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真是捨得。”淡淡聲線自後方傳出,語氣略帶訝然,又似微有興致,“對手下最得用之人,你就這樣坐視他身死,不覺得可惜?”
“心輸身死,徹頭徹尾的失敗者,還有什麼資格繼續爲我統御屬下!”陰柔男子話音剛落,掌心閃過一道寒光,腳下那具血跡斑斑的身軀立時化爲齏粉。
驀然清風揚起,血沫粉屑隨風而散。恍惚間,有如無數紅色夜蝶在風中翩翩飛舞,旋轉搖曳。晦月仰頭默視,微微抿脣,眸中銀光流溢,面上卻是看不清神色。
“既然如此……”元穹皇帝的聲音穿過迷濛血霧幽幽飄來,似有遲疑之意,“那小伯爵的資質不錯。”
“你覺得她會甘心投降?”晦月語氣漸趨平靜,“你沒聽她說麼?----不死不休!”
聽出對方已經消氣,元穹低笑一聲:“我只是替你可惜罷了。”
“可惜什麼?”晦月驀然轉過臉,冷笑道,“只要打下這片大陸,還怕沒有願意效忠我們的人?”
“效忠者算什麼?我只是看中那小伯爵的靈基!晦月,或許換個方法,就能讓那丫頭甘心獻上你想要的東西。”元穹皇帝聲音越發低沉,“試試罷了,有益無害。”
沉默片刻,銀眸閃出亮芒,晦月微微點頭:“好。”兩人旁若無人般一應一答,簡直將廣闊平原上震天的喊殺與血腥的廝鬥徹底無視,對遠處心存殺機地賽菲爾三人。更是根本不放在眼裡。
帶着血色斑點的藤蔓在半空優雅伸展,賽菲爾露出半張略帶驚疑的臉。她並不理解風使爲何會放棄“打不過就跑”的良好習慣,也不知道那人爲什麼放任風使獨力戰鬥,但她能確定一件事----東大陸的元素使到今日又少了一名!
只是,那人對待屬下之冷酷,實在令人心寒。看着遠方緩緩飄蕩的血霧,精靈和叉子都皺起眉,後者更是面色不豫,搖頭低語:“東大陸的傢伙……真夠冷血無情的!”
他剛說完。便覺一股殺氣有若實質般撲面而來!
那道殺氣如煙若影,貌似輕柔,卻帶着令人心悸的霸絕之意,彷彿要撕裂周遭空氣一般。^^君^^子^^堂^^首^^發^^殺氣還未襲至身周,令人戰慄地勁風先行吹到,夾着肅殺而強悍的氣息,眨眼間便將初夏正午的熱力驅逐一空!
叉子不由得大驚,隨即心頭大懼!以他八級武士的護體能力與游魚般的滑溜身手,竟然在這股可怕的氣息籠罩下動彈不得,對那道冰劍一般的殺氣避無可避。這一瞬間。他幾乎能聽見死亡接近的腳步聲!
“起!”永恆清冽的聲音及時響起,搖曳生姿的巨大藤蔓如有生命一般靈動跳躍,數蓬綠意閃電般擋在叉子身前。
“轟!”一聲悶響,魔鬼藤猶如撞上一堵堅硬地高牆,被狠狠反衝彈出。這一下衝擊力極大,即使是無視攻擊的魔鬼藤,竟被生生撞出老遠,被藤蔓交纏保護的三人都被震得眼前發黑,胸口發悶,幾欲吐血。
還沒等他們定下神來。便覺眼前人影一閃,方纔還遠在數裡之外的晦月已經鬼魅般出現在他們面前。只見他從容立於虛空之上,妖物一般的無雙面容上掛着一絲冷笑:“我最不喜殺無用之人,你自己了斷吧!”
銀光流溢,凌厲如刀,三人心中俱是一寒。知道這話是對叉子而言。想來。對擁有上佳靈基的永恆與賽菲爾,他有心活捉,所以才手下留情,不然在方纔那一記攻擊下,叉子已然斃命。
“少說廢話,打吧!”三人都是一般心思,魂體瀰漫藤蔓伸縮,已是做好了硬拼準備。
但晦月卻是不動。目光掃過三人。淡淡道:“我只要那無用之人的性命,小丫頭不需着急。精靈少主也用不着浪費靈力。你那藤條雖然奇妙,我若真想吸收,不過是舉手之功。”
賽菲爾只是冷笑:“要戰便戰,你犯不着這樣威脅我!”
