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迷住了雙眼,前路越來越迷茫,她穿行在諾大的辦公樓裡,找不到電梯,找不到出路。
爲什麼會這樣……
他們是什麼時候在一起的?
一個是她的丈夫,一個是她的妹妹——同父異母的妹妹!
杜憲……梅里河畔許下的諾言呢?
執子之手……你心裡十指相扣的,是誰的手?
還有林妙彤……
“姐姐,恭喜你了!”
恭喜!多麼刺耳的話,多麼可笑的場景!林妙彤是他們幸福的見證人,也是毀滅幸福的劊子手!
事業上,他們是她的左膀右臂,她竟然傻到將公司全權交由兩人打理,以至於給了他們正當理由在此……偷情!
“我待你們不薄啊……”跑累了,環抱着膝蓋,她坐在樓梯間嚶嚶地哭泣。
一陣高跟鞋的聲響,緊接着,男士皮鞋的摩擦聲出現,兩人站定於她身後。
“姐姐,你的確待我們不薄,所以……我們會永遠地緬懷你!”
我們……她又着重說了這個詞,緬懷……他們想做什麼?
“你們別過來!”她驚慌地後退,危險近在咫尺。
林語夢幡然醒悟,原來,這一切並非毫無徵兆!
林妙彤的字裡行間,那眼底掩蓋不住的妒火,以及刻意改變的溫柔……一切都在提醒着她,可她太傻,竟沒有注意這陰謀的味道!
而杜憲呢?
他站在林妙彤身邊,敞開的胸膛留有紅色的印記,剛纔真激烈啊!他從沒這麼對過她,一次意亂情迷都沒有。
三年的相處,她傻傻地以爲杜憲愛護着她,尊重着她,所以纔會遲遲沒有觸碰她的底線……
就在剛纔,對她相敬如賓的丈夫,卻對着別的女人失去理智。
“爲什麼這麼對我?”她步步後退,倆人步步緊逼。
杜憲爲什麼露出閃躲的眼神?以及那莫名的煩躁和刻意保持的距離……
他們變得好陌生,陰暗的樓梯間裡,僵直的身影,嗜血的紅脣,以及恨不得撕碎她的眸子!
明明……這應該屬於她的憤怒,爲什麼變成了他們的?
“爲什麼這麼對你?”林妙彤冷笑一聲,“姐姐,你不會真以爲我貼心貼肺地對你吧?”
“你……”
“又不是一個媽生的!別說我了,你將我看做親妹妹嗎?”
林語夢一時語塞,是啊,她壓根就沒將林妙彤當做自己人,從來沒有!
因爲林妙彤的存在,總在時時刻刻地提醒着她:爸爸出軌了,爸爸在媽媽懷孕期間,跟別的女人珠胎暗結……
聽人說,媽媽生下她不久後便鬱鬱寡歡去世了,鬱鬱寡歡……媽媽是爲了誰變成了林黛玉?
很多事,她不願回想,不願糾結於真相,就如七歲那年,爸爸領了一個小女孩回來,女孩穿着耀眼的紅裙子,梳着簡單的馬尾,瞪着一雙圓圓的眼睛,不斷地打量着她。
爸爸笑眯眯地說:“語夢,這是你妹妹……”
妹妹?憑空出現的妹妹,比她小半歲的妹妹!
“怎麼,說不出話了?”林妙彤一步步靠近,紅色的指甲橫在兩人中間,“林語夢,別一副我對不起你的樣子,實話告訴你,杜憲是我先遇到的,也是我先愛上的,你跟我爭,沒問題,我讓給你,可我阻止不了他繼續愛我!”
什麼,他們什麼時候認識的?
“林妙彤,把話說清楚!”這不是真的,明明是她先遇到了杜憲,也是她介紹兩人相識,爲什麼最後變了呢?
沉默已久的杜憲終於開口,“別說了……”
林妙彤回頭,紅色指甲抓破了他的胸膛,“
都這時候了,你還裝好人?當初不是我,你能認識林語夢嗎?”
他的胸膛劃破了口子,濃烈的血腥味刺激着她,“杜憲,她說的是真的嗎?”
緊抿的嘴脣擠出一個字,“是。”
“爲什麼?”
“因爲我窮,而你恰恰富有!”
心臟一瞬間擊碎成冰。
“那你們……”
“我愛她,從始至終都愛着她!”
“可你也說過愛我!”她咆哮,不知不覺將自己說成了過去式。
過去,他一定愛過她,一定!
杜憲擡起頭與她對視,“如果有,請你忘掉吧!那不是真的。”
什麼叫……不是真的?感情是說忘就能忘的嗎?
林妙彤終於鬆了口氣,杜憲的話無異於安定了她的心,“姐姐,不妨告訴你,爲了這一天,我們從三年前就開始計劃,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三年前……她苦笑,原來一切都是騙局!
“你還不知道吧!這家公司很快就是我們的了。”
“什麼?”她站在臺階最頂端,猛然止住了腳步。
“你不會真以爲我們在爲你做事吧?”
怒火瞬間點燃了她,“這間公司是外公的產業,是他努力了一輩子開設的公司,是爸爸辛苦了二十幾年經營的公司,是我的公司!你們怎麼可以……”
“我們是你招進來的,權利也是你給的,變成這樣,你應該問問自己,不是嗎?剛纔提到爸爸……對,爸爸!”她高高昂着下巴,“爸爸經營這家公司,無非是因爲內疚吧!因爲他從始至終都沒愛過你的母親,他愛的是我媽媽……”
林語夢捂住耳朵,“你胡說!我不信!”
“不信?你真以爲你的母親是鬱鬱而終嗎?哈哈哈哈……”
瘋狂的笑聲在樓道里迴響,化成一道紅指甲刺入了她的胸膛,狠狠戳穿了苦澀的心。
難道,媽媽不是正常死亡?
