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華靜謐的病房裡,歐陽澈正半倚在門外的牆上,病房裡,歐陽賢軾則坐在病牀旁的沙發上,依稀地和李冰倩說着些什麼…
“賢軾!我知道你在擔心些什麼,漪兒已經答應了我,明天就會和辰睿結婚,只要澈兒對她死了心,你的顧慮也就可以消除了吧!”看着李冰倩一臉的疲倦與心傷,歐陽賢軾的心裡,絲絲慚愧油然而生,“我知道你心裡不好受,打心眼裡你就已經把漪兒當成了你的親生女兒,現如今卻要親手拆散他們,委屈你了!”
“和你一手創下的歐陽企業相比,這些又算什麼呢?”她的嘴角,殘留着一絲自嘲。
“接下來的事你就別再操心了,好好在醫院養病,無論如何我都會想辦法把你的病治好!”
“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又何必這麼興師動衆?”
“好了,別在這兒胡思亂想,我已經把張媽叫了過來,跟了你大半輩子,讓她來照顧你我才放心。對了,季翰已經帶了一隻醫療團隊在會議室等我,你先休息一下,我待會兒再過來。”說完,起身,扭頭朝門口走去。
“賢軾!”終於下定決心喊出了他的名字,“你,愛過我嗎?”
停下的腳步,猶豫的轉角,一抹安慰的笑容,“我們在一起生活了20多年,怎麼會突然想起來問這個問題?你啊就是太敏感!澈兒就在外面,要讓他進來陪你嗎?”
臉上掩不住的是那絲失落,“不用了,我累了,想睡會兒,你讓澈兒先回家吧!之前跟米蘭定製的幾款婚紗已經送到家裡,專業的造型師傅也等在那兒。後天就要結婚了,總不能到現在連個婚紗都沒定下來吧?我能吃能走的,他陪在這兒也是浪費時間!”
其實,她是多麼希望澈兒可以陪在自己身邊,可是,此時此刻,她又是那麼害怕見到他。面對着他,她的心裡,那份慚愧,一時間不知道如何來形容。
輕輕關上了病房的大門,“澈兒,婚紗已經送到了家裡,我已經讓司機去接雨諾了,Peter在樓下等你。早點兒把婚紗試了,省的你媽再操心!”
“哼!爲了逼我就範,你連他都請出山了?還真是難爲你了!”
“你最好給我老實一點,只要是爲了我的利益,我什麼事都可以做的出來。”凌厲的眼神送走了歐陽賢軾魁梧的身影。
‘爸!多少次,當我想原涼你的時候,你總是可以讓我變本加厲恨得你更深!’看着他離開的背影,歐陽澈的心輕輕地抽搐了一下,可是,或許連他自己都不曾察覺。
病房裡,李冰倩緊閉着的眼簾下,涌動着的是那段塵封已久的記憶………….
瀰漫着一股江南風味,古色古香的咖啡屋裡,一個清純的長髮少女正不時地看向窗外,昏暗的天空已然飄起了絲絲小雨,看來,今天,他不會來了。伸手拿起挎包,失落地朝門口走去,可是,一時間像是落了什麼東西似的,急忙地翻起了身前的白色挎包,卻也因此翻出了一段原本不應該屬於她的因緣。
“啊!”的一聲,少女撞上了一位迎面而來的英俊男人,一身白色的西裝襯着一頭乾淨利落的亞麻色短髮,彷彿就是童話裡走出來的白馬王子。可是,除了抱歉和害羞,少女並沒有更多其他的感覺,擡起頭,一聲輕輕的“對不起!”,本想就這麼和他擦身而過,沒想…
“蕭蕊?!”一把拉住了少女的手臂,男人的臉上是驚喜亦是錯愕。
“不好意思先生,我叫李冰倩,我想你應該是認錯人了!”說完,一下子掙脫開了他的鉗制,跑出了咖啡屋,看着她離開的背影,男人只是怔怔地站在那兒,“真的不是你嗎?蕭蕊!”
花店裡,少女正在精心地整理着那些還沾着露水的鮮花,一陣腳步聲送進了當日那個只有一面之緣的男人,“先生,請問您要買點什麼?”
“99朵玫瑰花,幫我包好,送人用的!”
話音落下,少女開始專心致志地包紮起了玫瑰花,鬢角的兩縷頭髮偷偷地從髮髻滑落,蕩在了她鵝蛋形的臉頰上,隱約中透露着一抹別樣的風情。男人就那麼翹着腿坐在一邊,他的眼神,片刻也沒有離開過少女忙碌着的身影。
“先生,您要的花已經包好了,一共是560塊!”當少女拿着那捧鮮紅的花束走到男人面前,她臉上的笑容就好似那含苞待放的玫瑰。
“謝謝!”接過鈔票的少女恭敬地作出了歡送的姿勢,“這是您的花,請您拿好!”
那麼一大束的玫瑰花幾乎已經完全擋住了面前男人的表情,半晌,少女輕舉的手臂微微地縮了縮,花束也跟着手挪動了一個位置,才發現,男人早已經轉身離開,“誒!先生,您的花!”
沒有回頭,男人只是背對着她搖了搖手,“送給你的!”
