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聽風交代之後,阿仇果然很用心地觀察起了這些村人。
蘇聽風便不再多管他,而是開始整理藥材。
村民們開始採集藥材來換錢之後,蘇聽風獲取藥草的速度就迅速增加了。但也不是說他自己就不需要進山採藥了——村民的能力有限,終歸是隻能收集一些分佈於千秋山外圍的藥草,而真正年份久遠品種珍稀的藥草,往往都生長在深山裡面。
而且藥草收得多了也有些許麻煩。村民雖然能力有限,但是一人撿柴帶回來個半斤八兩的就算是不少了。因多是低廉的常見藥草,所以也沒有留作種苗的必要,且大多數的品質都也只適合用來泡製。
最後蘇聽風倒是想了個辦法。
他整理了一下炮製好的幾種主要藥材,然後按照藥材的種類翻看了裴元給的筆記,終於找到了幾種合適的成藥配方。
按着成藥的種類和治療效果,他讓村民去鎮上的藥鋪買了同樣功效的成藥,繼而分析了其功用及成效。
裴元的配方肯定不能拿來直接使用——因爲這醫書上的配方雖說是設定上都是用的仿古的手段,但是事實上,整個輔助系統根本就是法則時代的作品,所以他們使用的方式,也是使用後期技術逆推來獲得的配方。
這些配方,比這個時代的任何成藥配方都不知道高明瞭多少,一旦投入市場,又是可以用這個時代的手段進行生產的藥物,很可能會改變很多東西。
這是蘇聽風所不能做的。
所以他只能先研究一番這個時代的藥物,通過他們的效用粗化配方上的製作手法,儘可能把藥物的效果調整到適合這個時代的水準。
這也算是法則使必須學會的功課之一了。如果是直接給人使用,或者一次性的物品,那麼即使稍微有些黑科技也都無所謂。但是,越是會影響範圍巨大的技術,越需要傳授者謹慎行事。黑科技一旦脫離法則使的手,往往惡果會遠勝善因。
因爲有時候因果其實是一種很無理取鬧的東西,爲惡之心卻無意爲善,雖有善而不賞;爲善之心卻無意爲惡,雖無心卻必罰。
所以只有自己小心翼翼。
很多時候法則使行事,都不得不鑽法則的漏洞。幸好,只要你遵守它定下的規則,那麼法則也不會因爲你投機取巧而降下懲罰。
蘇聽風花了不少的時間調整配方,終於做出了讓自己感到滿意的成藥。
然而就要藥物完成的這一天,有遠道而來的客人出現了蘇聽風的小樓前。
那是幾位打扮富貴的客人,爲首的青年看到了山腳的小樓,感嘆道:“本來以爲這種窮鄉僻壤肯定很糟糕,沒想到這位什麼神醫還蠻會享受的嘛。”
當他們靠近竹屋的時候,其實蘇聽風就已經發現了他們的行蹤。
可惜他目前正在搓藥丸子,手上全是藥粉,十分不便。
所以他索性只是向外看了一眼,便繼續恍如無所覺地繼續坐在了桌前,繼續搓丸子。
然後一行人就敲響了他的房門。
蘇聽風開口說道:“請進!”
然後王村長就推開了門,帶着一羣陌生人進了屋。
這羣人是來求蘇聽風治病的。
因千方城有個大人物,得了罕見的重症,找了許多出名的大夫,都未能治好。小王村的村民有日在城裡聽人說起,就得意洋洋地對人說,自己的村裡前陣子來了個銀髮綠眼的異人,還沒有他治不好的病,連村裡老人積年累月的頑症都治癒了。
這話轉彎抹角地傳到了對方的耳朵裡,雖然未必相信小王村這個破地方能有什麼妙手回春的名醫,但是對方還是決定死馬當活馬醫,派人前來一試。
王村長其實一直很忐忑,結結巴巴地介紹道:“阿銀大夫,這是千方城的大人,他們是來求醫的。”
蘇聽風擡起頭,把所有人都掃視了一遍,然後對他們笑了笑。
他開口說道:“待我收拾好這一爐的藥丸子,就跟你們進城。能不能治要見過了人之後才能告訴你們。”
求醫的人還在挑剔地審視他,想看看這位大夫是不是真的有什麼本事,到底值不值得信任,卻不料蘇聽風如此爽快地開口就是這麼一句,倒是讓還在審視他的人都愣了一愣。
爲首的青年說道:“你未免也……太踊躍了吧?”
蘇聽風頓時挑了挑眉,說道:“你們不是來求醫的?”
青年說道:“雖是求醫,但也不是什麼人我們都會帶回去的。我們找的可是能治好我父親的名醫,而不是什麼裝神弄鬼的山野鈴醫!”