是爸爸,真是爸爸下的手?
“別再說了……”林語夢不受控制地撲了上去,“你這個賤人……”
混亂中,誰的臉被抓花,誰的衣服被扯破,誰的心被仇恨吞噬?
“憲,你還在等什麼?”林妙彤捂着臉頰,“不是她死就是我們亡!”
一直處於忍耐的杜憲終於走下階梯,冷冷地瞪着她,好似瞪着一個仇人。
下一秒,沉重的悶響震痛了她的心,地上,一片血漿蔓延,睜開眼瞪着高處,杜憲手懸在半空中,帶着狠毒的味道。
就這樣一直瞪着吧!將他們通通帶入地獄!
疼痛在後腦勺炸開,痛得無法呼吸……
杜憲,騙走了她所有的美好,將她推向死亡。
林妙彤,霸佔了她擁有的一切,將她推向煉獄。
爸爸,你是這悲劇的源泉,永遠不可原諒……
失去意識前,突然想到了那部電影,那充滿恨意的臺詞,“我知道了真相,使我陷入萬劫不復的真相……”
仇恨是對世界唯一的眷戀,老天爲什麼不公?讓一切悲慘在這一刻相聚,碰撞成死亡的火花。
就這麼死了嗎?
她不是電影的女主角,沒有涅槃重生的能力,仇人,在世間接手她的一切,在夜深人靜時笑話她的無知與可悲,那恨之入骨的兩人順理成章的相守,她化成了一堆無用的骨灰,被拋棄在溝渠裡。
不!
咆哮,在黑暗無邊的世界裡翻騰。
“我自認是個好人,卻不願去天堂,因爲我知道,他們死後一定會下地獄,我要在地獄等着他們,生生世世……”
叮鈴叮鈴……
一陣清脆的鈴
鐺聲傳來,黑暗中,她終於找到了方向,順着鈴聲前進,這條路越走越明亮,濃郁的花香瀰漫四周,周圍豁然開朗,黑暗無聲地退去,她站在一棵高大的、鬱鬱蔥蔥的槐樹前。
灰褐色的樹皮上滿是溝壑,綠色的嫩枝拂去她的眼淚,她累了,靠在樹幹上,學着動物舔舐傷口。
槐樹開着沉甸甸的花叢,槐花是黃底白邊的,芬芳由此而來,看着看着,身邊的樹皮換了模樣,毫無章法的溝壑聚集在一起,形成一行問句:如果可以重獲生命,你用什麼換取?
這個問題真可笑!正常人都知道,生命是一條單行道,永遠不可逆反。
不過,這確實引起了她的深思,如果可以重生,她會捨棄什麼作爲交換?
杜憲歹毒的話依舊在耳邊迴響着,“因爲我窮,而你恰恰富有。”
如果富有也是罪過,那……
她擡起了頭,“財富。”
乾裂的老樹皮上了年紀,慢慢重合接着分來,新的一行文字出現:重生爲了什麼?
“爲了報仇!”她的仇,不共戴天!
新的誘惑再度出現:如果報仇能走捷徑,你用什麼換取?
用什麼換取……她的眼前浮現出那可笑的愛情,想必,母親當年也是因爲愛情而踏上黃泉,愛情……去TM的愛情!
“我用愛情交換。”
說完這話,眼前回到了黑壓壓的一片,依靠的樹幹不見了,風靜止了,鈴鐺聲消失了,所有的一切回到原點,除了……那若有若無的花香在鼻尖徘徊着。
周圍漸漸喧鬧起來,說話聲,碰杯聲,腳步聲……吵得頭都快炸了。
她努力地奔跑,從黑暗到光明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推開一扇門,光明刺痛了她的眼,低下頭,花香安撫着她的不安,白色的手套捧着泛白的花束——一捧盛放的槐花陪伴着她出現在衆人面前。
紅色的地毯踩在腳下,道路延伸至一處高臺,彩色的禮花,玫瑰簇擁的拱門,以及大屏幕的主題不斷提醒着她,這兒即將舉行一場婚禮。
婚禮,誰的婚禮?
她的視力出奇的好,一眼就看到了醒目的大字:祝新娘林語夢小姐與新郎何翌蕭先生百年好合!
時間是2014年11月11日。
11月11日?她猛然醒悟,一個月前?
而新郎新娘的名字……
下一秒,捧花落地,如雪的花瓣散落在裙襬邊,所有的目光向她襲來,三分同情,三分可憐,三分看熱鬧。
爲什麼大家都看着她,看着穿婚紗禮服的她?
還有,何翌蕭是誰?
酒店的落地窗前隱藏着一道身影,男人穿着白色禮服,胸前配搭着新郎的胸花,看着驚慌失措的女人,他狠狠拔下了配飾。
胸花落在地上,噌亮的皮鞋踏了上去,花瓣支離破碎。
他的心也變得粉碎。
林語夢,被人拋棄的滋味不好受吧?
從雲端落到低谷,是你教我的,今日,我將原封不動地還給你……
身邊的助手Ann輕聲問他,“何總,確定要這樣做嗎?”
明明他是愛着她的,兩人好不容易纔在一起,爲什麼?
何翌蕭冷漠地轉身,玻璃上映出他筆直的背影,“確定,婚禮取消……”
Ann問到:“難道是剛纔那人說了什麼?”
他冷冷開口,“他叫杜憲,林語夢的前男友,你猜,他會跟我說什麼?”
對方語塞,面對吃人的眼神,那濃得化不開的恨意,Ann不敢開口。何翌蕭一定愛極了她,纔會那麼痛吧?
對,是痛,Ann從何翌蕭的眼裡看到了無邊的痛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