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二章 煌星照夜

洪荒,涵虛之境。

空間裂縫驟然閉合,重新收回混沌魔劍的女子,亦是一口口的黑血不斷的噴出,足將面前的河水都染作了漆黑之色。她捂着胸口劇烈的咳着,身體軟綿綿的癱倒在了水岸邊。

可她的面龐雖然慘白到了毫無血色的地步,嘴角處卻依舊帶着一抹悽美的笑意。但是這一次,她卻沒有一點恨意。心間滿溢的溫柔替代了那生不如死般的痛苦。

將強大的法力連續穿越洪荒位面、神界、人界、最終降臨到鬼界。這究竟要多麼巨大的消耗啊!先且不說混沌之祖此時的修爲原本便耗費巨大,遠不是巔峰狀態。此番又跨越遙遠空間去支援陸揚。這才導致她近乎被消耗得油盡燈枯。但她不後悔。

能被他溫柔以待,哪管只有片刻卻也是她的幸福。混沌之祖很清楚,當陸揚到了洪荒之後,知道了這裡發生的事情後。他定然會不顧一切的殺了自己。她是個邪惡的存在。

天水相連之處,現出了兩個朦朧的身影。那是首山軒轅界洪荒七祖其中的兩位。他們受混沌之祖所託照顧那個沒有父母的可憐女嬰。每隔七日,便要來涵虛之境向混沌之祖求一些珍貴的靈草。上一批靈草已然用光了,今日,便是他們前來的日子。

見到那一男一女兩個身影即將前來,混沌之祖慌亂不已,忙掙扎着一揮手臂,拼起體內所有的法力,用混沌之氣遮擋了滿川黑色的血水。但卻使得她的面色更加蒼白了幾分。她竭盡全力不讓自己倒下,站起身來,恢復了冰冷的女王模樣。

“她怎麼樣了?”混沌之祖鎮靜了起來,冰冷說道。

“我們在軒轅界內爲孩子找了個有奶水的孃親,這小傢伙活潑得很,血脈亦是非同凡響。我們每日用百種歸元仙草爲她泡洗身體,她竟然能承受得住這種強猛的藥力。而且,她雖然才方有幾個月大,便在玉關內成功的凝聚了玄丹,還是九轉玄丹……”

“你們做的很好。不過,切莫給本祖照顧好這個女孩。如果她有任何閃失,本祖定然要你們軒轅界內,甚至洪荒的所有生靈爲她賠命。”混沌之祖轉過身去,她的聲音有些沙啞。

“我等不敢……”兩人生怕惱了這尊惡神,忙不迭的點頭稱是。不過這許多天來,那女嬰帶給了人們無數驚奇與訝異。雖然懼怕混沌之祖會大開殺戒,卻依舊鬥着膽子,向她問道:

“我等撫養此嬰,已有時日。卻不知她的生身父母今在何方?也請您知會一聲,待到這孩子父母來時,我們必會將此女嬰奉還,不敢有誤。”

“她父母的下落,你們不必知道。給本祖好生看管便是。速速滾開,本祖要修煉了。”

混沌之祖語聲森然,混沌魔劍破風而出,抵在了兩人的面前。那兩人駭得不敢再說,忙提起揹簍,自去藥庫中裝了些歸本培元,養身健體的仙草。便逃也似的離開了這裡。直到目送他二人走後,混沌之祖方纔萎靡下來。她直嘔了滿地的血,伏在地上,氣喘連連。

“夫君啊……我爲你做的一切,你可知曉麼?”

她搖着頭,虛弱至極的蹣跚回到屋中倒了些酒。就這般遙對着清池寒霧,飲至伏案醉倒。

……

卻說另一方世界,黃泉域內。陸揚拼盡法力昏迷不醒。衆位魔尊已在龍帝率領下去了忘川河底,只有幽紫玉一直守護在他的身邊看視。幸得陸揚體內神石安在,將他的傷勢逐漸的修補回來。消耗虧空的法力,也在逐漸補充歸原。

如陸揚預料一般,那黃泉轉輪王是個言而有信的大丈夫,既然輸了賭戰也不多言,就這樣帶着麾下十萬鬼卒離開了彼岸橋,去到枉死城中駐紮。但是,黃泉轉輪王給了衆人三日的限期。在這三日當中,陸揚一夥人務必要全部離開黃泉域。否則他便會引兵前來廝殺。

也是天眷衆人,正因黃泉轉輪王修爲通玄,不奉神界爲尊。所以他沒有理會陸揚與神界之間糾纏不清的仇或怨。這次將忘川河讓將出來,也是完全敬佩陸揚那超越極限的毅力與掌控全局的智慧。在陸揚昏迷一日,醒轉之後,黃泉轉輪王甚至親帶寶丹,前來探視。

“帝尊修爲精強,小王敬佩不已。他日有機會,小王定會再向帝尊請教一番。”

黃泉轉輪王敬重陸揚修行非凡,此番拱手,實是衷心敬服。陸揚見他重守信約,亦是不免英雄相惜,結交下了這位強大的九幽尊王。待到黃泉轉輪王詢問陸揚爲何與神界作對之時,陸揚不免長嘆一聲,將從前的往事,對黃泉轉輪王一五一十的都說了。包括青瑤化爲妖神,天地不容,最終兩人被擒入上界,最終天地永隔。

