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就是本宅的二十四代家主,楊玉成。”
我不禁側目,這個老傢伙難道是我們楊家的管家?可是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哈哈,我杜冷鬆今天可是見識了,少年英雄,萬里挑一啊。來,讓老夫觀摩觀摩。”
他並未站起,坐在那把寬柄太師椅裡面伸出厚重的手掌就要抓住我的手臂,我看這個老傢伙是想給我一個下馬威,手上用力,一把把他的骨頭鎳的咔咔作響。
“放肆!你知不知道杜先生在花旗鎮是什麼樣的人物?”
旁邊一個健碩的大漢挺身而出,周圍一圈穿着黑衣帶着墨鏡的大漢似乎也被我的輕慢激怒了,頃刻之間就要拔出藏在袖子裡面的匕首手槍,在裝飾豪華的客廳裡面大幹一場。
“住手。”杜老先生壓低嗓音,“楊少爺還不知道我們的來意,有所抵抗是可以理解的。老夫不是強人所難的人,你們應該明白,這民國是亂世,亂世憑的不是道德文章,不是貞節牌坊,而是手上的槍,身上的命。楊少爺,你明白嗎?”
我一點也不願理睬這個倚老賣老的傢伙,可是現在自己是所有人的主心骨,不能一句話也不說。我斜睨這些腰帶裡面鼓鼓的兄弟們,他們一個個面露兇相,就像是仗勢欺人的狗,
“杜老先生,你要什麼,我現在可是什麼都不知道啊。”
“好,那老夫就專門爲你再講一遍。
就在前兩天,山裡來了一批洋鬼子,老鄉們七手八腳把他們殺了,殺了是殺了,可是消息也泄漏了,後來整個村子被屠了,無一生還,不但如此,還有一隊日本兵專門看守,這座山眼看就是被他們封鎖着,一隻蒼蠅也飛不進去。”
“這有什麼?你要我幫你爲老鄉們報仇?”我淡然回道。
“那倒不是,老夫聽說這山裡有寶貝,日本人無利不起早,要是裡面沒有價值連城的寶貝,怎麼可能這麼興師動衆……”
“未必,”我急忙攔住,‘鬼子的殺村也不是頭一次了,又不是哪次都名正言順的。’
“話雖如此,可是老夫還是特意來找你楊玉成。你是楊天烈的兒子,楊天烈是何等英雄,你或許不知,那已經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可是既然楊少爺是現在楊家的家主,這出征就務必有少爺你的參加了。”
我回頭看了看那個自稱是我的妹妹的小姑娘,她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小雯,我看着也沒有任何印象,難道這些人都是假扮的?
“我聽說還有一個茶會,我答應人家了,食言而肥總是不好吧。”
“嗨,茶會有什麼,那是老夫的叛徒召集的,你若是參加了那個茶會,就等於是給敵人賣命,那樣別說江湖中人,就是你們這個家族,恐怕也容不下通敵之人吧?還是一句話,明天天亮之前給我一個答覆,老夫也好有個準備。”
他慢悠悠從太師椅上面坐起,身邊的保鏢緊緊攙扶,生怕出什麼意外。這混江湖的竟然身體差成這樣,要是沒有被仇家殺死,只是因爲勢力太大,沒有人敢動。
他們剛走,那個老管家就把我拽到一邊,小聲對我說道,
“少爺,這個老傢伙來者不善,我看他們是故意刁難,你不用理會。”
“我的意思也是晾着他們,這羣烏合之衆還想要跟人家日本兵作對,也是吃飽了沒事幹。不是說還有一茶會嗎?那個茶會怎麼樣?”
“哦,”老管家說道,“這茶會是國府親自舉辦、由縣長路長汀主持,聽說還有戲界名流梅豔茹小姐,怎麼,他們也邀請少爺你了?”
“啊,是啊,剛纔那個路邊的夥計還在跟我說這事,我覺得也沒什麼必要。”
“千萬小心,這是鴻門宴。唉……兩邊都不好做,讓少爺你爲難了。”
老管家沒有什麼辦法,我讓他先回了。
我穿過庭院,到了一片梅林裡面,那個剛纔穿着旗袍的姑娘現在正在梅林裡面休息。站在她身邊的是一個穿着丫鬟衣服,手上拿着一把羅扇的白淨丫頭。
“少爺來了。”丫鬟急忙鞠了一躬,退開了。
“你怎麼過來了?不知道未經允許任何人不得擅闖女院嗎?”
“你好啊,我還以爲自己是做夢了,知道剛纔我趁你不備,看到你脖子上面的胎記。”
“哼,你知道了又如何?這本來就是你自己家,是你口口聲聲在夢裡說要回到這裡的,怨不得我們,誰又知道你們家會有這麼多的麻煩?”她一臉無可奈何,又覺得十分有趣。
“可是黑無常不是說我父親可能是暗殺我的真兇嗎?你把我放回來,不是更危險了?”
