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變化不過在頃刻之間,冷言踢翻兩個人,與月流年咫咫之距,一隻手快速穿來,甚至衣袖自冷言諾手掠過如一片雪松般的青香與微涼,冷言諾擡眼。
“總算找到你了。”空中那突然出現的男子目光不過在冷言諾面上停留一瞬,似乎驚訝了一下方纔對着懷裡的月流年一幅篤定的語氣。
“放開。”一個青影比冷言諾反應更快的掠了來,自然是藍楓。與此同時,空中幾道身影被四方一震,飛出老遠。
而同一時間,慕容晟睿與楚浴染身姿同樣升起。
因爲,抱着月流年的男子突然掌自藍楓腋下穿過直欲擊向要後退的冷言諾的胸口,那掌白淨清瘦,於緩慢而急速卻全然不違合的堪堪擊來,冷言諾看那一掌,心瞬間凝冷,完全是高於自己武功的掌力,但凡這一掌襲來就算不是心口,身體任何一個位置,那她……。此時冷言諾本來因爲這一退腳下無支力,身姿又被“霸道護苗”的藍楓欲從男子手中撈出手月流年的動作微微逼得撤離一旁……
那邊,慕容晟睿永遠緩和從容不迫的墨色身姿在空中第一次以一道閃電般急速躥來,這邊,那掌離冷言若只剩下毫釐。
男子懷中的月流年眼看那一掌,瞳孔突然放大,震驚之餘連聲音都似發不出。
千鈞一髮之際,冷言諾卻偏過眼,看着空中那道墨色身影,第一次墨袍拂開,玉蘭花如汪海注入心中,嘴角劃過一抹苦澀,沒曾想經歷多般,連這一生不敢奢望的情愛都觸及到了,卻最終,逝於此嗎?但願……
“唰
。”眼前一陣白光,一聲痛呼伴隨腰間緊扣,再是淡淡花花似雪的味道,一注血花在空中如櫻花盤耀舞。
“好身手。”最之前那如蘆葦盪出的男子聲音,一聲痛呼悶哼之後,看着慕容晟睿還不及反應,身旁藍楓一劍抽出,直朝其面門砍下。
這邊,冷言諾看着慕容晟睿脣角滴落的血絲,心突然猛的一疼,第一次想要任性的,萬千人海在下,煙花即熄之前,一手突然拉下慕容晟睿的腦袋,重重獻上一吻。
正飛在半空同樣欲出手阻止,卻最終在空中眼見那身旁突然如一道閃電奔赴過去的慕容晟睿,看見對方一掌救人,一掌反擊,再看那人兒深情一吻,從來滿是花海搖曳,波光生盈的雙眸終於出現一絲枯萎,天海地盡的灰暗,灰暗得沒有盡頭。
這廂於高空中溫情一幕,這廂,男子眼看就要承受藍楓一劍毀臉喪命。
“我是她哥哥。”眼見那攜雷霆萬鈞避無可避即將落下來那一劍,男子終於大聲出口。
“殺。”藍楓冷氣四射,不予理會,直接射劍而下。
男子顯然沒料到藍楓竟如此死腦筋,眉峰一皺,雖然受傷,但是掌中瞬間凝起萬霧。
“他死,你永遠不得月流年。”天空中一句明然清悠的聲音突然讓藍楓於那緊急一刻停住動作,偏過頭無辜又不太明白的看着出聲的冷言諾。
“他是你未來舅子。”冷言諾再次開口。
一切動作發生得太快,轉換得讓人大腦斷拍,待月流年反應過來,面上立馬爬上滿天紅霞,看了眼冷言諾那語氣極其怪異,不像是因爲糾結於冷言諾之前男扮女裝“欺騙”她的感情,更不像是冷言若拆穿藍楓於她的意,而似乎透着一種不可置信,一種難以言喻又複雜糾結的情緒。
而就是這麼愣神一間隙,那所謂的月流年哥哥,與衆人方纔落至一旁高樓頂上。
而之前在高空交手那些身影也全然停留下來
。
最之前擋住那些追着月流年人的幾個人自然是月流年的暗衛,此時看着男子抱着月流年,方纔走上前,最終低聲道,“主子。”
一聲主子既對月流年又對男子。
男子手微擡,“保護不力,回去自領責罰。”輕描淡寫一句話,可是冷言諾卻明顯看到那四名男子渾身劇烈一抖。
