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當中,姜瀾靜坐石凳上,一身白色長袍,空明絢爛,出塵脫俗,幽兒爲他幫公孫紫薇斟上清茶,便乖巧地垂手侍立在一旁了。
夏皇在相國府呆了幾天後,便回皇宮了,蕭盈月等人隨後也相繼離開。
若無公孫紫薇的拜訪,姜瀾其實也算能落個清閒。
“這是你自己的造化,你其實不用太過於苛求於這所謂的因果人情。”姜瀾主動開口,語氣隨和。
他知道公孫紫薇的來意。
公孫紫薇也算是他曾經的護道者,也確實是幫過他,在他渡八境天劫的時候,公孫紫薇也現身替他阻攔來犯之敵。
公孫紫薇靜坐在他的對面,姿態很是端莊優雅,她輕攏着青絲,語氣帶着一些複雜,道,“世間萬千債,唯有人情債最爲難還。”
現在的姜瀾給她一種和之前完全不同的感覺,他的一舉一動都透着種彷彿超然於諸世外的超然,即便是聖人在他的面前,也不免感到緊張。
這種情緒是她之前未曾有過的。
姜瀾的確是達到了一個世人無法想象的地步,他身邊的域場,自然而然地影響着身邊的人。
即便是他現在的肉身,也比一般的大千世界還要牢固。
每一個細胞都蘊含着超乎想象的力量,這種力量哪怕收斂了,也會自然而然地散發出來。
“你莫非還執意於我曾經的那句戲言?”姜瀾笑道。
公孫紫薇的臉蛋,罕見生出一縷紅暈。
曾經在姜瀾面前她是前輩,一轉眼數年過去,卻成爲了需要擡頭仰望他的後輩。
真是應了一句世事無常。
“原來那只是戲言,我後面還仔細想過,到底是不是真的未來。”公孫紫薇也笑了笑,神情恬淡自然。
因爲當時姜瀾所說的那些話,確實太唬人了,後面九州大地所發生的諸多事情,也在印證着那些話語。
姜瀾的那些追隨者,比如敖尹、孔璇、猿空,紛紛得到了姜瀾所指點的造化,突飛猛進。
幾人在如今的九州大地上,也算是聲名煊赫的存在,實力強絕,未來成就不可限量。
公孫紫薇也曾思忖推演過,她畢竟得到了紫薇大帝的傳承,而紫薇大帝在傳聞當中,和天帝的關係卻是很微妙。
姜瀾自稱未來天帝,而今天地間的種種跡象也都在表明,他在未來很可能會成爲真正的天帝。
九州大地各地的天帝祠,每一天中都有無數修士和生靈,在其中祭祀和禱告,無比的虔誠。
在這種情況下,即便是一個普通的生靈,也會沾染上無邊的精純信仰,塑造信仰金身,類似於古佛教的修行之法。
“年少時,誰無幾句狂言。”姜瀾笑了笑。
他知公孫紫薇求道心性堅定,今日過來也只是想要償還人情,並非是因爲當初的那句戲言。
公孫紫薇輕攏着額間的髮絲,也迴應以溫婉的笑意。
隨後,她便向姜瀾請教起了修行的諸多經驗,聞道有先後,雖說她年紀長於姜瀾,但現在姜瀾的確能稱得上她的前輩。
姜瀾自然也不吝指教。
公孫紫薇受益良多,最後帶着感謝離去。
後面的時間裡,姜瀾依舊留在相國府,他並沒有將心思放在修行上,而是繼續梳理締造自身的中千球體,完善着其中的新天界。
他的回來在暗中小範圍傳播了出去,不少熟人都得知了消息,前來拜訪了,帶着激動振奮之意,有他曾經的追隨者孔璇、猿空等人。
也有一些令姜瀾意外的人物,比如說北海之地的石聖。