“這有什麼?就怕他一直躲在後面不出來,只要他出來,咱們就有辦法讓他認罪服法。”
她說來舉重若輕,但是我已經看出她十分擔心一旦遇到我的父親會是什麼樣的局面,這樣的決定可能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吧。
“少爺,梅小姐來找你。”
丫環在外面喊道。
我也無奈地搖搖頭,這捉鬼盜墓還好應付,就是這交際,實在麻煩。
我還沒站起,一個穿着青衣打扮的戲子已經款款走開,她濃妝豔抹,已經看不出本來面目,不知爲何,我初見到這張面孔,竟然會有些恐懼。
“楊少爺,明天的茶會可一定要賞光啊。”
“一定。”
“除了這件事,小女子還有一件小事——就是那個杜冷鬆杜老先生,他委託小女子把話帶到,明天天亮之前一定要拿出主意,好了,話帶到了,小女子告辭。”
她起身離開,轉身一笑,“令妹怎麼還是這麼刻苦,如今這世道讀書有什麼用,倒不如跟着小女子,在舞臺上成一個大角。”
我沒有理她,看她走開,遠遠跟在後面,那個小妹是在我耳邊小聲說道,“我這嫂子還挺關心我的,我看你不如把她娶了。”
我搖搖手示意她閉嘴,只見這個梅老闆身段婀娜,在湖邊走了幾步,左右看了看確定沒人,就縱身跳到湖中,如同魚兒入水一半消失在清波之下。
“嫂子水性不錯啊,哥
,你是不是也要跟着下去?”
“閉上你的嘴,什麼嫂子嫂子的,萬一是個妖怪呢?”
“妖怪又怎麼了?長得這麼好看,妖怪又有何妨?”
我估計那個戲子已經遊得很遠,捨身一跳也跳到湖裡,這湖水很深,而且渾濁不堪,我乾脆閉上眼睛,憑藉自己 的運氣在水裡面遊動。遊着遊着,一隻手抓着我往下面沉,我知道這是我妹妹在往下面拉我。
我因爲閉着眼,兩手在水中亂舞,突然摸到一顆長着濃密長髮的腦嗲,髮型又不是跟着來的小妹的,也不是那個梅老闆的,我小心地往下摸索,只覺得這個腦袋格外沉重,彷彿鉗住的一般,在最下面有一個圓孔,大小可以容脖子穿過。
我的背後被人一拍,那人帶着我到了水面。
“噗!”小妹一出水就把水吐到我面前。
“我看那個老妖精鑽洞裡面去了,我怕打草驚蛇,就沒跟過去。你抱着這個東西幹什麼?”
“你確定她鑽到洞裡面去了?”我一邊問一邊游回岸上。
“我這雙眼睛可厲害着呢,對了,你抱着這東西幹嘛?這不是一塊石頭嗎?”
我把從湖裡面撈出的這個重物翻過,只見一把鏽壞的鎖鎖住了那個出口,上面沒有任何的文字,我輕輕一擰就把鎖子拆下來,只見一顆泡爛的骷髏從裡面掉出來,這骷髏已經變得綠油油的,長滿了寄生蟲。
我抱起這個重傢伙快速離開這裡,她緊跟在後面,我們到了她的那片梅林裡面,對着這個寶貝仔細看了看。
“我看,也就是這幾十年的東西,不值什麼錢。”她喪氣地說道。
“可是這裡面的故事價值連城啊,原來那個人是替死鬼……”
“好了,你說這些有什麼用?我不管你,你出去,我要休息了。”
她強行把我推出來,我剛從女院出來,迎面碰到那個上午站在杜冷鬆身邊的年輕漢子,因爲他在一羣人裡面長相最出衆,甚至如果扮上妝容,也可以和梅老闆一較高下。
“楊少爺,我家老爺有請。”
“你家老爺,是早上那個老先生?那我就無話可說了。”
“不是,是在下的家父。楊少爺請。”他伸手把我引入屋子裡。
屋子裡面很空,偌大的房間裡面只有一口金漆棺材,棺材的蓋子是開着的,裡面鋪着上好的錦被,還有古玩古書,一把洋槍。
“嘿嘿,楊少爺看看老夫的棺材如何?”
一個笑聲爽朗的寬大老者從裡屋走出來,手上拿着一杆煙槍。
“你這是什麼意思?”
“別多心,楊少爺,老夫知道你是懂行的人,請你來掌掌眼,老夫這棺材如何?”
我隨便瞥了一眼,“防不住的,光是這金漆就能賣個好價錢,你還是別準備這口棺材了,保不齊就被盜墓賊惦記上了。”
“嘿嘿,”那個老者卻笑道,“這樣最好,是魚鉤哪能不鉤魚呢?楊少爺,老夫還缺一個魚餌,不知願不願意幫幫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