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章 劍心無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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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川夜雨,冷月無聲。

陸揚揹着手,一個人漫無目的向前走着。綿綿細雨如絲灑落在青石板上,脣間,還殘留着一抹幽香。他就這般漫步走在空無一人的雨巷之間,寂寞的身影,沒有在月下停留。

“陸揚哥哥!”

巷口處,馨兒三步並作兩步的追了上來,她依稀能夠猜得出來陸揚爲何感傷。只因爲,他的內心中始終都被一個女子所佔滿,再不能容下別人。儘管蘇晴很優秀,無論是家室還是天分,都配得上陸揚這般的男子。可他,還是沒有接受蘇晴的愛意。

“馨兒,你知道麼?陸揚哥哥很對不起她,但是,她會找到更好的人。”苦笑了一聲,陸揚挽起了馨兒的手臂。與她一同走在雨巷之中。而馨兒環住陸揚的手臂,眨着美麗的大眼睛,將頭埋在他的懷中,輕聲說道:“馨兒都懂的,不管陸揚哥哥做出什麼樣的決定,馨兒都會支持你的!”

“馨兒,我們走吧。”陸揚欣慰的點了點頭,他能感覺到蘇晴對他的情意,明面上今夜蘇晴是借醉裝瘋,實際上卻是借醉傳情。他雖然感覺很對不起蘇晴,可是自己卻不能選擇與她在一起。他今後必須要登上瑤天彼岸,去尋回自己真正的愛人。所以,蘇晴也只不過是他生命中的一個過客而已,所以,陸揚不會被柔情所困。

陸揚帶着馨兒回到了靈鶴司,將她送回了房中歇息。由於明日一早,衆弟子們還要面臨着第三關的考覈。所以他囑咐馨兒早些安睡,好留存精神,應對明日還未知的宗門考覈。待到安頓好馨兒之後,陸揚在靈鶴司水閣之間閒步走了一會,將緊繃的心絃放鬆下來,方纔踏着靜謐的夜色,回到了自己的門前。

推開竹門,陸揚走進了屋內,點亮燭火,打算上牀修行真法之際,卻發現在明亮的燭光之中,牀邊的竹椅上卻坐了一個兩鬢雙白的老人,燈輝之間,見到了老者蒼然容貌之後的陸揚不由得驚愕無比。原來,這個老者,正是白日裡督導列位弟子們進行考覈的玄真劍仙,劍無塵!

燭影光中,劍無塵蒼老的面龐上,連每一道歲月的褶皺都被展現得清晰無比。他歷經滄桑的身軀就這般端坐在牀邊,不知曾幾何時,燭火光影倒映在熟悉的照壁之間,也曾有一個英姿勃發的年輕人與這個老人秉燭夜話。燈輝搖曳,軒窗外雨聲淅瀝,讓得這位歲暮老人不由自主的溼潤了眼眶,又回想起了,那不復返的時光。

“劍仙前輩深夜裡大駕光臨,陸揚不知,萬望贖罪。”陸揚此時對面見到了這位傳說中的劍仙,不僅大喜過望。要知道劍無塵可是中州之上,最強大的修士。今日卻屈尊來到了這靈鶴司中,單與陸揚相會。只令得陸揚手足無措,連忙躬身向劍仙行禮。卻被劍無塵有力的手掌扶住了身體,他擡起頭來,卻見得這位劍仙的眼眸之中,多了一絲溫潤。

“好孩子,你千里迢迢趕來玄真。苦了你了。不知,你可否告訴我,寒天的事情……”

劍無塵的聲音有些顫抖,又有些期待,他眼角的情感是如此的複雜,倒映在陸揚那紫色的瞳孔之中,既有着激動,又有着懷念。一時間,這位名滿天下的玄真劍仙,在陸揚的眼中,好似成了一個孤獨守望的老人,世人皆知劍無塵殺戮果決,對待奸邪之輩絕不手軟。但是卻不知道,這位劍仙前輩,數百年來揹負的寂寞。

陸揚扶着他的身軀,亦是感傷不已。他走到了牀邊,小心翼翼的摸到了自己的包袱,打開來,將一本薄薄的手抄劍譜遞給了劍無塵。劍無塵顫巍巍的伸手接過,翻開這本劍譜,劍譜的第一頁便是蒼勁有力的四個大字,書寫劍譜的人筆法渾厚有力,沉如山嶽,輕如鴻羽。眼見這些熟悉的字跡,劍無塵的淚水,一滴滴的落了下來,打溼了紙上墨痕。

“破軍劍法……”

再見到這本劍法,劍無塵不禁淚眼朦朧,他彷彿透過了字裡行間,穿渡過了流轉的時空。回到了那個月光明亮的夜晚。那一夜,雲開霧散,風清月朗。玉衡峰上空曠靜謐。但是在山巔之處,有一位少年,他一身瀟灑的白衣,獨立於險峰之巔,身下,便是疊嶂萬千,雲濤橫流。