石聖前來拜訪之時,還帶着他的孫子石天,令其赤裸着上半身,化去法力,揹負荊棘,於相國府爲昔日恩怨請罪。
巧合的是,在石聖前來拜訪的時候,聶耳國的國君也帶着聶昭衣前來了。
相國府門前,聶昭衣看着後背滿是鮮血,揹負着荊棘,長跪在那裡的石天,目光很是複雜。
就連聶耳國的國君,都不免一聲感慨嘆息。
石聖倒是神情自若,依舊讓孫兒跪在那裡。
最後,姜瀾讓他們都進來,也沒有讓石天再繼續跪着,以他如今的修爲和實力,自然也沒必要因爲曾經的那一點小恩怨而對石聖施壓。
至於石天,他的本體雖然是補天石,但之前就不被姜瀾放在眼中,何況還是現在。
石聖很聰明,他這麼做不是想讓石天放下仇恨,而是想讓姜瀾放過石天。
姜瀾對於衆人心中所想,自然洞若觀火,他懶得點破。
聶昭衣的到來,也爲他帶來了一個消息,姜瀾所要尋找的另外一塊補天石有了線索。
確切的說,那塊補天石也如石天一樣,孕育化作了人形,而且是石天的命定情緣。
姜瀾在略微推演之後,也很快有了結果。
那塊補天石也涉及到了息土的所在,雖然他手中現在有玄黃母氣土,但息土同樣重要,可以作爲溫養中千球體的源初物質。
不過現在時機還不合適,不是去取的時候。
在感謝了聶昭衣後,姜瀾取出了自諸天殿內帶走的一小抔五色土給她,雖說五色土比不上玄黃母氣土、息土,但也適合溫養各種神藥。
當初在諸天殿內,天帝也將之用以溫養那株造化神樹。
聶昭衣的本體乃是伴生補天石之花,因爲情劫一事,傷到了根基本源。
這部分五色土,足夠她在後面的時間裡,緩慢溫養恢復了。
在聶昭衣等人離開後,姜瀾就陷入了閉關。
他將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對於中千球體的溫養中,那座氣運金鼎,也被他祭出,坐鎮於新天界的中央。
氣運金鼎如同黃道仙今所鑄就,厚實而滄桑,鼎壁內部銘刻了不知多少的陣紋和大道符號,在那裡共鳴劇震。
中千球體因爲氣運金鼎的共振,出現了無邊異象,一尊無邊之大的恢宏金鼎,浮現在了天地間,噴薄着各種異象。
無窮無盡的物質,透過中千球體的壁障,自茫茫時空和位面中匯聚涌來,在姜瀾的感知中,甚至有來自於諸天那邊的氣息。
這座氣運金鼎,不僅吞納九州大地這邊的氣運,甚至連諸天那邊的氣運也不放過。
這是真正能鎮壓諸天氣運的神物。
“以氣運金鼎中吞納而來的氣運之力,用於構建新天庭,確實能加劇新天庭的成長。”
姜瀾在此過程中,取出了宏願之球,將之重新祭煉,無盡濛濛混沌氣繚繞,各種來自於諸天大千世界中的珍稀神材都被他添加進去,以大道真火進行灼燒,將那些神材都煉化成霧氣狀態,然後勾畫各種古老符文,唸誦大道真言。
他現在的法力,用無邊來形容也不爲過,但在重新祭煉宏願之球的時候,姜瀾還是感覺到了一種阻攔和吃力。
冥冥當中,有種無形的力量在阻撓着他,宏願之球用以收集心念之力,想要掌握人心,本質上就已經違背了天意。
因爲人定勝天,連天都無法徹底掌控人心,姜瀾卻想通過一件至寶來掌握人心,窺視心念,掌控一切心念之力。
這是在忤逆大勢,忤逆自然規則。
轟隆!!!