而此時那幾十道身影此時自然落在楚浴染身邊,不用說,背手指使人是楚浴染。
接收到男子投過來的目光,楚浴染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公子這般看着在下做什麼,不過是對月公子,哦,不是月姑娘的身份感興趣,想邀姑娘去順國一遊而已。”
“是嗎?可是看來,在下的妹妹並不太想去,既如此,順帝又何必強求呢,纔剛登基一統之國,萬一突然橫死於此,那可真是得不償失呢。”男子說話間似笑非笑,一幅冷然深沉極至狂傲自周身散發出來。
冷言諾驀的一陣厭惡,厭惡中卻又夾着一種特殊的難以言明的感覺。
月色煙霧下也方纔真正看清這男子面容,與月流年長相頗爲相似,面容清透,星眸劍目,一雙微帶褐色的眼眸微光流轉間將目光從冷言諾身上移到慕容晟睿身上,那眸光深凝不化,是自一種強敵面前四止對視,所有劍花迸裂。
“天慕果然人才輩出,傳聞中弱不禁風的璃王沒曾想竟也武功卓絕,清高於頂,可惜……。”男子將目光又落在冷言諾身上,滿是輕蔑與不屑。
“原來公子不僅手段陰狠,眼睛也是同一個方向的。”冷言諾輕輕一笑恍不在意,原本因爲這男子出現時那一聲“去你妹”的怪俗語言而微帶疑惑與詫異的心情也平復下來。
那自稱月流年哥哥的男子聞言,眸光一凝,似在回味這句話的真意,而一旁慕容晟睿卻突然手握成拳抵於脣瓣一聲輕笑,“的確是有些對眼。”
“對眼?”男子似不大明白,待明白過來,卻也不怒不氣,反而狂傲中笑得悠悠然。
此時,男子雖然只有月流年與幾個護衛現身,可是誰也不會真的相信,男子當真會隻身前往,楚浴染身後數位精衛自然也不是弱者
。
這廂寒霜與雲落花千堯,三方勢力同時互相看一眼,成三方對峙情形。
唯獨藍楓始終如一抹青松藍影般立在那兒,與此同時,他的身後也落下數道身影。
這些人冷言諾都認識,自然是藍家內部弟子,新任家主出門在外,藍驚雲不可能當真放得下心,總會派人保護的。
而慢半拍或者說思想單純的藍楓,還在糾結冷言諾那句,“他是你未來舅子。”思轉半響,不理目前三方急迫,或者一人動就會傾刻間血戮一片的情形,思轉半響,最終將目光落在月流年身上。
此時月流年早在那一拉一奪中,玉冠甩落,青絲披散,露出精美琉璃的女子面容,青絲如瀑,似乎還在月光下隱隱散發着柔和璀亮的光芒,一雙亮晶晶的雙眸此時同樣看向藍楓,眸光突染一片雲山霧靄,似乎不過幾刻之間,化那一身自由瀟灑不羈之氣蕩然無存,現於衆人眼前的,是一個端莊,雍容溫婉,知禮的女子,面容純美,氣華尊貴。
一個美人,再加一個美人,周圍遠遠圍在高樓下的人們看着這一幕,頓時花了眼,不過,眸光最終還是落在冷言諾身上,畢竟那人兒嬌弱又明亮,燦然又華美,一靜一動間皆是清貴氣息,氣質太過出衆。
“哥哥,你鬆開我的穴。”月流年的聲音不再似平日裡那般囂張自信,而如恢復女子般的柔美清麗,如雨後竹筍破土而出寧寧清清滑落人的心間。
男子偏頭看了眼自己懷裡的月流年,微褐色的眼珠微微流轉,“你久不歸家,父親與母親可是擔心得緊,走吧。”話落,直接帶着月流年不過瞬間消失得徹底。
藍楓突然眸中一空,那日日追尋的身影突然這般消失,腳步一動,就要起身追去。
“你此去,不但追不上,也會讓月流年置身兩難。”冷言諾一句話,藍楓猛然回頭看着冷言諾,那眸光落在慕容晟睿執着冷言諾的手時,眸光似閃一下,似乎不過傾刻間明白了什麼,終是停住腳步。
