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剛纔稍微有些好轉的面色，突然在這一瞬間僵硬的無以復加。
這自然沒有躲過一旁的四夫人的眼睛，心裡不禁冷笑起來。任何時候，只要是給給大夫人心裡添堵的事情，她都樂於去做。
眉眼一笑，四夫人立刻伸手拔下自己頭上的一根純金的鳳釵，親切的塞進舒瑾萱的手裡：“來，這是四姨娘給你的，好孩子，拿着吧。你也這麼大了，姑娘家沒有一點配飾可不好。”
“這……這怎麼好意思呢？”舒瑾萱連忙將手中的鳳釵退回到四姨娘手中。
四姨娘見狀，又給塞了回去，口中責怪道：“你這個傻丫頭，四姨娘又不是外人，你也是咱們相府的小姐，怎麼如此見外呢！”
推來推去，最後舒瑾萱只好不好意思地收下了，轉眼看向大夫人，卻瞧見她一張臉上已經氣的發青。
只不過，這一回大夫人的憤怒卻不是衝着舒瑾萱，而是衝着唯恐天下不亂的四夫人而去的。感受到了大夫人的怒氣，四夫人卻全不放在心上，反而一張老臉笑的更開懷了。
這時，經過剛纔的一鬧，舒諾涵已經聰明的緩過神來，假裝輕輕的咳嗽了一聲，大夫人接受到了她的暗示，立刻反應了過來，雙目直視舒瑾萱，然後深吸一口氣，平靜了一下心情，做了一副毫不在意的大氣樣，慈愛地笑道：“四丫頭快過來！母親的禮物早就想給你了，剛好趁着今日一起給你吧。”
之前大夫人也賞賜了舒瑾萱一些看似值錢的擺設，實際上一點用處都沒有。如今看着老夫人開了先例，又有四夫人擠兌在先，所以不得不做個樣子。
那麼多眼睛都在看着大夫人的一舉一動，所以她不由得壓下氣，從自己的手腕上費力的褪下了那對上好的羊脂白玉的鐲子，表情僵硬的地套在舒瑾萱的手腕上：“這可是前朝宮裡出來的好東西，好好收着。”
舒瑾萱前世可是做過三王妃的，這些金玉之物，她一眼便能認出來，沈氏倒沒有說謊，這次的禮物的確是價值不菲，能大夫人心疼一段時間她自然是高興的，所以受寵若驚的一笑：“多謝母親。”
大夫人的嘴巴都要被氣歪了，心裡恨不得好好整治一下眼前這個丫頭，可還是勉強笑道：“謝什麼謝，真是傻孩子！”
舒雅童怨恨的盯着舒瑾萱手腕上的羊脂玉鐲子，幾乎要看出毒來，脣角含了一絲諷刺的輕笑道：“四妹，你還真是命好呢！母親這鐲子原本可是打算要留給大姐出嫁的，今日卻白白給了你！”
舒瑾萱一聽，頓時一臉惶恐的立刻就要褪下來：“是這樣嗎？既然是母親要留給大姐的，這樣珍貴的東西，那麼瑾萱是斷然不能收的！”
送出去的東西，大夫人哪裡能讓她取下來，頓時狠狠瞪了舒雅童一眼，轉頭又換上和煦的笑容，拍了拍舒瑾萱的手，溫和道：“傻孩子，你和你大姐都一樣，同樣是我的心頭肉，給你又有什麼不對！快收下，不然就顯得小家子氣了！”
舒瑾萱見到大夫人一副口是心非的模樣，心裡十分暢快，口中卻連聲道：“那便多謝母親了！”
舒雅童恨得眼睛發直，舒諾涵卻淡淡轉開了眼睛，望向窗臺下的銀錯銅鏨蓮瓣寶珠紋的薰爐，心中暗道：舒雅童到底是庶女，大夫人和二夫人教養了這麼多年，卻還是這樣的上不得檯面。
一副羊脂玉的鐲子又算得了什麼呢？今日老夫人分明是給了舒瑾萱臉面，難道母親還能和她對着幹不成？豈不是給了其他幾個夫人看笑話的機會！
舒瑾萱走的時候，羅媽媽追到廊下，笑道：“四小姐，老夫人說了，以後每天請你來這裡爲她烹茶，不知道四小姐可有空閒？”
舒瑾萱連忙道：“羅媽媽說的哪裡話，瑾萱是老夫人的孫女，爲老夫人盡孝這是瑾萱的本分。”
見舒瑾萱乖巧懂事的樣子，羅媽媽微微笑了，也不枉老夫人擡舉她，果然是個心思伶俐的丫頭。
直到所有人的腳步聲漸漸遠去，老夫人才喃喃的開口道：“雪虹，你說這些年來我是不是做錯了？”
“老夫人，你爲何如此說。”羅媽媽輕輕的說道，雪虹是她的閨名，“這麼多年，無論老夫人做什麼，雪虹只知道，您勞心勞力的做了這麼多，一切都是爲了這個家好。”
“唉，你不說我也知道，這些年來一直委屈四丫頭了……二丫頭刁蠻任性，不識大體，五丫頭也不成器，現在看來也只有老大家的還有這個四丫頭能指望得上了……”聲音裡帶着無奈和愧疚，老夫人低低道，聲音裡有着悔恨。
“老夫人不要憂心，二小姐只不過是嬌縱了一些，五小姐還小，四小姐是個懂事明理的人兒，一定沒有往心裡去的。您不必擔憂……”見老夫人一臉慚愧，羅媽媽忙寬慰道。
“至於四丫頭，這些年本以爲她是個懦弱膽小之人，上不得檯面成不了氣候……卻未曾想我也有看走眼的一天。”老夫人低下頭重重的嘆了口氣道，“她費盡心思隱藏了那麼久，若不是大夫人做的越來越過分，怕我永遠也不會知道她還有這一面。如此心機和耐性……唉，看來我真的老了。”
“四小姐是變了不少，但無論如何她也是你的親孫女，身體裡流着舒家的血，這打折了骨頭還連着筋呢。”羅媽媽低聲道，“再說了，你還有大小姐不是？”
提到舒諾涵，老夫人臉上露出了苦澀的笑容，一個女子貌美如仙，真不知是福是禍？
羅媽媽見老夫人一臉的疲憊，拉着老夫人的手，低聲安慰道：“老夫人，您累了，休息會吧。”
老夫人閉上眼睛，緩緩道：“這一家的兒子媳婦、孫子孫女，還沒有一個比你理解我。”
羅媽媽結結巴巴道：“老夫人……老夫人你這樣可是在折煞奴婢了。”
“什麼折煞不折煞的，你跟了我這麼多年，難道還當不得這麼一句嗎？”老夫人道。
羅媽媽眼眶盈滿了淚水，嘴脣動了動，好半天沒說出一個字。
舒瑾萱回到屋子裡之後，悄悄的打開老夫人送給她的雕花匣子，才發現原來底下還有一層，掀開紅綢一看，卻是十碇晃眼的白花花的銀子。
彷彿從來沒見過這麼多的銀子一般，身後的婉兒驚呼一聲，幾乎說不出話來。
而手裡拿着紅綢的舒瑾萱，手也在此刻頓住了。
什麼賞賜都是假的，不能賣也不能打賞下人，唯獨銀子，纔是最要緊的，老夫人明知道自己今天是作了一場戲，卻還悄悄給了自己銀子……態度發生了這麼大的轉變，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