最後,這裡徹底炸開了,宏願之球化作無數碎片,無法承受冥冥當中的那股阻撓反噬之意。
姜瀾面沉如水,最後將所有碎片都收集起來,然後陷入了思索。
第一次會失敗,他早有預料,所以並不意外,他開始思索,要如何應對這種情況。
古往今來這樣掌控人心的至寶,應該是第一次出現,其難度無異於在混沌中開天闢地。
數天之後,他再度嘗試,又取出了大堆的神材珍寶,堆積成了山嶽一樣,在此過程中,他將自身的真名烙印,以大道真言的方式,打入其中,嘗試承受其反噬。
結果毫無意外,依舊是失敗了。
宏願之球的那些碎片,再度崩裂,更是細小了。
“將九條完整大道規則煉化進去,以補天的方式試試……”
姜瀾在沉思了半個月後,選擇換一個思路,這一次果然有了不同的變化,重新凝聚而成的宏願之球,雖然依舊受到了阻攔,但是並沒有炸開了,那九條完整的大道規則,如同烙印鎖鏈一樣,將其牢牢地穩固在一起。
不過,宏願之球的外表,依舊滿是裂痕,似乎隨時會破碎一樣。
若無九條完整大道規則的束縛,估計第一時間就崩潰了。
“只能算是完成了第一步,我太低估了這件至寶的出世。”
姜瀾看向了氣運金鼎。
他打算煉製出一件媲美氣運金鼎的至寶,用以掌控人心,曾經天帝煉製氣運金鼎時,肯定也遭受到了未曾有過的阻攔。
後面的時間裡,他仔細觀摩氣運金鼎,將所有心神都沉浸在其中,觀摩其痕跡、本質,以及一道道煉製的紋路,不斷地分析推演,然後再度拆解。
“很熟悉……”
“這種手法,和我祭煉宏願之球時也差不多,本質上沒區別,都是以糅合的方式。”
“大力出奇跡嗎?”
“看來還是我現在的修爲不夠,不足以支撐。”
姜瀾再度陷入沉思。
他並不打算放棄,因爲將宏願之球重新祭煉後,用以吸收心念之力,掌握人心,不僅可以讓他一窺世間萬道萬靈的秘密,也能進一步反哺心之道果的成長。
宏願之球收集心念之力後,用以提取凝練而出的精純力量,堪比着氣運,可用以那株神秘古藤的成長。
“所謂的氣運之力,不僅僅和天意有關,其實也和人心有關,人的心念之力中能凝練出堪比氣運之力的精純能量,也在說明人定勝天這個道理。”
“掌握了人心的秘密,那麼就能誕生超越了天意的力量……”
“宏願之球的祭煉,將比氣運金鼎更爲困難。”
姜瀾隨後取出了那塊通天碑。
據姜如仙所說,這是天帝曾經用以劃分天界界限,制定絕地天通規則的界碑,此碑往上,乃是九重天,也就曾經的古天界。
此碑以下,就是紅塵凡俗諸世,一碑永隔。
若無天界許可,任何生靈不可擅自踏足此碑界限之內。
隨着諸天大劫,古天界破碎,這塊通天碑也遺落了。
姜瀾看着手中的通天碑,打算將之煉化,用以修補宏願之球上的那些裂痕。
此物畢竟是玄黃母氣土所煉製,乃是極爲珍稀的源初物質。
他本來是想留着來溫養中千球體的,但息土已經有了線索,那也就可以奢侈一把,將通天碑煉化掉,用以修補宏願之球的裂痕。
轟!!!
隨着姜瀾開始煉化通天碑,這裡出現了驚人的景象,像是在混沌中重開天地一樣,蒸騰出各種奇異物質,還有玄黃母氣在瀰漫,絲絲縷縷,將姜瀾徹底籠罩。
他祭出破碎的宏願之球,絲絲縷縷的玄黃母氣覆蓋上去,修復着那一條條明顯且破損的痕跡,曦光閃爍,發出了像是世界碰撞一樣的聲音。
像是混沌土一樣的物質,在那裡噴薄出現,填補進入宏願之球的裂痕中。
在此過程中,姜瀾心念一動,以大道真火重新包裹住宏願之球,打算改變其外形。
若是球形,怕後面還是難以承載那厚重無邊的反噬力量,自古以來,塔、鼎皆代表着一種神聖的力量。
塔可以代表靈性和神聖的力量,是向神靈祈求和表達敬意的場所。佛教中的塔被認爲是佛陀的象徵,代表着智慧和慈悲。