劍光浮動之際,少年拔劍出鞘,漆黑如墨的夜空遮不住那一抹清亮非凡的劍光,月華之下,少年手捻劍訣騰空而起,那長劍之上斜射而出的月光自鋒芒之間飄散而下,宛如玉花飛雪,忽而靈動,劍走如龍蛇飛舞;忽而凝重,劍刺宛如泰山崩墜。那少年舞得興起,伴隨着劍中吟響陣陣,口中亦是縱聲長嘯,嘯聲所至,驚得峰下萬道流雲橫生波瀾,景色無比。

伴隨着少年的縱情劍舞,他的額頭之上,不知不覺的滲出了點點細汗。劍法亦是開始遲滯了起來。可是他依然咬牙堅挺,只聽得少年喉中一聲呼喝,人逐劍走,猛然投身落在了崖間雲海之中,下一刻,劍氣如海,雲濤倒流,強大的威勢直接斬破了行雲萬道。

可是,當他勉強施展出了這套劍法中的最後一式之後,已是法力虧空,勉強支撐着身軀御劍飛回峰頂。他周身白衣都被汗水浸透了,拄劍於地,兀自喘息不止。但是,在他面龐上的神色之中,卻隱約可見一抹遮掩不住的狂喜。

“師尊,弟子終於把這門‘破軍劍法’練成了!”

少年手拄破軍長劍,雙膝跪地,拜倒在了師尊的面前。這一拜,是叩謝師尊的授藝之恩。沐寒天,二十五歲加入玄真派,被玄真劍仙劍無塵收爲坐下關門弟子。他天資無雙,只用了一年便將尊師所傳的所有真法武訣盡數精通於胸,劍無塵與諸位上仙商議,破格將玄真門中最絕頂的劍法‘凌虛劍法’傳授給了沐寒天。

但是,沐寒天於宗門學藝之時,北域狼煙烽起,戰火在邊城灼燒,生民慘被鐵蹄踐踏。狼族殘忍,所到之處寸草不生。沐寒天常懷有報國壯志,然而只恨自己劍法未成,保護不了那些慘遭戰亂的百姓們。所以,沐寒天每日夜晚時分,都會來到玉衡峰頂一個人練劍。他苦心思索,終於將那一套艱深玄妙,極難求成的‘凌虛劍法’一番修改,演變成了適合他自己的一門獨創劍法。

而沐寒天每日刻苦,身爲尊師上仙的劍無塵怎會不知自己弟子心頭所想?他很多時候,都會乘夜前來玉衡峰,觀看弟子的苦修。如今一朝風塵,沐寒天劍法已成,這一晚,也是他在玄真宗門中留下的最後一夜。明日一早,他便會仗劍出山,投身前往邊關塞北。行俠仗義。

劍無塵就立在那裡,任由沐寒天拜了三拜。雖然明日一早,自己的弟子便會離他而去,他很捨不得沐寒天。但是,教出沐寒天這樣的弟子,他始終不後悔。因爲自己的弟子今此一去,爲的是家國安定,爲的是芸芸衆生。所以,他並未說出挽留的話,只是欣慰的笑着,走上前去扶起了弟子,爲他拭去了額頭的汗水。

翌日辰時,清晨的陽光破開雲海遍灑大地,沐寒天收拾停當,懸劍腰間,離開了熟悉的山門。他最後一次立在雲梯之上,舉目遙望着遠方雲霧裡那若隱若現的玉清寶殿,在夕流飛瀑跳珠玉水之間,抹去了眼角的淚痕,獨身走下了雲梯。

但他沒有發覺的是,在玉衡峰上,身影佝僂的那個老人,亦是舉目凝望,靜靜的,目送自己的弟子出山而去。直到那個身影穿入雲氣縹緲之間,他的眼角,方纔涌現出了一抹渾濁的淚。

……

“劍仙前輩,寒天大哥爲了家國捐軀北域,他英魂不泯,一直都在守護者我們的河山邊境。所以請前輩莫要感傷,想必寒天大哥若是在此,亦是不希望看到劍仙前輩如此。”陸揚輕聲的安慰着劍無塵,撇開他的身份,這個垂暮的老人痛失愛徒,承受了太多苦痛與自責。

“孩子,你很好的繼承了他的劍法與性格。寒天他……後繼有人啊!”劍無塵合上劍譜,擡起頭來,欣慰的望着眼前的陸揚。用滄桑的聲音說道:“寒天將一切都交給了你,包括他肩負的重任。但是,孩子你要記住,你要走自己的路。不要像任何人,包括寒天在內。”

劍無塵顫巍巍的站起身來,燈輝之下,他的身影是那麼的高大,面含笑意,開口說道“如果可以,老夫還想再收一個徒弟。無論他將來如何,老夫定會全力培養他,成爲天下正道,年輕一輩中的扛鼎之人。”

“劍仙前輩的意思是……”陸揚聰慧非凡,豈會不知劍無塵話中深意?當即站起身來,跪倒在地,拜在了這位名滿天下的玄真劍仙面前,滿心渴望的說道:“劍仙前輩,請您收我爲弟子吧!弟子一定會不負您老人家所託,將您的一身技藝傳承下來,更爲了,寒天大哥的執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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