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夜千潯挨近歌飛飛的時候,便聞到了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的幽香,這種幽香不同於小影最愛的蘭花的清香,它更純粹,更活潑,少了一些沉靜,卻多了分熱烈。
真是奇怪!他怎麼會覺得,一個女人身上散發出的香味居然是熱烈的、活潑的呢?
不過,他很喜歡聞!
忍不住輕輕吸了吸鼻子,人也湊得更近,彷彿想將那活潑熱烈的香氣全數納入體內,在周身遊走,給自己提神醒腦。
可惜,他的這位王妃卻突然將身子挪開了,似乎是在嫌他捱得太近?讓她不自在?
南夜千潯心裡頗爲遺憾,也有些小小的挫敗感:難道他就那麼可怕?讓她避之如猛獸?
感覺有些失落和小小的受傷的他垂下眼皮,遮去眼裡的情緒,於是,他便錯過了歌飛飛那閃躲的目光和羞紅的面頰。
垂眸坐正身體,從腰間摘下象牙骨灑金摺扇,也不打開,而是將扇子支在下頜下方,漫不經心地回道:
“什麼怎麼辦?”
他的思維還停留在俏人兒帶給他的那令他沉醉的感覺上,腦子便有些不好使,完全是在機械地順着她的話在反問。
歌飛飛有些詫異,平時這人聰明得很,自己說什麼他都能秒懂,哪怕有時候一個字不說,只是一個眼神他也能猜得出她是什麼意思,爲何今天他忽然不懂她問話的意思了呢?
收回目光,她納悶地向南夜千潯瞟了一眼,這才發現他心不在正焉,垂着眼皮支着下巴也不知道在想什麼,看模樣,完全是在走神。
她不由有些氣惱:敢情是她一個人在自作多情,感到不自然和扭捏,對方根本就沒將剛纔兩人親密貼面的那一幕放在心上啊!
臉上的紅雲迅速退去,歌飛飛心裡有氣,說話的聲音便帶着絲不高興和譏諷:
“喂,你在想什麼?這麼簡單的問題都聽不懂,真是白瞎了一副好面孔和好身材!”
南夜千潯被她聲音裡的語氣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他終於回神擡眸看向她,不解地問道:
“飛兒,這跟身材長相有什麼關係?真是搞不懂你們女人,說的話雲裡霧裡,讓人聽不懂。算了,不糾結這個了,你剛纔到底問了句什麼?我確實沒注意聽,麻煩你再重複一遍吧。”
歌飛飛被他這麼一說,頓時也覺得自己是有些反應過度了,她不是個矯情的姑娘,很快便恢復到平時的理智水平,再次問道:
“你準備怎麼辦?”
這回,智商在線的南夜千潯聽懂了她的未竟之意,想了想,將摺扇拿在手裡敲了敲,沉吟着說道:
“還能怎麼辦?只能私下裡秘密尋找了。既然那個人知道這事,東西的下落他一定知道。如果沒有同案犯的話,東西應該還在皇宮裡。”
對於他的分析,歌飛飛十分認同,可皇宮那麼大,如何去尋找?再一個,當時假歌玉孚只在御書房前後周圍活動,不可能跑遠,那麼玉璽應該就在那周圍,南夜千潯和皇上這幾日之內肯定將那一片翻了個底朝天,就衝他們挖出鐵簪一事便可說明,他們確實是這樣做了。
可問題是,從今天南夜千羽在大殿上的反應來看,傳國玉璽應該是還沒有找到。
“難道不在御書房周圍?這不科學啊,當時時間有限,假族長不可能將東西
藏到很遠的地方,更不可能帶出皇宮去啊。”
歌飛飛託着腮,陷入了沉思。
一談起正事,兩人的心思和全部的注意力又都回到了案子上,南夜千潯手中的摺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着另一隻手掌心,在車裡發出“嗒嗒”的輕響。
“飛兒,這幾日,我和皇兄假借尋找兇器的名義,將御書房周圍十丈之內全部掘地三尺,連半片碎玉都沒有找到,我們確實是怎麼也想不通,如果是他殺了胡公公,盜走了那東西,短時間內,他又會將東西放在哪裡呢?”
是啊,假族長會將傳國玉璽藏在哪兒?
歌飛飛仔細回憶着那天的情形,從她發現假歌玉孚躺在花叢裡開始,一直到兩人被侍衛帶回到集英殿,再又被侍衛帶回御書房,假歌玉孚的身上不像是藏了玉璽的樣子。
畢竟玉璽還有那麼大,不管是放在袖袋裡還是掖在懷裡,在這漸漸炎熱的天氣裡,衣衫穿得又薄的情況下,那麼大一枚四四方方有棱有角的玉璽在身上的話,是很顯形的。
她忽然想到了另一種可能,但立即又搖着頭,否認了,覺得不太可能。
南夜千潯正好在看她,見她一會搖頭,一會沉思,一會苦想,一會皺眉,不由問道:
“你想到什麼了?”
