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前腳剛走,歐陽賢軾就撥通了那個熟悉卻塵封了很久的手機號碼,“Peter!你現在就到中央醫院來一趟,有件急事要你接手!”
時間一分一秒,滴答滴答地流逝着,沒有人去計算過Peter花了多少時間把自己帶到歐陽賢軾的面前,我們知道的只有這麼一段簡潔卻意味深長的對話:
“你把少爺和這條項鍊一起送到美國的別墅!”
“如果少爺醒了我要怎麼跟他說?”
“你只要把這條項鍊交到少爺的手上,跟他說這是安小姐讓你親手轉交的就可以了!”
“可是少爺對安小姐用情之深,恐怕不會這麼輕易相信。”不久前他剛親眼目睹了溪邊的那一場真情流露,也自然明白這條項鍊意味着什麼。
“跟了我這麼多年,難道還不知道應該怎麼辦嗎?總之你只要讓澈兒相信,他的漪兒已經嫁給了辰睿,這條項鍊就是對他最後的告別。一旦澈兒對她死了心,我自然會想辦法讓他乖乖地接管歐陽企業在美國的總公司。”
“您這隻老鷹這麼早就決定放手了?”
“澈兒有能力有眼光,手段夠狠,只不過被兒女感情牽制住了。假以時日,他必定會青出於藍,這麼多年來,我欠澈兒的太多,或許這樣也可以好好地補償他。”
“您還在爲那件事自責?其實大家都知道那只是一個意外的車禍,只不過大少爺一直把您當做害死他媽媽的元兇。”
“哎!他恨我也是應該的。要不是當年我太年少輕狂,蕭蕊也不會離開我們。好了,過去的事別再提了,當務之急就是徹底斬斷澈兒的情絲。”
Peter剛要離開就又被歐陽賢軾叫了下來,“對了,你通知負責明天婚禮的管家,讓他記得把澈兒的照片換成小海。還有,一定不能讓雨諾知道這件事,免得到時候又惹出什麼事端來。”
“老爺放心,您交代的事我一定辦好。”片刻的猶豫之後,Peter還是決定問出憋在心裡很久了的疑問,“夫人這兩天怎麼樣了?季翰那邊有什麼進展嗎?”
“老實說,冰倩的情況並不樂觀,她腦袋裡的腫瘤發現的太晚。就算是季翰也不敢跟我打下包票,現在只能嘗試最保守的治療。”談及李冰倩的病情,歐陽賢軾的臉上隱隱地透着無法掩飾的哀傷。
“難道病情已經惡化到無法進行手術的地步了嗎?”
“我問過季翰,他說按照目前腫瘤擴散的情況來看,手術成功的機率只有5%,我不能讓冰倩冒這個險。”
“少爺一直把夫人當做親身母親看待,這個時候把少爺送走,萬一到時候夫人有個什麼,你和少爺之間的這個結恐怕是這輩子都解不開。”
“我寧願他恨我一輩子也不能讓他毀在那個女人的手上。”
“跟了您大半輩子,您的脾氣我再清楚不過,一旦決定了的事誰也改變不了。不過,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送走少爺或許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但一定不是最好的選擇。其他的我也不想多說,有時間多陪陪夫人吧!您容不得她和安景豪之間的絲絲牽絆,可是您有沒有想過,也許,這麼多年來正是您一手把夫人送回到了他的身邊。”
歐陽賢軾的眼裡不是沒有火花,可是眼前的這個混血男人他輕薄不得。雖然名義上他是他的上司,他只是他的手下,可是,事實上,當初要是沒有他們這幫忠心不二的‘武將’,他歐陽賢軾現在又怎能安心地坐擁這半壁的江山。
“我累了,你先出去吧!飛機已經到了,收拾收拾,趕快帶澈兒離開吧!”歐陽賢軾深深地陷進了面朝着落地窗的沙發裡,空蕩蕩的房間裡,那個王者的背影顯得那麼的落寞,‘冰倩,是我一直在欠着你嗎?’他的眼前又出現了當年擦肩而過的那個清澈眼眸,直到現在他才發現,原來,他一直都在自欺欺人。就像李冰倩所說的,對於他來說,她只是蕭蕊的一個替代品,這麼多年來,他從來沒有真正地對她動過情,悄悄地走到了李冰倩的病房門口,透着玻璃,她的一張臉滄桑的讓人心痛,“冰倩,對不起,這麼多年我一直自私地把你綁在了身邊!”一聲悔恨的嘆息送走了他悲傷的祭奠。
花店裡沒有了熟悉的身影,這樣的夜晚,昏黃的路燈下,顯得分外的安靜,除了那個不期而至的汽車引擎聲。
“有人在嗎?”
聽見聲音,安家一家三口人幾乎是同時從裡屋走了出來,最先看到歐陽賢軾的還是安景豪,“歐陽賢軾?”