“今日之後,再無宏願之球。”
這個重新祭煉的過程,足足持續了半個月。
即便是姜瀾也感覺很吃力,就連九道完整的大道規則,也險些有崩潰的跡象。
好在後面成功了,姜瀾以自身的心頭真血澆灌,穩固了宏願之塔破碎的趨勢。
各種至高法則涌動,撕裂了混沌,最後有一道刺目的光綻放,像是茫茫太初中誕生的第一縷開天之光,孕育着新生,象徵着希望和美好。
中千球體外的時空中,無窮無盡的大道風暴也在涌動,天地間、無盡的位面中,此刻似乎都響徹起了一個亙古滄桑的聲音,在昭告世間。
一件不可想象的至寶孕育誕生了。
足足有十三層的宏願之塔,矗立在姜瀾的面前,每一層塔身都晶瑩剔透,縈繞着混沌氣,無比的神秘,自然而然地散發着一種像是能詮釋諸世間一切秘密的力量。
姜瀾的面色難掩蒼白,但卻並不疲倦。
他盯着宏願之塔,感受到其中和自身傳來的心神相連之意。
不過,如今的宏願之塔,並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宏願之塔,因爲並不完整,只能算是雛形。
真正的宏願之塔,乃是如氣運金鼎一樣,能自己汲取吞沒諸天萬界、億兆時空心念之力的至寶,擁有掌控人心本質的力量。
“十三層塔身都徹底完善晶瑩,綻放無量光之時,便是宏願之塔徹底完整之時。”
姜瀾在煉製宏願之塔時,根據七情六慾,將之細化成了十三層,這是他以心之道果,在解析人心秘密時所劃分的本質。
七情,喜、怒、憂、思、悲、恐、驚,乃是人心情感。
六慾六識,眼、耳、鼻、舌、身、意,乃是人心外緣。
任何的思維和心念,本質上其實都是七情六慾的衍化。
不論是對於力量、對於壽命、對於財富,還是對於權利的渴求,都是人心外緣和七情之一或是其二的衍化。
所以任何的心念之力在解析之後,都能劃分至宏願之塔的十三層中。
“這一晃眼,就過去了半年……”
姜瀾收下了宏願之塔,任由氣運金鼎在中千球體內繼續吞納諸天氣運,身影一晃,離開了這裡,來到了外界。
在他離開中千球體的時候,他順勢將一直處於昏迷狀態的付道蒼給帶了出來,畢竟當初說好的要讓玉青劍仙見她師尊一面。
姜瀾自然不會食言。
九州大地現在已經是秋天了,庭院裡枯葉飄散,有些冷清之意。
不過令姜瀾有些意外的是,他父親姜臨天在這半年時間,成功突破了九境,成爲了一尊聖人。
如今已然出關。
父子兩人再度相見,自然是免不了一陣唏噓,有不少話要說的。
姜瀾陪着姜臨天喝了不少酒,一直喝到天亮。
性格沉穩如姜臨天,在提及到姜瀾假死的那段時間時,也難免灑落了幾滴熱淚,鬢間白髮生。
姜瀾出手,暗中爲其梳理根基,又爲其留下了不少神物,將一些至高的經文留下,便離開了相國府。
他帶着付道蒼,去了道蒼劍派的遺址,在那裡見到了玉青劍仙。她依舊是過往的那身灰白袍子,身形豐腴,斜插着一根簡單的玉簪,打扮很是樸素。
在姜瀾出現之時,她還在一座有些破敗爬滿了藤蔓,長滿了雜草的青磚瓦房庭院裡,清掃着灰塵。
“主……主人……”
玉青劍仙在看到姜瀾的時候,整個人略微一驚,然後反應過來,下意識就要自稱青奴,匍匐跪下。
她並不知道姜瀾回來的事情,但她總感覺姜瀾不會輕易死去。
這些年也都是深居淺出,在道蒼劍派的遺址中隱居。
被姜瀾關押在小世界的那段日子,已經成爲了她夢魘般的記憶,根本就無法抹去。
即便有時候入定修行,也會被驚醒,惶恐受驚不已。
“青奴見過主人,主人平安歸來,真是太好了。”玉青劍仙垂着螓首,根本不敢擡頭。
“不用多禮。”
“我今日過來,是把一個人帶過來的。”
“伱不是一直想見他嗎?”