她卻不知在晦月心中,叉子並不是來威脅她的人質,而是必殺之人----憑他一個毫無靈基的武士,也敢對風使出手?晦月早就將叉子列爲殺死風使的最不可饒恕之人。
眸中銀光流溢,殺意濃重,未見晦月動手,一股有若實質地靈力從他身上疾涌而出,在藤蔓四周纏繞衝擊,宛如紅日噴薄,勢不可擋。
他動真格的了!賽菲爾腦中閃過這個念頭,心底懼意油然而生。^^君.子.堂.首.發^^她以爲自己做好了拼死一戰的準備,但到了這時她陡然發覺,她並未準備好迎接死亡---不是自己,而是同伴!若是死亡降臨到叉子身上……她突然不敢想下去。
“利亞蘭,我的最後一個要求!”驀然間,她再也顧不得曾經橫亙心間的最大顧慮,放聲大喊道,“立刻帶走叉子!”
誰料話語說完,空中一絲動靜也無。賽菲爾氣得雙眼圓瞪,顧不得一邊叉子與永恆的古怪神色,雙手結印,呼喚幽魂凝結形體,密密麻麻佔滿天空。
“你這麼拼命作甚?我又不會殺你。”晦月地目光裡充滿興致,彷彿在逗弄一隻膽敢挑戰惡貓地老鼠,“不過,你和你的母親,倒真是一模一樣的性子啊……”
爲了些不相干的傢伙,寧願付出生命的代價,真是傻瓜。晦月忽的斂了神色,冷笑道:“至於利亞蘭那個膽小鬼,他怎麼敢出現在我面前?”
“哼,什麼膽小鬼?”虛空之上傳來一句氣急敗壞的喝叫,幾乎在同一瞬間,銀芒乍起。刺得人雙眼生痛。待光芒散去,晦月微一眯眼,便見前方藤蔓間已然少了一人!
“哎呀哎呀,嚇死我勒。”遙遠的軍營後方,兩道身影突兀亮起,桃花眼以手撫額,誇張叫道,“他地靈力竟然能凝結成實體,真可怕。真可怕。”
“你!”叉子這才發現自己換了處地方,憤怒地撲過來揪住桃花眼的衣領,“帶我回去!”
“回去幹嘛?送死咩?”桃花眼不耐地甩開對手的手,“不要擔心,他又不會立刻殺掉那兩人。再說,大不了我多跑幾趟就是叻……”
叉子的身影消失後,空中陷入了長久的沉寂。似乎過了許久,晦月才側過臉,目視賽菲爾:“當年你母親爲了族人能一命換一命,你可有這種膽量?”
“你到底想要什麼?”賽菲爾警惕的望着他。桃花眼在他眼皮子底下把叉子弄走。他竟然沒有大發雷霆,反而轉了話題,這樣的反常倒令賽菲爾更加不安。
“你若乖乖將靈基獻給我,我便不殺你屬地之民!”冷哼一聲,晦月眉間地硃砂印記鮮紅如血,眸中涌出兇戾之氣:“不然,我將你安基十三島屠殺殆盡,一個不留!”
心頭大震,賽菲爾目中閃過驚惶之色,腦中卻是飛快的思考:看起來。晦月很想得到她的靈基,甚至超過對永恆與旭天的關注。難道她的靈基比精靈的完全控植靈基和旭天的金系靈基更加有用?
目光微微瞥過額頭那點豔紅的硃砂印,她想起魂渣昔日告知,眉曾對那人施了散魂之術。以此推測,她體內的降靈靈基極可能對破解此術大有幫助。可他爲什麼不直接抓了她“進食”,卻拿安基島來威脅她。莫非。降靈族人的靈基存在某種令他顧忌地特異之處?
閃念間,腦中已經將種種可能性梳理完畢,賽菲爾霍然擡頭,脣邊閃過淡淡譏諷:“不殺屬地之民?你倒說得好聽,可誰敢相信?降靈族最後還不是滿門盡滅、一個不剩!”