說道最後,連一向剛強的黃泉轉輪王都不免對陸揚的遭遇表示痛心。與愛人永世不能相見,青宵幽冥,傷徹心扉。換了誰也無法承受得下來。可陸揚便就是將悲痛化爲力量,自幽深的煉獄重生而出,大漠風雪,浮世蒼茫。闖過了無數修羅殺場只爲此癡心一念。

“王上乃九幽神祇,可知被泯滅後的靈魂,將會去向何方?”陸揚突然問道。

“魂魄之體,屬陰趨下。當斷氣以後便會魂歸地府,由鬼差押解,冥王判落髮往小王這黃泉域位面。更有十八層地獄收押那些生前罪孽深重的亡者。但是魂魄若在三界中消散,那便有兩個去處。說於帝尊得知。”黃泉轉輪王毫不相瞞,將這鬼界的規則,說與了陸揚瞭解。

魂魄若徹底消亡,卻也不能算作從三界當中自此失去蹤跡。在這個世上有一種人、鬼、神皆是不能得見的風,喚作逝靈之風。逝靈之風會席捲起破碎的靈魂在天地間飄蕩,或是將靈魂的碎片遍灑大地,自此停留在世界上。或是將它們傳送到不同的多元世界當中去,化爲不同次元之中自己的一部分。

“本尊不解那次元的深意,還請王上賜教。”陸揚聽了這番話,便恭敬的對黃泉轉輪王深施一禮,再度求道。

“小王所言的多元世界,即是平行宇宙。”黃泉轉輪王微笑着,對陸揚解釋道:“平行宇宙,是與我們這個次元,相不同維度的平行空間。這些宇宙中,可能存在着與我們相同,或是不同的文化層次。說不定,在平行宇宙間的你,只是一個凡人。宇宙大哉無窮盡,無論想得到的,還是想不到的。一切都有可能發生。”

“華珊公主啊……”

黃泉轉輪王的修爲所至,知道陸揚在想什麼。所以爲他開解道:“那位人界公主沒有任何修爲,所以不可能在逝靈之風的吹拂下停留在這片世界了。據小王猜測,她必然會在另一個平行世界中的自己身上,保留這份微弱的意念。也許她從未見過你,卻能見到與你相似的面孔之後,會產生似曾熟識的感覺。”

“那,該當如何去找到她呢?”陸揚雖有不捨,卻知道世事並不完全會逞心如意,便說道。

“小王這黃泉域裡,有一處追思之地。它可以幫你尋找到她破碎魂魄的蹤跡。只要你心念着那個人,依靠着想念的力量,便可以短暫的窺見她在何方。帝尊如願意親自去那裡看看,小王願意引帝尊前去。”黃泉轉輪王說道。

古往今來,多少兩情相悅之人在忘川河畔分飛永別。黃泉轉輪王在千年歲月裡曾看了無數。在那世人眷侶當中,癡纏者少,棄離者多。所以忘川河畔的風雨亭常有閒談論說,而輪迴路,卻終被遺忘。似陸揚這般別離後尚存深情的男子,黃泉轉輪王亦是有心讓他寬懷。

當即兩人一前一後,步行登上了陰山。果不其然,在陰山的山腰處,有着一處盈滿了清澈泉水的石潭。潭面無風,卻在其間橫生道道波瀾。陸揚立於潭前,默默想念着華珊公主那清麗的顏容。須臾過後,他似乎宛如一滴靜水,無聲的浸潤入了這方石潭當中。

果不其然,他在那其中看到了許多。她是名字中也有着‘華珊’二字的女孩。雖正年少,卻純潔清新,顰笑間便能看出是個乾淨利落的女孩。而奇妙的是,他自己也在那方世界當中,作爲一個普通人在努力的生活着。陸揚、與那個清歌瀟灑的少年神之相接,思之連同。

她們在地球上第一次的相遇,是在十四五歲的年紀。但是在那個世界,他們沒有走在一起。不過,他卻依舊深深的愛着她。希望她過得快樂,不要被這個世界的塵俗羈絆所左右。

但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男孩少年老成,在十五六歲時便規劃了未來的道路,並努力的朝着夢想前進。他感激自己的青春沒有活的落魄,而是在心間保有一方淨土,一座故城。

可女孩在該當天真爛漫的年紀,卻染上了許多不該有的迷亂。她染了頭髮叼着香菸,跟很多人遊蕩在不歸的大街小巷。男孩放不下,他總是在人海里關注着她。卻明白着,她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單純的女孩了。

他們各懷心思,於人海中擦肩而過。她也許會想到從前,有個傻瓜爲了她默默付出。只不過會付諸一笑。但對他來說,那女孩卻是整個青春。沒有人相信十年來他會一直愛着那個女孩,他們的合照,也只是畢業後的那一張留念而已。

但他就是這樣的人,將感情埋在心間也從不露片語。慢慢的這份感情,竟然隨着時光流轉變了模樣,變得不再銘心刻骨了。而是化爲了一份美好與純真,如星辰般伴隨在少年的身邊。

陸揚相信着,少年有一天必將如願以償。成爲無盡銀河中那一顆最閃耀的星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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