姜瀾掃了眼她這段時間隱居之地,心中微微搖頭,對於玉青劍仙,他並無半分憐惜。
當初若是心狠一點,她現在早已埋骨異地,墳頭草不知多高了。
雖然現在看起來淒涼了點,但也是她自找的。
“主人所說的是……”
玉青劍仙眸子略微睜了睜,朝着姜瀾身後看去,心中隱隱有些猜測,話語也不免顫抖了起來。
姜瀾並未多語,將付道蒼的人丟了出來,拋至玉青劍仙面前。
“你……”
“你是師尊?”
玉青劍仙的眼睛瞬間睜大,看着面前無比熟悉的面孔,話語顫抖,已經不知道說些什麼了。
付道蒼臉色蒼白,他根本沒理會眼前的玉青劍仙,而是驚懼地看向姜瀾,道,“我和大人你之間根本就沒任何恩怨。”
“師尊?”
玉青劍仙強忍心中的情緒,再度出聲問道。
不過付道蒼依舊沒有理會她,他在九州大地生活過一段時間,留有傳承,也收過一名徒弟,但對他來講,那只是浮雲過往。
在他假死閉關回到界外後,這裡的一切和他就再無瓜葛淵源。
他自然猜得出眼前的女子是誰。
但他不知道玉青劍仙和姜瀾是什麼關係,現在只能裝作不記得。
“師尊,我知道就是你,你爲何不認我了?”
玉青劍仙的臉色,漸漸蒼白起來,語氣盡是顫抖。
“你是誰?我不認識你,你不要亂認關係。”付道蒼似這時纔看到玉青劍仙一樣,趕緊矢口否認道。
姜瀾神情平靜而淡漠,像是一個世外之人在看着這一切,超然於外。
同時他也在觀察着兩人的心念之力變化,不論是付道蒼,還是玉青劍仙的心中情緒變化,都瞞不過他。
從一開始的意外、激動、驚喜,難以置信,再到震驚、無法接受,失望……
這一連串的情緒變化所帶來的心念波動,也確實如他所想的那樣,化作幾縷精純的心念之力,落入宏願之球的不同塔層。
反觀付道蒼,一直都是恐懼驚顫的狀態,心裡只有無盡的求生欲,壓根不敢和玉青劍仙相認。
玉青劍仙無法相信,眼前這如此膽小怯懦,甚至不敢和她相認之人,便是她一直心心念念着的那個師尊。
“我確實是認錯人了……”
最後,她自嘲一笑,也算是明白了什麼。
付道蒼心裡苦澀,他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他只是想活下去,僅此而已。
姜瀾一招手,付道蒼便昏迷了過去。
他當着玉青劍仙的面,撕開了一道時空大裂痕,無盡深邃的虛無顯露出來,另一邊似一個無垠而廣袤的世界,兩邊的氣息對撞着,有混沌氣在澎湃,很是驚人。
“既然如此,那我便將他送回原本的世界。”
付道蒼和他之間,確實沒有什麼恩怨,姜瀾也並不打算殺了他。
玉青劍仙看着姜瀾如今這鬼神莫測的手段,下意識地點了點頭,目光黯然道,“他確實變了,已經不是我所認識的那個師尊了。”
不過說到這裡,她還是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姜瀾。
她沒想到,姜瀾竟然真會把付道蒼帶來見她。
當初姜瀾拿付道蒼威脅她的時候,她迫於種種現實無奈接受。
現在看來,付道蒼已經不值得她這麼做了。
姜瀾沒有再多說什麼,隨手一拋,付道蒼便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了那道時空大裂痕中。
他將其帶來,也只是了結一樁因果。
玉青劍仙欲言又止,本來想說的諸多話語又再度嚥了回去,然後想到了她的徒弟蘇清寒,心裡不由得輕嘆一聲。
當初她利用蘇清寒,想要對付姜瀾。
現在看來,蘇清寒倒是糊里糊塗地成爲了那個幸運兒。
姜瀾在了結這樁因果後,也並沒有久留。
不過,他還是看在往日的一些情面上,爲玉青劍仙留下了一些東西,有劍界的不少典籍記載,還有相關的劍經。
玉青劍仙怔怔地看着姜瀾消失不見,在原地沉默許久。
姜瀾離開了道蒼劍派的遺址,隨後撕裂虛空,往位於西陵州以西的十萬仙山而去。
在這片區域,濃郁縹緲的仙霧籠罩天地,巍峨的山嶽一重挨着一重,宛如大龍匍匐在地,綿延不見,數量根本數不清,似有十萬之巨。
傳說這裡曾是一片仙家淨土,在古老遺刻記載中,還有仙人出沒,爲修道者講道,闡述大道真義。
在彌陀界主、無量界主等一衆界主來犯時,無量界主曾探出一隻大手,險些打沉此地,不過在經過了數年的休養後,十萬仙山已經恢復了原本的地貌。
隨着姜瀾的身影,無聲無息出現在十萬仙山外。
籠罩在十萬仙山中的仙霧在退散,露出了深處層層亭臺樓閣。
不過,很是死寂安靜,沒有聲息,彷彿被諸世遺忘在某個角落,不染任何塵俗因果。
他目光掃去,最深處那處披掛着皚皚白雪的深淵,突然顯露出來。
一道絢爛明麗的劍光,自那裡綻放而出,朝着他斬了過來。
不過,姜瀾只是站在原地,沒有任何抵抗的舉動,那道絢爛劍光便如積雪遇到烈陽一般,瞬間潰散,化作灰燼。
“這是何意?”
