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晴然望着簾子，淡淡的開口了道：“我也想要聽你講，可是，您確定要這麼跟我說麼？”
隔着簾子，她看不清楚他的容顏，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若是他不想要讓她看到，她也是沒有辦法的。
只是，強迫症啊，在這麼一個嚴肅的情況下，她的強迫症竟然是發作了。
那人沒有理會她，反而輕輕開始講他的故事了。
“萬毒之首，這個世間本是沒有這麼可怕的毒藥，但忽然的一天，江湖中出現了一對夫婦，女子很愛研究毒藥，男子喜歡解毒，於是在江湖中，女子放毒，男子解毒。久而久之，男子開始厭煩了這種生活，就想要找個地方，兩個人住下來，做一雙神仙眷侶。但女子不願意，兩個人大吵了一架，男子爲了哄女子，用了許多種毒藥和解藥，這纔有了萬毒之首。當女子收到萬毒之首，男子也已經死了，壽終正寢。他用了一生研究出來的毒藥，到底有什麼毒性，誰也不知道，女子爲了紀念他，也再也沒有下過毒，只是留在他們相識的那個小谷。然而，他們不想要用這個毒藥害人了，有人又是想要的。”
“江湖紛爭不斷時候，有人不知道從哪裡偷出來萬毒之首，對着大批江湖人用，那一年，死了很多人，而那一年，萬毒之首被列爲禁毒。在武林盟主好不容易結束了這混亂之後，萬毒之首也就失蹤了。江湖人上，許多名醫曾經想要解毒，卻沒有人能夠做到。”
“這樣說，你懂了麼？”那人淡淡道：“你以爲，萬毒之首就能這麼輕而易舉被解麼？若是這樣，過去的那些名醫，又全是笑話了。”
顧晴然沉靜的望着他，到、“可是，你有辦法了不是麼？你有辦法，所以你纔會跟我說這麼多。”
那人也沒有否認道：“你的毒應該是和萬毒之首想衝了，但是，這樣反而會加速毒發。萬毒之首最可怕的地方是，她會解毒，無論你中了什麼毒藥，她會自己解毒，但相應地，她解毒之後，你身上的萬毒之首，又會變成一種非常厲害的毒素，他會吞噬着你們的身體，讓你身體越來越衰弱。同樣的，你最衰弱的時候，是你最美的時候。這種衰弱，你不會有任何感覺，但毒發的那天，除非萬箭穿心，不然你會變成一個怪物。”
他淡然的說着這些話，似乎只是和一個晚輩聊聊天。
顧晴然瞳孔猛的一縮，伸手就摸了摸自己的臉。
“你是說，我已經沒有了胎記，那是因爲，我快要毒發了？”
那人透過簾子，望向了她的雙眸道：“是，要毒發了，因爲要毒發，你纔會沒有了那個毒素，變得現在這樣美。”
若是復發了，就會變成一個怪物？
顧晴然的心情一下子沉重了起來。
早些年從連城口中知道了萬毒之首時候，她真心是沒有多的感覺，那時候她想的是順其自然，萬一她就能夠解毒呢。可誰也沒有想到，萬毒之首，這個名字同樣也很霸道的毒藥，就連發作時候，也是這樣霸道。
除非萬箭穿心，不然會一直傷害人？
顧晴然低了低頭，想到蕭墨時候，心裡又是一動。
安然曾經說過，若是喜歡，就要去搶，她當時是真心不想要去上，想要去祝福，可若是她自己的生命要沒有多久了呢？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的，若是生命就要終結，她希望，她能夠留在愛的人身邊，就算是不能夠在一起，能相陪到死也好。
可若是成了怪物，這樣的她，又怎麼可以留在蕭墨身邊呢。
“你也不用這麼悲觀。”那人開口，把她從悲傷給拉了回來。
顧晴然望向他，眼裡還帶着一些希望：“難道前輩你有辦法麼？不需要能夠讓我完全解毒，只要不讓我變成一個怪物，就夠了。”
那人搖了搖頭道：“若是能夠讓你不變成一個不傷人的怪物，那和我解毒有什麼區別。到底是和你孃親人是一場，既然見到了你，也知道你也中了萬毒之首，那跟我走吧，我雖然不能保證一定可以解毒，可我可以保重，讓你死的不會那樣難看。”
死的不會那樣難看麼，那萬毒之首發作時候，她到底是會有多醜？多可怕？
美麗過後，就是醜陋麼？
這個萬毒之首，還真是奇怪的很呢。
顧晴然動了動嘴脣，“跟您去哪裡？”