三方勢力已退走一方,楚浴染與慕容晟睿對視半響,良久,璀然一笑,“璃王,後會有期,相交此久,以謝你這十多年對朕勢力的不聞不問,朕自然是要送份大禮給你的
。”言罷,最後看了眼冷言諾,退後一步,足尖一點離去。
冷言諾偏過頭看了眼慕容晟睿,同時,眸光望向遠方月流年與那男子消失處,眸底深處似有一痛,良久又復如常的看着慕容晟睿。
而冷言諾不知道的是在她望向遠際處那一瞬間眸光沉痛之時,慕容晟睿的眸光同樣如染青霜,卻在冷言諾看向自己時倏然溫暖。
“亂世啊,亂世,鬼星之臨,血門開啓……”某一處街道,一個小女孩挑着泥偶攤,看着一旁滿頭銀髮在月色下盈光爍爍的男子,聽着其低低呢喃,最終開口,“普殿師叔,我看那姐姐很好,面容飽滿,五行不缺,命理……”
銀髮男子低頭看了眼小女孩,半響,方纔幽幽道,“事有悖理,是好是壞,也不過一念之前……。”
男孩不太明白,忽閃着一雙眼睛看着銀髮男子。
“你那泥偶……”銀髮男子突然問。
“啊!”男孩一拍頭,“好像沒有收回來,還在那姐姐手裡呢。”說話間竟帶着絲做錯事的輕然語氣。
“拿去了……”銀髮男子低聲呢喃,“拿去了也好……”語聲漸輕。
男孩又擡頭看向高樓上那紫色身影,偏過頭,“普……咦,又走啦……”話落,挑着不算沉的泥偶攤向前走去,轉眼消失。
“如果有一日,你發現我遠不如你想像中這般……”高樓上,冷言諾欲出口的話被慕容晟睿伸手捂住,然後慕容晟睿道,“別人道你心如蛇蠍,處事狠絕,我自認爲那是心只歸然,分辨明清。”話落,對身後一聲吩咐,“連夜出發,直奔回谷嶺。”
“是。”
……。
這一夜不過是一個插曲,在外人看來,不過是某些人出現了,某些人的心飽滿了,某些人情心化去,心透了,不過是一代奇女子芳華正豔時的一段情感交錯的旖旎,可是千百年後,史官再翻出這夜一段插曲讀來,卻對其中深諳之意回味幽常,原來某些事卻是從那時候就已經開始。
……
。
第二日,一行人很快到達了回谷嶺,直入縣城。
而冷言諾一行剛入縣城,才得知,姚靜之已經暈迷整整一日一夜,冷言諾直接推門而入,看牀榻上人兒面色弱白,脣色血紅不再,心間一緊,正巧,山老趕到,直接給姚靜之開了一副藥,半夜之時,姚靜之方纔醒來。
而山老的到來,冷言諾終於取出那一直收藏完好的靈活草,山老得見時,眉目歡喜,當下抓起冷言諾的手,另一隻手抓過碗,隨後手起刀落,刀尖一劃,一滴血珠滴落於碗中,血跡深深,澆灌在靈活草之上,靈活草瞬間與血水融合,山老直接端給慕容晟睿,“喝吧,喝了至少不用每次那麼辛苦,這靈活草,溫熱屬熱性之物,難得一見的寶貝啊……。”山老邊說邊示意慕容晟睿儘快服下。
寒霜卻突然道,“山老,爲什麼要用小姐的血?難道小姐的血……”
冷言諾同樣滿是疑惑的看向山老,很是奇怪。
“哦。”山老雙手負後,“我是聽人說過,這靈活草伴之血融化較快,所以一拭而已。”
“什麼?”寒霜暴怒,“你不知道我家小姐這些日子多麼勞心傷力,竟然還……。”下一瞬間,寒霜睜着一雙眼睛,盯着,盯着……
冷言諾突然睜大一雙眼睛,看着突然將自己手指含進嘴裡的慕容晟睿,面色陡然紅光暈來。
只覺那指尖有溫滑之物不停的輕拭攪動,攪得心裡亂亂…
“快走了,非禮勿視。”山老一把抓過寒霜避了出去,還極爲好心的將門給二人關上。
許久,久到,冷言諾都覺得自己的手指此時一定都泛白了——泡水過多唄。慕容晟睿方纔放開,“如昨晚那般事情,諾兒可以多對我做一些。”慕容晟睿聲音突然輕輕響起。
