澡盆裡隱約得能夠看到些薛果身體的輪廓,顏夕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眼前的美色,當然她也不敢形容,畢竟那都是屬於脖子以下的範疇了,說太多總歸是不太和諧的。雖然皮膚和臉上一樣的白,但是透着一股健康和力量。
顏夕手探上他的額頭,果然燙的厲害。於是也顧不得其他的什麼,趕緊把他從水裡撈了起來,又幫他擦乾身子。做這些的時候還是有點小羞澀的,以前和廖凡戀愛的時候,更喜歡花前月下的精神浪費,而不是身體上的接觸。當然,等到後來顏夕越發的胖了的時候,廖凡也沒了這份心思,每天要面對着她就已經有些艱難了。
薛果在牀上躺着也並不那麼安穩,嘴裡仍舊在說着一些模模糊糊的話,眉頭也緊緊皺着,一雙手把被子楸着不放手。顏夕嘆息了一聲,看着也是個身體好的,怎麼就這麼弱不禁風了。她上前去幫他重新把被子蓋好。又打來熱水,用熱毛巾幫他敷了敷。
望了望窗外,雨勢仍然很大。顏夕一咬牙還是撐着傘出去了。
“李嬸,李嬸,你在家嗎?”大雨順着屋檐落下來,在門前形成一道水簾,顏夕撐着傘艱難的敲着李嬸家的門。李嬸的丈夫似乎早年間去世了,只留一個半大的兒子在身邊,但是並不常常見到她兒子。
沒過多久,李嬸便來應門,一見是顏夕,忙要讓她進門。顏夕擺擺手說:“李嬸,我想請你先幫忙照顧一下薛果。我們回來的時候淋了雨,這會兒他好像有點發燒了。我先去請大夫回來看看。”
李嬸連連點頭,“誒誒,好孩子。快去吧,家裡有李嬸幫忙看顧着,你放心。”
顏夕道了一聲謝,便急忙去了。
大夫趕到時,薛果的情形還是不見好,他瑟瑟發抖的把自己籠在被子裡,不停的說着胡話。
李嬸站起來爲大夫騰了個位置,說:“這可算是到了,我看薛果情形真是不太好。大夫快來看看他。”
那大夫也不過四十多歲,穿着一件藏青色的袍子。他不慌不忙的坐下,先探了探薛果的額頭,隨之輕輕把住薛果的脈,凝神感受了一會兒,又觀察了一下薛果的狀況。這才擺出紙箋,揮墨寫下了一張藥方。
“風寒入體,應該是沒有大礙的。只是這年輕人的脈象有些奇怪,有點像陳年積毒的症狀。這次病發,恐怕也和這陳年的毒素有關。”那大夫說道。
顏夕想起薛果說自己忘了以前的事情,恐怕之前中過毒也不一定,便對大夫說:“這毒素是否會危及他的性命?不知大夫可有解毒良方?”
那大夫搖搖頭說:“老夫也只能讓他的風寒好轉,至於這毒,恐怕已經深入骨髓,難以救治了。但好在短期內是不會危及他的性命的。”
顏夕送大夫出門,回來的時候李嬸急急的迎向她,“這可如何是好?薛果年紀輕輕的,又怎麼會中毒呢?”
“是啊,也不知道是什麼毒,嚴重不嚴重。”
李嬸站了一會兒,似乎有些坐不住了,不停的望窗外。顏夕猜測她家中可能有急事,所以說道:“李嬸,你先回去吧。這裡我來照顧就好了。”
“哎,我忽然想起鍋裡煮着東西呢。你先忙,一會兒我再過來看看薛果。”李嬸告了聲辭,急迫的走出去,連傘也忘了打,走到門邊的時候差點摔倒。
“李嬸,你小心點。下雨天路滑。”顏夕說道。
“哎,哎,我知道了。”
到傍晚的時候,雨漸漸的小了,淅淅瀝瀝的在屋檐上滴落下來。江南的雨總有些美不勝收的趣味,顏夕以前總是對着江南懷着一種特別的情感,那裡的白牆黑瓦每一樣只要想象一下就可以讓她心生悸動。但當她真正的身處江南,卻發現還是自己的家鄉最好。人若如浮萍一般飄蕩在異鄉,那裡的山和水再美,那裡的街景再繁華,又與她何關呢?
忽然,就是在這樣的雨中產生了莫名的鄉愁。
薛果吃了藥,看樣子不是那麼怕冷了。他睡得很舒展,除了臉色還是不正常之外,胡話也不怎麼說了。顏夕探了探他的額頭,還是發燙着。只能晚上在喝藥看看效果了。中藥的效果比較慢,總需要等一等的,好歹把風寒先治好了再說。
幫着薛果掖好了被子,顏夕着手開始準備晚飯。其實薛果不也和自己一樣,自己是有家不能回,他卻連自己的家在哪裡都忘記了。以前到底發生過什麼,竟然讓他將過去忘得一乾二淨?顏夕默默想着去了廚房。
病人只能吃比較清淡的食物,所以顏夕只熬了一鍋白米粥,炒了一個蝦仁小白菜,再把自己之前醃好的泡菜撈出來切成小塊。
叫薛果起來的時候,他還有些怔愣,只由着顏夕把他拖到桌前,又雙眼無神的觀望顏夕擺好碗筷給他夾菜。
顏夕見薛果一臉呆萌的表情,瞬間覺得心有點萌化了,這到現代去也是個影視界的“小鮮肉”啊,絕對槓槓的。她伸出手捏了捏薛果的臉,頓時感到一陣滑膩的觸感,“快吃吧,今天你受了寒,得吃點清淡的東西才行。早知道你這麼虛弱,我就讓你先洗了,反正我肉多身壯,也不會出什麼問題。”
薛果卻沒有如同往常一樣臉紅的低頭,反而問道:“你是誰?”