“怎麼?看到我有必要這麼驚訝嗎?”
“如果你是因爲漪兒的事情,我告訴你,趁早給我滾回去,我絕對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我的女兒。”
看到如此火花四濺的兩人,舒婷頓時也已經認清了這兩個人之間的恩怨情仇,一時間愣在那兒不知所措,倒是我們的漪兒,好心地走到了安景豪身邊,“爸!你先別這麼激動嘛!”微笑着擡起了頭,“歐陽伯伯,你先坐吧!”說着,拉着安景豪也坐了下來,“請問你來這兒有什麼事嗎?”
“你放心,就憑你和澈兒還不需要我親自出面,我這次來是爲了冰倩的事!”
一句話出口,屋子裡所有其他的人都怔了一下,“乾媽?”聽到李冰倩的名字,夢漪滿身的自責感又開始作祟了,“伯父,乾媽的事我真的很抱歉,可是,我不希望把我爸媽也捲進來!”
“我看這不是你不希望就可以避免的事,因爲在你還沒出生之前,你爸媽就已經卷進來了!是不是?安景豪!”
“媽!這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做我沒出生就捲進來了?你們難道很早以前就認識了嗎?”一邊的漪兒簡直就像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
“這件事我們私下裡說就好!舒婷,你帶漪兒先回房間!”
“爲什麼要我回房間?我已經是大人了,你們和乾媽之間的事有什麼是我聽不得的?”
“你的確不需要回避!事到如今,難道你還不打算告訴他們事情的真相嗎?”看向安景豪的眼裡,是滿滿的脅迫。
此時此刻的安景豪就像一頭被逼到了死角的獅子,“不管你今天來這兒是出於什麼用意,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訴你,我和她之間早已經沒有任何的關係,夜深了,如果你沒有別的什麼事的話,請你現在就回去吧!”
冷冷的笑聲劃破初冬的寒意,“沒有關係?沒有關係她會調用歐陽家御用的保鏢去幫你調查老爹的事?沒有關係你會因爲她的一句話原諒那個你整整恨了20幾年的男人?”
“夠了!歐陽賢軾,我警告你,現在馬上給我滾!”拍桌而起的安景豪此刻顯然已經失去了理智。
“我來只是想彌補這麼多年來我對她的虧欠。冰倩得了腦癌,醫生說她的日子已經不多了!如果你真的愛她,最後的日子裡,去陪在她的身邊吧!這是我現在唯一可以給她的!”
說完,轉身,歐陽賢軾離開了這個他深惡痛絕的地方,剩下一臉茫然不知所措的安景豪。
不顧一切地衝到了安景豪身邊,“爸!你能不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什麼叫做如果你愛她?你怎麼會愛上乾媽?你怎麼會愛上澈的媽媽?”此時的安景豪還完全地沉浸在李冰倩病重的哀傷裡,根本無暇回答女兒的問題。
“媽!你一直都知道對不對?”狠狠地搖動着僵硬在原地的舒婷,夢漪的心裡,掙扎着不肯相信剛剛聽到的一切。沒有回答,她得到的只是舒婷絕望的眼淚。也正是這一滴眼淚破碎了夢漪最後一絲的希望,眼淚不知不覺也瑩滿了眼眶,“你們不覺得這麼做很自私嗎?如果沒有愛情,當初又爲什麼要在一起,爲什麼要生下我?我一直以爲,雖然我們家窮,可是,至少我們一家人在一起是最幸福的,可是,現在,你們卻告訴我,這一切只是一種假象。還有,老爹就是我的爺爺,我也有爺爺,爲什麼到現在都還在瞞着我?家人之間不應該有秘密的不是嗎?”夢漪此時激動的只是一個勁地吼叫着,半晌,憤憤地跑回了房間裡,“砰”的一記摔門聲,空蕩的前廳裡只剩下了那段故事的兩位主人公。
掉落成線的眼淚已經擦不幹,斜靠在櫃檯上的舒婷一臉的神情恍惚,“爲什麼?我們在一起這麼多年….爲什麼?爲什麼到頭來在你的心裡我依然不是你最親的人?爲什麼你寧願去告訴一個曾經爲了錢狠心把你拋棄了的女人?難道在你的心裡,我就一點分量也沒有嗎?”
緊皺的眉心似乎再也舒展不開,“對不起,舒婷,我不能再騙你!這麼多年來我恨過她,怨過她,可是,在我的心裡,她的位置從來沒有改變過。給我點時間,等我處理好我和她之間的糾葛,我一定會回到你和漪兒身邊,我們之間的那種家人親情,什麼也割不斷!”
說完,安景豪決意的轉身,擦身而過的瞬間,眼淚滴落,卡車嘈雜的引擎聲給她的愛劃上了休止符,‘景豪!現在的我真的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心情陪在你的身邊,或許,很早以前,我就應該放手!’冰冷的地磚撞碎了最後一滴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