蘇聽風聽完,倒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對他點了點頭,說道:“我明白了。幾位請慢走。”
然後又低頭拿勺子舀了一勾子藥粉,繼續開始搓藥丸子。
青年見他這個態度,愣了一愣之後,不由生出了火氣,說道:“你聽明白了沒有!?我們找的是能治奇症的名醫,你如果明白,就給我好好地露兩手,通過樑大夫的考校,我們纔會讓你去治病!”
蘇聽風聽得簡直哭笑不得。這請人治病還自帶考試的,着實是聽也沒聽說過,就算是a種一級文明的風俗課上,也沒有聽講師說起過這樣的事。
何況,要大夫露兩手這種要求,實在是荒唐至極。
他壓下心中的不滿,臉上帶着笑意,於是十分溫和柔軟地對青年說道:“公子的意思我已然明白,不過我不是什麼名醫,怕是幫不上幾位的忙。”
青年卻說道:“能不能治,先過了考驗再說。”
蘇聽風用盒子裝了搓好的藥丸子,一邊笑着問青年:“爲何公子不讓樑大夫爲令尊治病?既然他考校一下便知道哪個大夫能治令尊的病,那麼必然也能治好令尊纔對。”
這話說得幾人一怔,樑大夫更是面紅耳赤,羞憤欲死。
其實蘇聽風着實是冤枉人了。樑大夫也不是自己愛來的,請他一同來的時候,青年只是請他過來一同看看蘇聽風到底只是醫術粗淺的赤腳大夫還是確有真材實料的良醫。
但是一進門,或許是看着蘇聽風模樣實在太過年輕,青年的語氣就變了味道。
他是貴族公子,樑大夫自然也不好貿然打斷他。
但是當蘇聽風說出這麼一句時,樑大夫卻不得不開口解釋一下了,否則這事情一旦流傳出去,他怕是會被整個杏林笑話。
他幾乎有些急切地同蘇聽風說道:“說什麼考驗卻是過分了。我也不過也是對唐大人的病束手無策的庸醫罷了。只不過之前爲唐大人診斷過一番,儘管學藝不精不足以治好大人的病,但是至少能與阿銀大夫你交流下大人的病情,讓你有個大致的瞭解。”
蘇聽風點了點頭,覺得這位樑大夫比那公子哥兒倒是靠譜一些。但是他卻不打算這樣鬆口——原本他受裴元的交代,是應了對方只要有人求醫,而又不妨礙他自身,就儘量出診的,而他也確實是這樣打算的,所以之前才那樣爽快。
然而這爽快的應對,反而引來對方頗有些可惡的態度。
蘇聽風頓時有些不喜。
樑大夫見他點了頭,稍微安心了一些,便開口說起了青年父親的病情。青年有點惱怒他的不配合,但是卻沒有開口打斷,顯然對這位大夫還是有幾分尊重的。
然而他才說了開頭,卻馬上就被蘇聽風打斷了。
蘇聽風開口說道:“樑大夫,病情什麼的就不用多說了。陰啊陽啊的什麼的,你們中原的醫術,我雖然也瞭解過幾日,但着實不精,您說的我全部聽不懂。”
樑大夫愣住。
他笑得溫和,好似對公子哥之前說的絲毫也不生氣,只開口說道:“我不是故意推脫,只是我確實不會你們中原的醫術。所以之前才說讓你們慢走,只因你們要考校我的,我是真的全然不會,即便考校也是考校不出什麼結果的。”
青年聽了,臉色卻黑了下去。
延醫問診之前先考校對方一番,其實是他的主意。出這主意的時候,他還覺得自己真是行事謹慎,滴水不漏。
若是按照他的想法來做,假如蘇聽風通不過考校,自然不用多說,不過是沽名釣譽的庸醫而已。而如果通過了,之後不管能不能治好父親的病,總歸能顯出他的本事,與在其中的作用。
樑大夫之前是反對的,說是見診方自然能看出大夫的水準。若是診方不靠譜,到時候不用也就罷了,何苦白白得罪人。但是青年卻不這麼認爲。
不過是鄉野郎中而已,得罪便得罪了。便是治好了病,大不了到時候多送些診金。鄉醫窮困,本就好收買得很。
所以如今蘇聽風偏偏不肯按他的路子走,雖然他只說聽不懂,並沒有勃然而怒,反脣相譏的,但是卻是讓青年難堪得緊。
延醫的事雖然全由他做主,但是他卻不是一個人來的。與他同來的人裡面,如府中的管家,或者樑大夫等人,都更親近他父親。
他如今計劃失算,之後未免會給人留下“無能”的印象,甚至傳到他父親的耳中。
而樑大夫等人卻紛紛把目光投向了他,等候他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