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說酒樓裡的人如何,就是江南郡守楊賢之,爬到這個位置,也算得是官場油條了。
平日裡待人接物不顯山不露水,可稱得上世故圓滑,膽子並非表現出來的那麼小。
但是出了酒樓,還是真正的暫時鬆了一大口氣,抹掉腦門上的冷汗。並非他就那麼丁點膽量,見了天子就兩股戰戰,着實是眼前這位天子非同一般。
那雙鳳眸清冷至極,仿似能一眼看透人心,在那個人面前,任何的小心思都不敢生起,就怕被早早看穿了去,脖子上的腦袋會不穩當。
“楊大人,現在該作何打算?”跟在楊賢之身後的兩位,算得是同僚,也兼之下屬,平時唯楊賢之馬首是瞻。
“作何打算?回去等着!”楊賢之冷哼了一聲,臉上怒氣毫不遮掩,也管不得是不是在大街上了,“我一早吩咐過你們注意京城裡的動向,現在人都到地盤上了,你們居然還懵然不知!事到臨頭,慌有何用!”
那兩人被一陣數落,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早在接到官文,得知皇上要南下的時候,他們就開始做準備了,只是哪裡料得到,明明早佈下的眼線,卻沒發揮半點作用!
沒得到皇上確切的行蹤不止,就連人已經到了地盤上,若不是郡守公子誤打誤撞給撞上了,他們現在說不定還全然不知情。
此時被郡守當街一頓呵斥,哪還敢辯解。
好在楊賢之也顧忌着街上人來人往,他們來的急,連身上的官服都沒有換下來,話說的多了,難免教人聽了下釀出什麼禍來。
“先回府衙!你們兩個一會不用過來了,趕緊吩咐下去,所有事情務需沒有半點紕漏,若是哪一環節捅出禍來……”楊賢之一邊大步往前,一邊壓低了聲音咬牙警告。
隨行的兩人心裡一緊,不敢多言,跨出的步子比來時還要急。
楊大人未竟的話語,幾人心照不宣,若是出了紕漏,便是掉腦袋的事情,到時候他們這一船人,一個都跑不掉!
給兩人敲了一記警鐘,楊賢之的臉更爲陰沉,全不復見剛纔在酒樓裡的謹小慎微情緒外顯。
留下兒子楊帆與皇上接觸,他心裡也是一則喜一則憂。
在皇上身邊若能討上喜,便意味着機會多多,這樣的機會,自是不能給了旁人。
然則此事也等於雙刃劍,有利有弊。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討喜尚且好說,若是事情搞砸了,那就不止是丟臉,隨時禍及身家性命!
知子莫若父,自己這個兒子資質平庸,單靠他自己的能力,這輩子都別想出入仕途。偏生自己雖爲一郡之守,卻不能動用權利幫上半點忙。
新帝登基之後,運用卓絕的心智手腕,慢慢將實權攬到手中,至今日,整個朝堂已經可算是天子的一言堂,其他權臣重臣,有建議的餘地,卻沒有拿主意的權利,以往君臣相佐相掣的局面早不復再。
如今,臣只能佐君,不能掣之。
身爲郡守,官職實則是不上不下,不顯眼,又恰好能收割其他同僚的視線,他素來行事小心,哪裡敢於明面上行差踏錯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