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清塵愣愣的看着那人,他的笑還是那樣溫柔內斂,人卻更加清減。
“師父——”莫清塵喃喃念着,身形一動。
可隨後便見一道黃黑影子快若閃電般疾馳而去,掀起的氣流把莫清塵差點颳倒在地
“主人~~~~”通天風虎獸發出甜得發膩的撒嬌聲,結結實實的給了顧離一個擁抱。
顧離拍拍通天風虎獸的虎頭,一步一步往莫清塵走來,通天風虎獸卻死抓着不放,掛在顧離身上一甩一甩的。
“大花——”顧離終於無奈的喊道。
通天風虎獸這才委屈的鬆了爪子,亦步亦趨的跟在顧離身後,一雙眼睛警告似的瞪着莫清塵。
莫清塵眼中卻只有向她走來的男子。
“清塵,我回來了。”顧離看着發愣的小徒弟,禁不住笑了。
那笑容溫暖乾淨,絲毫不夾雜其他,莫清塵心中就忽然多了一絲惶恐,千言萬語哽在喉中,最終只是低低喊了一聲:“師父。”
顧離拍拍莫清塵肩膀:“不過五年,你已進階中期了,倒是出乎爲師的意料,來,給師父講一講這些年的經歷。”說着一掀衣襬,坐在了臺階上。
莫清塵只覺“爲師”兩個字刺耳的很,偏偏那人還是淡然溫和的望着她,不由咬咬下脣道:“師父,您就沒有什麼對清塵說的麼?”
顧離一怔。
莫清塵咬了咬牙,一狠心道:“師父,您是不是下山去找我了?”
顧離眼睛微微眯起,修長手指劃過通天風虎獸的金黃毛髮。
“師父,您是不是去了合歡宗,還……還殺了當時陷害清塵的女修?”莫清塵從來沒覺得說話這麼困難,臉頰陣陣發熱。
“清塵,你想說什麼?”顧離只覺五年未見,自己越發不懂得小徒弟的心思。
看着顧離通透清澈的眼神。莫清塵沒來由的感到絕望,可她今日若不問個明白,日後恐怕再也沒有勇氣了,便深深吸了一口氣道:“師父,您……您爲何對清塵這麼好?”
顧離笑了,眼中有星光閃爍,卻流露出自己都不曉得的寵溺:“傻丫頭,我是你師父啊。”
“只是如此?”莫清塵臉色漸漸發白。緊抿着雙脣一動不動的望着顧離的眼睛。
顧離忽然被那雙眼睛看的心中一跳,隱隱想到了什麼,卻立刻把那荒唐的想法死死壓下,聲音不自覺冷了下來:“清塵,我剛從訓誡堂出來,有些事情要料理一下,等改日,我們師徒再好好聊聊吧。”說完抿抿脣,向竹居走去。
莫清塵猶如被當頭潑了一盆冷水,澆的她心中發涼。望着那道孤清的背影嘴脣咬了又咬,這纔沒讓眼淚落下來。
她瞥了一直髮愣的良辰美景一眼。這才落荒而逃般奔到後山瀑布,拿着青木劍一遍一遍的施展起繁花衍木劍訣。
“美景,秀她,她是不是——”良辰雖心直口快,卻不失少女的敏感。
美景瞪了良辰一眼:“良辰,這不是我們該操心的,今日藥園中的活還沒幹完。走吧。”
良辰跟着美景向藥園走去,猶豫了半天還是忍不住道:“我一直覺得秀是天之驕女,現在才發覺秀也有苦處……”
“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這世人又有哪個真的能擺脫呢?”美景低低嘆了一口氣,用寅小心翼翼的清理起雜草來。
他是真的不明白自己的心意,還是故作不知?
莫清塵揮着劍,被這個問題擾的心中陣陣刺痛。
一遍、兩遍、三遍……
莫清塵站在寒泉瀑布中不停的施展着繁花衍木劍訣,體內靈力飛速流逝,卻有一種說不出的痛快。
爺爺說的對,感情果然是女修最大的弱點,她不由想起很久之前莫大年的教誨。
隨着劍法一遍一遍的施展,莫清塵漸漸體會到那種人劍合一的感覺,彷彿自己的手上不是拿着劍,而是劍與手血脈相連,劍就是手,手既是劍。
這種玄妙的感覺令莫清塵忘了其他,腦中一片空白,劍法卻無意識的施展着,原本招式與招式之間的連接,那種滯澀之感蕩然無存。
若是有人在此便能看到,立於瀑布中的莫清塵一手劍法舞的行雲流水,彷彿與瀑布連爲一體。
意識漸漸空靈的莫清塵忽然感到手中木劍發出一陣輕吟,接着便見青色華光大盛,眼前出現一塊青色天幕。
隨後,那塊天幕驟然碎裂成點點靈光,體內靈力耗盡的莫清塵被激流而下的瀑布衝的腿腳一軟倒了下去。
倒地瞬間莫清塵便感到落入一個溫暖而乾燥的懷抱裡,夾雜着淡淡酒香的清冽氣息襲來。
“師父。”莫清塵伸出手,輕輕環抱住顧離的腰。
顧離身子一僵,低頭看着莫清塵,懷中女子額發被水打溼,清晰顯露出一對俏生生的桃花瞳,眸中有令他不敢逼視的光芒。
顧離忙把莫清塵放到牀榻上,低低道:“好好休息。”說完便如風般匆匆離去。
“莫清塵,你這個笨蛋,誰讓你一頭紮了進去,還不知羞的非要拉着人家問個明白。”莫清塵狠狠捏了自己的臉一把,翻手拿出一個酒葫蘆仰頭喝了起來。
“喝完了?”莫清塵搖了搖酒葫蘆,把空葫蘆扔到地上,又拿出一個葫蘆繼續喝。
不多時,地上便堆了十數個酒葫蘆。
“掩木門,月冷回舊地。
凝眸處,寒煙衰草萋。
一口煙霞烈火,飲不盡,灼熱滿喉哪段回憶。
……
望雪落千里,將青衫隱去。
隔天涯,不盼有相見期。
再把酒憑祭,一醉問天地。
……”
莫清塵低低唱起不知哪一世偶然聽來的小曲,只覺得頭腦暈乎乎的。
“喂,喂,別唱啦。”
“誰?”莫清塵醉眼朦朧的問道。
靈獸袋中的火烏鴉哇哇兩聲:“我啊,你別一個人喝啊,好歹給我留點吧?”
