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能進那就回去吧。”青煙說得滿不在乎。
眼神卻時不時瞟向那座高樓。
直到走遠了,看不清楚了,青煙才瞥了眼從風。
契闊樓、呈陽宮和琴畫學院的人都在調查他,藏書閣裡肯定有關於他身世的秘密,近在眼前卻不能進去,他卻半點不在意。
這小子一聽到隱雲殿就要死要活,今兒個怎麼這麼安靜。
難道傷口還疼着?
從風見她走路不當心,一腳踩在水窪裡,濺溼靴子卻不自知,不由皺眉。
青煙餘光看到他又在皺眉,加快腳步:“趕緊回去吃藥了。”
從風想到中午被她一把蕎牙子粉嗆得差點涕泗橫流,眉頭皺得更緊了。
青煙只當他心口難受,拉着他快步回到落腳的院子。
一路上,沒碰到什麼熟人。
青煙卻隱約覺得有人在暗中盯着他們的一舉一動。
他們的目標是她還是從風?
青煙冷冷朝後方一棵大樹看去,只看到一小片黑影一閃而過。
會是誰?
能出現在這裡,青煙覺得和學院脫不了干係。
契闊樓那邊獨南行保證過,她倒是不擔心。
就是衛籟和呈陽宮。
到底想幹什麼?
*
琴畫清風苑,蘭深沉默寡言。
思行低着頭,拎着獨南行交給她的東西大氣不敢喘。
青煙回來就看見她提着重重的盒子,手臂打抖,快要斷掉的要樣子。
“拎的什麼?”
青煙出現,蘭深臉上纔有一絲笑意。
沒人想着搭把手,思行吃力地將食盒放在桌上,打開蓋子將東西一一拿出。
三層食盒,裝着各種五花八門的蜜餞和堅果。
思行站在青煙旁邊,想伺候她吃。
青煙下意識看向從風。
從風一個眼神,直接把思行逼到了門外,哆哆嗦嗦不敢再進來。
青煙噗嗤一笑,“瞧你凶神惡煞,要把人嚇死了。”
從風坐在她旁邊,嫌棄地隨手翻弄食盒。
青煙知道他是不肯讓自己吃了,轉而問蘭深:“怎麼樣?”
“棕壤、褐土、黑土、沙土,到處找遍,都不太喜歡。”
蘭深從懷裡拿出一個小籠包大小的紫砂茶杯。
茶杯裡的七星射芒蔫頭耷腦,一副快死的樣子。
聽到溫柔的聲音叫它小寶貝,小射芒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直接縮進杯子裡。
它就知道人類都是大騙子。
滿口甜言蜜語,小寶貝親愛的,還說什麼要帶它去看高山流水,星辰大海。
全都是騙射芒的鬼話。
當初還不如把它留在老祖琮那裡,起碼不用像現在這樣顛沛流離。
小射芒想到自己身不由己的身世,頓時憋屈至極。
氣死它了!
誰能想到它這顆匯聚了上萬年的天地靈氣的素心丹魄,這麼沒用。
青煙見七星射芒嫩莖蜷縮,包圍着兩片綠芽,好像抱頭痛哭的一般,頓時心疼又好笑。
“給你找的土都不喜歡嗎?那我該把你種在哪裡好呢?”青煙笑着點了點綠芽。
小射芒一歪,躲開她的親近。
那些土要麼硬邦邦,要麼爛糊塗。
有的又臭又悶,有的酸澀難聞。
它纔不要待!
青煙想了一下:“你是不是喜歡無土栽培,直接泡水裡?”
泡水裡?
小射芒驚訝地直搖綠芽。
水裡透不過氣,它會淹死的!
淹死還不如一刀切了它。
青煙沒想到七星射芒不喜歡水,怪不得她從沒給它澆過水也沒見枯萎。
“沒有合適的土,只好先委屈你住在茶杯裡了。”
這上等紫砂茶杯還是她問謐兒借來的。
青煙把茶杯放在窗臺上,讓它可以曬到太陽。
她就兩手支撐下巴看着七星射芒。
過了一會兒,她又把杯子放在樹梢上,回到原處坐下繼續看着。
又過了一會兒,杯子被轉移到了饅頭高的稀鬆小土堆旁邊。
小射芒探頭一看。
什麼東西,蚯蚓的屎坨坨?
它要昏倒了。
從風看她隔一會兒就去給七星射芒換個地方,默默翻過杯蓋當碟子,開始剝瓜子。
青煙聽到咔嚓咔嚓的聲音,順手就撿起杯蓋上的瓜子仁丟進嘴裡,眼睛還盯着七星射芒。
從風不喜她注意力都在一顆芽上:“你是不是想睡覺?”
青煙一愣,“沒有啊。”
從風仍舊堅持:“你想睡覺。”
青煙:“……”
這小子是想給自己洗腦嗎?
青煙挑眉,不理他,轉頭看向蘭深:“落寒還沒回來?”
蘭深不知怎的忽而一笑:“他還沒出去。”
青煙傻眼,有點不相信。
可她又捨不得懷疑蘭深,就起身往隔壁房間走去。
嘭。
門板被踹開。
坐在地上畫圈的人被嚇了一跳。
猛地擡頭,露出一雙憂鬱的眼睛。
“師父?”
青煙見他眼眶發紅,短髮蓬亂,不由皺眉。
“師父,我該怎麼辦?”李落寒煩躁地用力撓頭。
青煙算是明白他頭髮爲什麼會亂成這樣。
“什麼怎麼辦?”
李落寒跳起來要抱青煙,被從風揪着衣領吊住。
喉嚨被卡住,他難受地嚥了嚥唾沫。
一時間悲從中來,更加委屈,淚汪汪看着從風。
“我們再也不是好兄弟了。”
他說得決絕,卻也沒想到這話立刻就奏效了。
從風鬆開手,他獲得了自由。
看來從風還是很重視兩人的兄弟情。
雖然他嘴硬,什麼也不說。
李落寒特別感動,彷彿生活又有了光亮,抹抹臉,重振旗鼓。
殊不知從風會放開他,是因爲青煙的指示。
青煙見他灰頭土臉,低頭一摸,沒找到帕子,就問從風要他的方形汗巾。
他平日裡從不懈怠鍛鍊,爲了方便,會系一塊方汗巾在手腕上。
白汗巾借給他,回來就變成黑汗巾。
從風嫌棄地把李落寒塞回來的布頭丟到門口。
立在門口的人望着好好一塊帕子就這麼被丟了,一臉惋惜。
不等青煙問,李落寒就把他的煩惱一股腦倒出來。
“我中午去找她,沒見到人,琴畫弟子只說不方便,也沒說爲什麼不方便,師父,你覺得她是不是故意躲着我?”
“是不是我救過她,她擔心我挾恩圖報,所以才避而不見?”
青煙還沒來得及回答,他又說。
“她好像很討厭我。”李落寒不傻。
在老祖琮的時候就感覺出來了。
剛開始他以爲自己弄錯了,畢竟自己這麼人見人愛,怎麼會有人無端端討厭他呢。
可事實擺在眼前。
青煙揉了揉他茂盛的短髮,“可能你需要一個更好看的髮型。”
“哈?”李落寒一時跟不上師父的節奏。
“師父是說我的頭髮太醜了,所以她纔不肯見我?”
李落寒說着衝到銅鏡前。
是有點醜。
青煙還想再說什麼,李落寒就衝出去了。
過了一會兒,他又衝回來。
扒拉着從風,死皮賴臉問他討要銀兩。
從風本想給他一塊銀錠,他卻把整個錢袋子都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