“去南疆，南疆是萬毒之首的起源，雖說也知道怎麼解萬毒之首了，可你的身子是沒有辦法支撐下去的，所以我們去南疆。”
顧晴然想起蕭墨也曾說過，他是在南疆知道妍兒的消息，心情也是一冷。
就這樣和這個人聊了一下，她還真是鬱悶極了。
天色很快也暗了下來，安然他們還是沒有回來，她沒有點燈，她在等一個時候。
半夜三更，漆黑的房子裡忽然亮了了亮光，顧晴然順着亮光的方向看過去，就看到一顆珍珠，靜靜地躺在最角落，光芒卻是亮極了。
“美顏丹。”不是詢問，而是肯定。
顧晴然道：“這應當就是一顆有夜明珠，同樣的也是一顆珍珠，傳言中，珍珠可以美顏，所以有些人也叫她美顏丹。”
那人也不意外她猜出來，只是點了點頭，道：“在這個房間，然而，他們不知道。”
“他們是不會知道的啊，因爲誰也不會猜到，您有些讓我贏，讓我順理成章地得到您的幫助。”顧晴然接道，“您讓安然他們把我帶過來，實際上您也只是想看看，故人的女兒現如今怎麼樣了，您其實並不是恨我的母親，而是因爲太愛了。由愛故生怖，因爲愛，纔會恨，這也是您恨我母親的真相。”
“只是，這麼久了，我還不知道，您到底是誰。天下第一毒醫，南城北？”顧晴然問。
南城北輕輕笑了笑，只是笑容裡還是帶着殺意道：“你說的沒錯，我是喜歡她，可我不喜歡你，我是南城北沒有錯，可我跟你是沒有任何關係的，我隨時有可能會殺了你。之所以讓你現在還活着，只是因爲，我想看看，他的女兒是怎麼死的。”
知道這個人是會幫她們，顧晴然也是鬆了一口氣，用一個盒子把夜明珠給裝了起來，起身點了燈。
顧晴然道：“對於這個，我深信不疑，因爲您喜歡我的母親，所以看到我時候，您會想起我的母親，你會忍不住的去憐惜。可我又是搶走母親的那個人的女兒，所以您看到我，也會想起我的父親，這個時候，您就是恨不得我死了。只是，可能讓您失望了，我並不想死。”
顧晴然認真的望着南城北道：“所以，能不能懇請前輩，先不要把我中萬毒之首的事情，告訴任何人，包括安然。這樣的話，跟您走的時候，我會放心很多。”
她如今也不能夠確定，到底能不能解鼠疫之毒，若是不能夠，就讓他們一直以爲她還活着也好。
至於南城北，她也是能夠理解的。他對她的殺意，來自於顧晨，他對她的憐惜，來自於林遙遙，所以，他纔會這樣矛盾。一方面，他想要折磨她，一方面他又想要給她這個世間最好的一切，當真是糾結的可以。
顧晴然想，若是實在沒有辦的，她還是得相信他的，萬一，他最後真能夠解萬毒之首呢。夢想總是要有的，萬一見鬼了呢。
顧晴然很誠懇的擺脫南城北，南城北望着她點了點頭。
顧晴然望着天色，一想到等會蕭菀兒他們回來的錯愕，她就很想要笑呢。
既然她中毒的事情已經成了定局，這會兒總是要找一點樂子吧。
顧晴然望着簾子道：“等會兒我想要捉弄兩個人，前輩可以幫忙麼？”
她只是覺得好玩想玩一玩，沒有想過他會答應，畢竟怎麼說南城北還是很不喜歡的，他只要不出來揭穿他就行了。
但是，南城北忽然的一句：“什麼忙。”
三個字，嚇了顧晴然一跳，還以爲是她耳朵出問題了呢，才反應過來，顧晴然就笑盈盈的把她的計劃給說了一遍。
南城北非但沒有呵斥她，反而還笑了笑。
“過去，遙遙也是這樣很愛玩，總是這樣捉弄我們，但我們每個人，都很喜歡她捉弄我們。每當，她捉弄我們的時候，她總會笑的很不一樣。那樣的笑容，是她很少纔會有的。”
南城北到底是有多深情，林遙遙又到底是怎麼樣一個人，她是不知曉得。她只曉得是，他們過去應該是有一段很美的回憶，回憶裡的林遙遙應該是很美的，她的笑容很美，她的聲音很美，她整個人，應該也是很美的。
天下第一美人，當初的風雲人物，又是怎麼就這麼想不開喜歡上她的父親呢，她還真是好奇了一下。
只是，那年代太久了，回憶只在這些擁有回憶的人身上，她沒有辦法得知一切，只能從他們的隻言片語中感覺出一些。
顧晴然也對南城北一笑，笑容裡帶着真誠。
南城北望着她，沉默不語。
良久，他才道：“她的笑，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