“喔……”嘴角噙着一抹冷酷的笑,豔麗無雙的姿容透出令人恐懼的寒意,“那讓我看看,你的忍耐度究竟有多高。”
他手指一挑。直指下方平原戰場:“你該知道那些騎兵是怎麼回事吧?和你一樣的紅髮血眸?。你心裡應該清楚,他們都是使用了你降靈族的合體之技。纔會如此兇悍難敵……”
賽菲爾側過臉,咬脣不語。她當然早就想到,這些變異騎兵形體非人,膨脹起來滿臉血紋、雙目血紅,和當日的離姬、隼人何其相似!
十年前降靈族被滅門,有些未及毀掉的口訣便落入晦月手中,包括戰寵合體之技。一直在實驗異術轉移的他得到降靈族異術後,先是弄出了離姬隼人之類地試驗品,後來又漸漸擴大規模,將數萬普通異術者變成兇獸一般的非人類戰士。
合體異術並非人人適宜,實驗不成便只有死亡。東大陸不知道死掉了多少試驗品,才湊足一支足以橫掃西大陸騎兵的變異騎兵軍團。
而同離姬當日情形類似,只要成功合體,這些變異騎士就會變得心性殘酷、嗜殺冷血,是最好不過的殺戮機器。若非有此倚仗,東大陸也不會在北斗城覆滅後半年就發動全面戰爭。
想通此節,賽菲爾不禁將牙關咬得咯咯作響。甚至,她能猜測到,幾天前的半島海戰,那些異術者裡的老弱婦孺爲什麼會選擇最絕望地同歸於盡。他們或許也有想保護地人吧?比起全力戰鬥而死,眼睜睜看着親人好友變爲非人怪物,是不是更難接受的現實?
晦月滿意而笑,淡淡道:“那麼,親眼看着你的部屬在你自己的異術下被踏爲齏粉吧!”
賽菲爾聞言,身體不禁顫抖了一瞬。隨即便聽到對方那彷彿放大了數倍的冷酷聲音:“給我殺光西大陸的人!”
除了透骨的冰寒,他的話中似乎並無多少威嚴。然而這聲音在戰場上空響過,東大陸士兵心中一凜,因鬥將失敗而低落地士氣似乎被巨大地恐懼感驅趕一空,每個人都不要命一般的攻擊,比先前地廝殺更加激烈,更加兇狠。
震天響聲連綿一片,威力更加驚人的爆炸氣浪頻密的盛開在血腥遍地的平原。人魚的樂音也大面積奏響,有此相誘,變異騎兵狂性大發,紛紛膨脹至最強形態。
後方的異術者與幽血軍也徹底陷入瘋狂----他們此刻全然不管敵我,威力驚人的靈力箭直直朝着最密集的廝殺之地射去。反正變異騎兵的防禦已經升到最高等級,被劇烈爆炸震死的多數都是西大陸的騎士!即使騎士有護體鬥氣保護,那座下戰馬也被炸得支離破碎,沒了坐騎的騎士下場更是悽慘,在膨脹如巨人的變異騎士面前,他們的護體鬥氣根本支撐不了多久就被踐踏而死。
在發了狂的東大陸士兵猛攻之下,戰場很快便形成了一邊倒的局面。殘碎的肢體與殷紅的鮮血像下雨一般不停的拋起、落下,無數聲淒厲、亢奮、絕望、壯烈、悲哀、瘋狂的叫喊聲此起彼伏,沸騰翻涌。
賽菲爾只覺身周死靈氣息如沸水般翻騰不休,陰森森的幽靈如狂潮般包圍了她,平原上腥味沖天,屍體疊堆起好幾層,那血腥的景象慘烈得幾乎連大地都失去顏色。
“看,這些用你們家族異術改造過的士兵,就是逖倫大陸的最強騎兵!”晦月淺笑着看定賽菲爾,口中說出殘忍話語,“看了下方戰場,你有何感想?”
“哼!誰敢說,你們就是逖倫大陸的最強騎兵?!”陡然間,嬌滴滴的聲音從遠方傳來,隱約又帶着一絲無言的威勢,令人熟悉而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