“也不算想到了,算了,我們倆在這裡瞎想有什麼用,你趕緊派人悄悄審問假族長就是了,嚴刑之下,不怕他不招供的。”
要審問假歌玉孚,不能借助於刑部和大理寺的人了,當時,他被押下去時是被關在皇宮的地牢裡,從這一點說明,南夜千羽兩兄弟已經不打算讓任何人插手,他們是要親自審問了。
南夜千潯挑起窗簾看了看外面,說:
“不急,我先將你送回王府,再去審問也不遲。”
原來他居然是爲了送她回家,這纔將審問假歌玉孚如此重要之事暫時擱置一旁的。
歌飛飛心裡不免有些感動,嘴裡說出來的卻是另外的話:
“你怎麼將我當成三歲小孩子了?我又不是不認識路,你不用送我了,趕緊去辦正事要緊,要不然,皇上久等你不至,還不定怎麼怪我呢。”
本來南夜千羽對自己就有些意見,若是讓他知道,自己的雙胞胎弟弟居然將正事拋在一旁先送她回府,他豈不更不喜歡自己了麼?
歌飛飛此時卻沒有意識到,自己爲什麼忽然會不希望看到南夜千羽對自己不喜的樣子。
她只是下意識地,不想讓自己背上這個害得南夜千潯不務正業不辦正事分不清主次的罪名。
南夜千潯搖了搖頭,“都快到府上了,送佛送到底好了,我也趁機琢磨琢磨這個案子,我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審問假歌玉孚,不見得能問到真相。”
他的心裡隱隱有個直覺,這個案子沒有表面上那麼簡單,假歌玉孚與胡公公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他爲什麼要殺他?胡公公又爲什麼故意引導歌飛飛來到御書房?假歌玉孚和胡公公究竟扮演的是什麼角色?他們的目的是什麼?
一連串的問題,疑問太多,而隨着胡公公的死,這一切只能等假歌玉孚來回答了。
這幾天他有閒暇時間,只怕早就組織好了一套說辭,不見得能問出真相來。
又或者,假歌玉孚也不一定就知道真正的真相是什麼
,或許他的背後還有組織或者主謀,如果那樣的話,案子就更復雜了。
歌飛飛略一沉思,自告奮勇道:
“千潯,如果信得過我,我與你一起去地牢,參與審訊如何?必要時,我可以施用催眠術,不怕他不講真話。”
她的臉上雖然流露着疲憊,但一雙彎彎的細眼卻目光炯炯,神情柔軟而堅定,對於要助他一臂之力,非常的積極。
南夜千潯就喜歡看她這副自信又樂於助人的模樣,情不自禁地拿摺扇在她的頭上輕輕敲了敲,勾脣笑道:
“飛兒,你呀,只要一聽到案子,永遠都是雙眼放光、恨不得馬上撲過去三兩下查出幕後真相的勁頭,着實讓人喜愛。”
他的聲音裡帶着些許寵溺,不注意聽還不太容易聽得出來。
歌飛飛就是那個在某些時候聽不出異性對她喜愛的笨蛋姑娘,她一門心思放在案子上,見南夜千潯“取笑”她,她一把搶過壓在她頭上的摺扇,“刷”地一下展開,放在胸前裝模作樣地扇了幾扇,下巴一揚,得意地問道:
“怎麼樣?我扇扇子的樣子,像不像一個運籌帷幄、善斷案的青天大人啊?”
“哈哈,像,像極了青天大人……刁蠻夫人!”
南夜千潯被她的樣子逗得大笑起來,兩人你來我去,又鬥了幾回嘴,馬車終於在潯王府面前停了下來,而他也始終沒有正面回答她,是不是讓她一同參與審訊假歌玉孚。
南夜千潯率先跳下車,然後轉身伸過手,親自將歌飛飛扶下了馬車。
歌飛飛往府裡走了兩步,見他沒有跟上來,轉身問道:
“本來我還想讓你先進府吃了飯再去的,算了,我還是不攔着你辦正事了,你去吧,等會我給你送吃的。”
南夜千潯的桃花眼在大太陽下格外的璀璨,也不說話,只是翹起嘴角點了點頭,便轉身重新上了馬車。
車伕立即揚起馬鞭,很快,馬車便消失在了街道的盡頭。
歌飛飛一直看到馬車消失不見,這才轉身提裙跨上臺階,準備進府。
誰知道她才踏上兩級石階,到得門前,便見大門倏地一下打開,從裡面魚貫蹦出幾個人來。
打頭的,是橘子,其次是夜小武和小阿花,段墨荷墊後,四個人一擁而上,歡呼着將她圍了起來,嘴裡紛紛叫道:
“小姐,你這些日子去哪裡了?急死我了,我要去找你,王爺偏生不讓,說你好得很,你看看你,這副樣子,憔悴得不得了,瘦得不成樣子了都!”——這是橘子的嘮叨聲。
“飛飛姐,小武想死你了!你怎麼一聲招呼也不打就消失不見了?害得小武天天滿世界地去找你,我都快將整個京城找遍了,再找不到你,我就貼海報,貼尋人啓事了。問潯王叔叔,他總是一臉神秘莫測的樣子,我越急他越不說。唉,這下好了,飛飛姐你總算回來了,我也對小阿花總算有個交待了,要不然,她天天纏着我,問你去哪了?什麼時候回來?我都不知道怎麼回答她了呢。”
夜小武嘴裡像開了個炮,霸道地搶佔了一個有利的位置,拉着小阿花站在歌飛飛的正前面,一通嘰哩呱啦,說話連珠炮似的。
小阿花擡起頭,趁着夜小武歇口氣的工夫,弱弱地說道:
“飛……飛……姐,想……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