莫清塵招出火烏鴉。把一個酒葫蘆遞了過去:“你說的對,酒就該兩個人喝,呃,錯了,有隻烏鴉陪酒,也比一個人好。”
火烏鴉送了莫清塵一個大大的白眼:“我說,你今天沒毛病吧?”
莫清塵苦苦笑了一聲:“無月,我今天不想和你鬥嘴。我……我心裡難受的很……”
火烏鴉嗤笑一聲:“所以我說你有毛病啊,不就是你喜歡你師父他不喜歡你嘛,那又如何,你就不活啦,不修仙啦?整天借酒澆愁啦?”
莫清塵喃喃道:“我沒有……你,你不會懂的。”
火烏鴉冷哼道:“你這是裸的歧視,烏鴉就沒有感情了麼?想當年本姑娘一連被十幾個心上人婉拒,還不是照樣活得好好的。”
“十幾個?”莫清塵擡起頭,睜着大大的桃花瞳好奇的看着火烏鴉。
火烏鴉頭往旁邊一歪:“十幾個有什麼奇怪,本姑娘喜歡上一個。人家不理會,過段時間又喜歡一個唄。當年若不是你把我帶出憂樂谷。我想着,總會有一個也喜歡我的,哼”
“呵呵呵呵,你倒是想得開。”莫清塵低低笑着,忽然覺得心裡好受了許多。
火烏鴉翻了個白眼:“這還用想麼,你喜歡哪個是你自己的事,人家若不喜歡你。和人家半點關係都沒有,你這樣哭哭啼啼的做給誰看?”
莫清塵握緊酒葫蘆,眼睛彎起:“我一定是在做夢。居然被一隻烏鴉給教訓了。呵呵,不過你說的對,我喜歡誰,原本就是我自己的事,和旁人無關。怎麼一時糊塗,這麼淺顯的道理都忘了,我今日果然是有毛病了……”
“囉嗦”火烏鴉瞪了歪在榻上睡着的莫清塵一眼,兩隻翅膀捧着酒葫蘆咕咚咕咚喝了起來。
第二日,莫清塵醒來,只覺得頭疼欲裂,使勁揉了揉太陽穴道:“原來醉酒這麼難受。”
“秀,您醒了?”莫清塵走出房門,良辰美景招呼道。
莫清塵含笑點點頭,目光掃了掃。
“秀,您等着。”良辰風風火火的跑到小廚房隨後端着一個托盤跑了回來,笑道:“這是真人做的早飯,交代我們等您醒了就端給您吃的。”
說完姐妹二人悄悄拿眼打量着莫清塵,卻見莫清塵神色不變的端起一碗粥,邊喝邊問道:“師父呢?”
“真人剛剛出去了,好像還挺匆忙。”美景遲疑的道。
莫清塵點點頭:“知道了,你們先下去歇息吧,今日我去找找適合你們修煉的功法。”說完慢慢吃着粥。
良辰美景頓時大喜,齊聲道:“多謝秀。”
莫清塵一碗粥還沒吃完,顧離便返了回來,見她坐在那裡,頓了一下。
莫清塵卻仰起臉,笑道:“師父,早。”
顧離抿了抿脣,這才走到莫清塵身邊,遞過一個儲物袋道:“你看看哪件合適?”
莫清塵納悶的接過來,神識一掃,裡面居然裝滿了衣衫首飾,不由愣道:“師父?”
顧離臉上似乎閃過一絲尷尬:“今日你師祖舉辦進階慶典,凡我青木峰的弟子皆可身着盛裝……”
莫清塵臉色一黑:“師祖舉辦進階慶典?今日?”
顧離輕咳一聲,點了點頭。
“那您怎麼不早說?”莫清塵一字一頓的問道。
顧離頓了一下,半天才吐出兩個字:“忘了。”
見莫清塵臉色更黑,忙道:“清塵,你快去換衣衫,再不去恐怕遲了,我去拿點東西。”話音剛落就閃進自己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