意足,木蕭蕭感慨道:“這湯如此香醇,世間罕見,香香這麼賢惠,教我如何是好?”
老人在一邊拿着大勺:賢惠的不該是我嗎?
“我是自己想喝,你是捎帶的。”水流香對這種話已經有了足夠的抗體,淡定的把湯喝完,站起身來:“現在我要睡覺。”
“還捎帶我嗎?”
水流香認真的看着她,認真的拒絕:“不。”
木蕭蕭的失望溢於言表,不過依然不死心,按照話本里的設定,這個時候客棧裡總會只剩下一間房。
高手的愛好總是與衆不同,水流香再次七拐八拐東繞西繞,離了衚衕不去客棧去歡場。
木蕭蕭怔了一怔,立即道:“香香,你不用故意試探我,庸脂俗粉哪裡比得上你絕色無雙?”水流香搖頭:“我不是讓你來玩的。”“難道你要自己玩?難怪不帶我?”木蕭蕭很鬱悶:“身爲凌霄派的門外顧問,我以掌門的身份建議你潔身自好!”
水流香再次頭大:“誰告訴你我是來玩的?”
木蕭蕭喜出望外:“我就知道你不是這種人。”轉念一想,來青樓不是玩難道是----她立即正色道:“香香我會養你的,你不用賣身。”
“-----”水流香狠狠瞪她一眼:“誰告訴你我要賣身了,要賣也是賣你!”
兩人甫一走進就被鴇娘盯上了,兩個女人面色不善來青樓除了砸場子還能幹什麼!鴇娘氣勢洶洶擼袖擦掌衝上來:“兩位到我春花樓有何貴幹啊?”
“賣她!三個銅板要不要?”水流香一把將她推過去。
鴇娘:“------”
木蕭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