黑白的記憶膠捲裡,當時少女臉上,除了錯愕,隱隱地卻又那麼真切地還藏着一份欣喜。
那一天,少女做夢也沒有想到,只是短短半個月的時間,她已經披上了花的嫁紗,成了他的新娘…
豪華的休息室裡,少女正穿着一身純白色的露肩白紗,看着鏡子裡的自己,一切就好像是在做夢。男人正坐在她身後的沙發上,一身白色的燕尾服無疑地透露出那份王者的霸氣。
少女緊抿着的嘴脣微微地開啓,“賢軾,你爲什麼會愛上像我這樣平凡無奇的女人?”
男人甚至沒有思考,起身,走到少女身邊,輕俯身子,“愛一個人難道還需要理由嗎?”一個淡淡的吻落在了少女的額頭上,“別緊張,你先在這兒休息一下,外面來了很多人,我現在要出去應酬一下!”
少女靦腆地給了男人一個鼓勵的笑容,“快去吧!”
送走了男人,少女的心開始不安起來,終於可以不用再掩飾心裡的那份不安和落寞,看着手指上戴着的那顆耀眼的鑽戒,眼淚忍不住氾濫,‘景豪,對不起!’
少女正在悼念着那段被她丟進了垃圾桶裡的愛情,休息室的大門再次被打開,驚慌地擦了擦眼角的淚珠,習慣性地換上了那抹熟悉的笑容,“賢軾,你回來啦?”
笑容在轉身的那一瞬凝在了嘴角,“景豪?你怎麼會在這裡?”
男人的臉上淡漠的沒有了一絲的表情,“我怎麼會在這兒?”一記冷笑劃過,也冰冷了少女的心,“是啊!我一個花農,本不應該出現在這種豪華的酒店裡。不過,你應該連做夢都沒有想到,因緣際會,你婚禮上用的花都是我佈置的。那天,我從外面回來,興奮地拿着那枚風信子圖案的戒指想跟你求婚,結果,等着我的卻是你的不辭而別。這些天來,我一直保存着那枚戒指,傻傻地等着你回來,可是,我得到的又是什麼?李冰倩,你真的好狠,如果不是剛剛你臉上那一閃而過的驚訝表情,我到現在都不敢相信,那個發誓會跟我一生一世的女人現在正等待着成爲別人的新娘!”
強忍着的眼淚終究決堤,“景豪,你不要怪我,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太沒出息,賢軾能給我的,你一樣也給不起!”
“你真的是我認識的李冰倩嗎?真的是當年那個爲了愛情寧可放棄生命的女人嗎?”聽着他歇斯底里的控訴,少女的心,猶如千刀萬剮。
涵着淚,別過了頭去,她決定不再給自己機會,“人都是會變的,你認識的那個李冰倩早已經死了,現在站在你面前的是歐陽企業未來的少夫人!”
大門再次被開啓,這次走進來的無疑是那個一身霸氣的歐陽賢軾,看到眼前的這個男人,“冰倩,他是?”
沒有回頭,只是揹着他草草地擦着眼淚,沒等少女回答,“我只是她的老同學,剛剛真是打擾您了,歐陽太太!”說完,轉身,大步走出了休息室。他不知道,那聲‘歐陽太太’深深地烙在了女人的心裡,疼的她喘不過氣來,這才真切的知道,這一次,她真的失去了他。
記憶的膠捲就那麼一點一點在播放器裡轉動着,終於接近了尾聲,轉眼,當年那個俏麗的新娘子已然過了不惑之年。房間裡,洗澡的水聲嘩嘩地迴響在屋子裡,電話聲恰好在此刻響起,女人走過去接起了電話,“喂,你好!”
“請問總裁在嗎?我是他的助理,有一份文件在他的電腦裡,現在急需要用,能麻煩他傳一份過來嗎?”
“不好意思,他現在正在洗澡,不過他的電腦還開着,你要什麼文件告訴我吧!我幫你發過去!”
“也好,就是一份關於收購冷氏集團的企劃!你發到公司的郵箱就好!”
“好,我知道了,找到了馬上給你發過去!”
掛斷電話,女人來到了電腦前,正如古語說的那樣,紙包不住火,真相總有浮出水面的那一天,因緣巧合,文件沒找到,可是,一張張明麗的照片卻出現在了她的眼前,照片裡,一家三口正開心地玩在一起。女人一眼就認了出來,照片裡的男人正是自己的丈夫,一旁的那個小男孩不用說就是現在英俊非常的歐陽澈。如果換做了別人,或許都會以爲,照片裡那個留着一頭捲髮的性感女人就是她自己,可是,李冰倩心裡再清楚不過,那個人是澈的親生媽媽,她,是蕭蕊。
眼淚,還是不爭氣地淌了下來,20年,她花了整整20年才弄清楚當年的真相,原來,他娶她不是因爲愛她,而是無法忘記她早已過世了的妻子。突然回想起他們初次見面時的場景,當男人緊緊抓住擦身而過的她時,他的嘴裡,念着的不正是眼前這個女人的名字嗎?因果報應,當年她爲了錢拋棄了自己深愛着的男人,而現在,她也真切地體驗了一把這種交易的滋味,原來是那麼的苦澀。
一陣敲門聲中,膠捲終於滑到了盡頭,“夫人,這個是我親自給您熬的粥,您喝喝看合不合胃口?”
緊閉着的眼簾輕輕地打開,眼前,張媽的臉上,數不盡的擔憂。
“張媽,我現在想見一個人,你能幫我嗎?”當往昔的記憶一次性地涌上心頭,當年那飄零的紫色風信子,再次飛進了她的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