冷言諾疑惑,昨晚,昨晚,她做了什麼事,她對慕容晟睿做了什麼事?貌似,好像……想到什麼,冷言諾轉頭要遁走,下一瞬卻突然又瞭然般的落入那熟悉的懷抱。
熟悉的吻落下……
“對了,那靈活草服用三個時辰內,不得情緒激動,血脈奔涌……”窗外突然傳進山老輻射力極大的一句話
。
冷言諾瞬間推開慕容晟睿,“看吧,山老在警告你,不要妄動,否則……”冷言諾突然一指點在慕容晟睿胸膛,“精盡人亡,暴斃而死,那……”
“好。”慕容晟睿突然託過冷言諾的手指,從懷中拿出一瓶藥膏,輕而柔的塗抹在冷言諾手指上。
冷言諾看那溫雅玉致的男子輕柔慢巧的動作,看他沉浸在月光下盈光而滑軟的髮絲,看他精美絕倫的側顏,這樣一個男子雖受寒毒所磨,可是無論於哪兒都是最美一座清清巍山,即使有楚浴染,有那月流年的哥哥,有南木宸,個個人中不凡,他依然清會獨然,不沉寂於任何時處,總是於萬千人中,一眼如初見。
雲端飄華,溫潤如玉,萬千風骨只於他一眼中綻放。
“冷言諾。”慕容晟睿輕喚,“我望有一日,無論前路多麼艱險,你都能想到,這世間有一個我。”
有一個我。冷言諾擡起頭看着慕容晟睿,突然一笑,“慕容晟睿你是不是腦了透逗了,還是被那什麼普殿給誘惑了,擔心什麼?”
“羣狼環伺,我不得不憂。”慕容晟睿認真道。
冷言諾撇瞥嘴,怎麼不說你自己也是其中一隻。
“小姐,不好了,雲落與花公子打起來了,都快把人家縣衙給拆了,縣令大人也……。你快去看看。”門外香葉焦急的聲音響起。
冷言諾眉頭輕皺,然後看向慕容晟睿,“幾個意思?這二人不是你最得力的?”
慕容晟睿搖搖頭,“走吧。”
二人趕到回谷縣縣衙裡時,正看到縣令大人畏畏縮縮的躲在唯一完好的桌子底下,而桌子兩旁雲落與花千堯怒目而視,火光似乎只差一絲火苗就要將對方燃燒殆盡。
當然,璃王在京城不可能出現在此,於是慕容晟睿帶上了帷帽。
花千堯一見冷言諾,眸光一亮,上前就是自來熟的挽起冷言諾的手,“來,王妃,你給評評理
。”
而早已嚇躲在一旁的兵丁丫頭們,此時一聽“王妃。”再一看二人親熱的姿勢。
心中八卦因子突然飄起,姦情,內幕?
花千堯微帶得意的目光在戴着帷帽的慕容晟睿身上輕輕如水般一轉,然後,下一秒,一聲尖叫,自花千堯嘴裡破空而出,直驚飛鳥鷹飄至五千裡。
“痛啊……。”花千堯看着插在自己掌中的細尖,極度幽怨的看冷言諾。
冷言諾輕輕一笑,然後極度嫌棄的拔拉開花千堯的手,“男女授受不親,我怕王爺吃醋。”義正言辭。
慕容晟睿帷帽下面容笑意盈柔,周圍噓聲一片,他們的關注點是,“暴力啊難怪聽說能以一計退萬兵不傷一損。”
而這幾日關於冷言諾計謀無雙之事早就傳盡。
……。
京中,瑞陽皇帝一張張翻看自雲谷嶺傳回的消息,一張略顯青澀的臉上一會兒愁雲慘淡,一會兒霧開花明。
直看得一旁寧公公搖頭。
突然又翻到那些奏摺,瑞陽皇帝突然手一掀,本本奏摺傾落在地上。
“這些個迂腐之臣,諾姐姐在外面生死傾爾,爲天慕國步步綢繆,他們還……”
“皇上,莫名不是說了嗎,王妃女中豪傑,萬事定能信手而處,你可放心。”寧公公上前將奏摺一本本拾起,放好,細心安慰。
“寧公公,諾姐姐是我的天。”許久,瑞陽皇帝嘆一口氣,望天外皎潔月色,諾姐姐,我已過了變聲期,可是你卻還沒有回來。
而遠在回谷嶺的衆人最在天將大亮之際,一道震驚的消息自京中傳來。
------題外話------
心之若鶩,事之必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