姜瀾語氣平淡,隨後探出了大手,朝着那座無垠深淵抓了過去,無盡的風雪倒卷,這片天地似乎陷入了昏暗當中。
那個地方法則碰撞,混沌氣擴散,爆發恐怖的浪潮。
一道模糊虛淡的身影,倚劍橫空,出現在了深淵上空,想要擋住姜瀾的這一掌。
不過下一刻卻是一顫,口鼻間似有鮮血溢出,直接橫飛了出去,跌落至了深淵當中。
姜瀾揹負着手,邁步走去,虛空模糊間,直接走向了深淵裡面。
不同於外面所見的一片無垠黑暗,其中其實別有洞天,隱隱能看到諸天星斗垂落,還有一座青銅宮殿,高懸在虛空當中,噴薄霞光,恢弘而肅穆,漫天劍意縈繞,如同一座至高的劍道聖地。
“你竟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
那名模糊虛淡的身影,乃是一名身着宮裝長裙的女子,挽着古老的髮髻樣式,面容秀美威嚴。
她在青銅宮殿外顯露出真身來,嘴角帶血,黛眉緊皺,滿是戒備震撼地看着姜瀾。
“見帝不拜,反倒是倚劍行兇?”
“你是想要我出手覆滅十萬仙山嗎?”
姜瀾語氣平淡,目光當中卻蘊含浩瀚若山海的威壓,僅僅是掃去,便令這片時空動盪不休,似乎要被撕裂一樣。
宮裝長裙女子面容更是一變,身影一顫,口鼻間鮮血溢出更多。
“公子……”
這時,一道驚呼的聲音在這片空蕩無垠的空間裡響起。
那座青銅宮殿前,一名窈窕女子忽然飛身而出,她青絲如黛,面容如畫般的精緻絕倫,正是蘇清寒。
姜瀾看到蘇清寒,目光裡的威嚴稍微斂去。
那名宮裝女子也是心中一嘆,收斂了所有敵意,拱手道,“晚央一脈最後傳人,見過真君。”
古老時期,涅道境中期的天人存在,也經常被世人稱呼爲真君,劍界的劍主,也是相當於涅道境中期的修爲,只是不同的世界稱呼不同。
宮裝女子顯然是能感受到現在姜瀾的修爲,所以才以真君稱之。
姜瀾對此,倒是並不在意,眼前的女子,正是沉睡在十萬仙山中的晚央女帝,全盛時期有着匹敵叫板天人的實力。
原劇情中,蘇清寒也是因爲林凡的因果關係,在十萬仙山中被晚央女帝看上,收爲徒弟。
不過現在的晚央女帝,只是恢復了至尊層次的修爲,也就是涅道境初期的地步。
在姜瀾的面前,她根本沒有抗衡的可能。
“你膽子不小,明知我到來,還敢向我亮劍,若無清寒這層關係在,你現在已經形神俱滅了。”姜瀾淡淡道。
晚央女帝神情一番變化,不過並沒有反駁。
現在的姜瀾,的確是具備了出手抹殺她的實力。
她很震動,當初知道姜瀾的時候,他纔不過聖人層次的修爲。
轉眼數年過去,他竟然就成長到這一步了,簡直就是天方夜譚一樣不可思議的事情。
對於她這樣的存在而言,沉睡動輒都是數萬年起步,這數年的時間,於她看來,不過就是眨眼的功夫。
姜瀾沒有再管晚央女帝。
他看向從剛纔開始,就呆愣在那裡,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蘇清寒,微微一笑,然後伸開雙手示意。
“公子……”