顏夕傻了,說:“你沒事吧?我是誰你真的不記得了?”別是又失憶了。
薛果凝神看了她一會兒,眼神漸漸的變暖,說:“哦,不好意思啊,我有點愣神。我記得了。”還帶着些許的歉意。
顏夕鬆了口氣,但還是確認道:“你知道自己是誰?現在在做哪行哪業?跟我什麼關係嗎?”
薛果一板一眼的答道:“我是薛果,現在是屠戶。你,是我幾個月前剛過門的娘子。”
顏夕這下徹底放下心來,還好,沒傻。便又勸薛果趕緊趁熱吃。薛果慢里斯條的動筷,兩人把菜吃了個見底。
晚上睡覺的時候,顏夕先把薛果安置上去,準備自己睡外面。萬一晚上薛果有個什麼頭疼腦熱的,要喝水什麼的,自己也好警醒些。
但這會兒薛果卻不願上牀睡覺,只說自己白天睡得太多,現在毫無睡意了,而且明天要賣的豬肉還沒理好,要去把肉砍好。
顏夕忙把他拖住:“外面正下着雨呢,你瞎忙活什麼。出攤也不急着一天兩天的,你這幾天就好好的在家休息吧。”
薛果低頭看着顏夕攥着他袖子的手,細微的向前移動了一步,掙開了她的手,點了點頭表示自己不出去了。
“明天去木匠家看看能不能多做一張牀吧。你一個大姑娘家跟着我睡,總是不好。”薛果揹着身子淡淡說道。
顏夕滿不在乎的把他拉到牀上躺好,說:“怎麼病了一場就這麼彆扭了?坐牀不還得花錢麼?再說了,我這麼胖你不也看不上麼。就放心吧,一個大男人扭扭捏捏的,反正我也不打算嫁人了。我這樣的,有誰看得上啊。”說道這裡,顏夕心裡還是有些酸的,人人都說她胖的不堪入目,就連她自己心裡不也是羨慕那些纖瘦的女子麼?
薛果也不彆扭了,安安靜靜的躺在裡面。顏夕吹了燈,也在外面躺了下來。
黑夜裡寂靜的只有雨聲滴答作響。顏夕忽然就有些睡不着了,有些煩躁。耳邊並沒有傳來均勻的呼吸聲,顏夕猜測薛果也沒睡,便試探着叫道:“薛果,你睡了嗎?”
“沒有。”
“那我們來聊聊天吧。反正我們都睡不着。”
“聊什麼?”薛果說。
“聊聊你在這裡的感受。你開始發現自己沒有記憶,又孤身一人在此的時候,是什麼想法呢?”顏夕也想起自己穿越來的那天。
薛果似乎想了一會兒纔回答:“有些茫然。好像睡醒了就在這個院子裡了。後來李嬸跟我說,我以前是個屠戶。”
“李嬸是你的鄰居。她說的應該沒錯的,那她沒說你是怎麼失憶的嗎?”
“嗯,她說我父母早早便過世了。那天從山上摔下來,傷了腦袋,便不記得了。”
顏夕靈光一閃,問道:“你不是說薛果這個名字是李嬸給你取的?既然她對你那麼熟悉,這應該就是你的名字啊。”
沉默,又是沉默。薛果那邊久久沒有傳來聲音,等到顏夕幾乎以爲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他才輕輕的說:“是啊。但是我失去記憶了,對這裡一點都不熟悉。我既不覺得這裡是我的家,也不覺得薛果是我的名字。”
黑暗中似乎聽見他低低的嘆息了一聲。
雨聲還是未完,點滴敲打着她的心絃。和廖凡分手似乎也是一個雨夜,那天他們很久沒見了,顏夕以爲自己是去約會的,卻沒想到自己等來了分手。
“你肯定也覺得我很醜吧?我以前也有一個戀人,那個時候,我以爲他很喜歡我。我最初也沒這麼胖,他老喜歡帶着我出去吃各種美食。我覺得他真心愛我,也沒有顧忌,漸漸的越來越胖。後來,他說他喜歡纖細的姑娘。我們就分開了。”
薛果嗤笑一聲:“你真是傻得可憐。他說什麼便是什麼麼?再者你一個未婚女子竟然跟着男子滿大街的亂跑,真是不知禮數。”
古代較爲保守,顏夕一時間也忘了,放在現代很正常的行爲其實在古代來說已經算得上出格了。
她吸了吸鼻子,說:“是啊,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好了。不說了,我有點想睡了。”
薛果察覺到她的哭腔,但也只是應了一聲,沒有多做過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