“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蘇清寒呆愣地看着他,明眸裡突然有了淚光閃爍,然後便化作一道流光,撲向了他懷中,在那裡低聲啜泣不已,梨花帶雨,打溼衣襟。
姜瀾輕撫着她的後背。
他來十萬仙山,一方面的確是有蘇清寒的緣故,另一方面也是因爲晚央一脈和林凡之間,還有一段因果。
晚央一脈的創始者,本是劍界某個時代的界主,因爲鋒芒過甚,得罪了無量聖界等各方大千世界的界主,甚至殺死了無量界主最疼愛器重的子嗣。
最後遭到各方界主的合力圍剿,含恨隕落。
原本這些恩怨是屬於林凡和無量界主的,但冥冥當中,姜瀾掠奪了屬於林凡的諸多氣運,這些因果恩怨,也就和他牽扯上了關係。
無量界主等存在,也和他有了恩怨交集。
晚央女帝本是晚央一脈的最後傳人,而林凡前世則因爲種種緣故,意外得到過晚央一脈的傳承,後面纔會快速崛起,成就永劫劍主之名。
在蘇清寒來到十萬仙山後,晚央女帝也正是憑藉這份因果人情,將之收爲徒弟。
當然,這是原來的劇情軌跡。
現在晚央女帝會收蘇清寒爲徒,很大的原因是猜測得知了林凡之死的真相,想通過蘇清寒來謀劃她的復仇一事。
“無量聖界已經永寂衰敗了,無量界主若是歸來,也會第一時間遭到我的清算,你若想報仇,最好的辦法是追隨於我,而不是向我動手。”
姜瀾安慰着蘇清寒的同時,也洞悉了晚央女帝的心念。
晚央女帝畢竟是界內這邊一位實打實的天人級存在,雖然來自於界外,但身上的氣息早已沾染了這邊的本源,並不會受到天地意志的排斥。
若將之收服,那是一尊不俗的戰力。
晚央女帝並不知道界外那邊所發生的事情,更不知道姜瀾是如何走到這一步的。
她正想開口,姜瀾已經一指點出,一道思維訊念洪光,沒入到她的眉心當中。
很快,晚央女帝在發愣當中,便已經明白了界外那邊所發生的事情。
“原來如此,剛纔多有得罪之處,還望真君不要見怪。”
她目光變得複雜,輕嘆一聲,再度拱手道。
無量聖界竟然已經衰敗永寂了,連本源都被姜瀾掠奪,跌落至中千世界層次。
無量界主更是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可現在卻被姜瀾輕易地實現了。
蘇清寒不知道自己現在的師父晚央女帝和姜瀾這番交談的深意。
她更不知道姜瀾在界外的諸多經歷,對她現在來講,姜瀾還活着就好。
這段時間裡,她一直在以爲姜瀾復仇爲目標,在不斷鞭策着自己。
她深知自己的弱小,可能此生報仇都無望了,但她一直記得,在她爲一枚棋子,無法左右自己的生死時,是姜瀾忽然出現,將她自那一個個可怕龐大的漩渦中帶出。
不論是相國府,還是道蒼劍派,都不是她一個小小的餘邑城蘇家的大小姐所能抗衡的,她無力改變這一切,一個不慎,動輒就會粉身碎骨。
當初她敬愛的師尊玉青劍仙,最後也是利用她來對付算計姜瀾。
這世間即便是父母和親族,也會爲了利益隨時拋棄她。
也只有姜瀾,從始至終都沒有圖她什麼,一如既往地站在身後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