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微矇矇亮,凌將軍準備上朝的時候,凌昊焱找到了凌將軍,說昨天府裡的下人給陽修言送飯的時候發現陽修言暈倒了,所以他才接回了府,因爲時間晚也就沒通知他,也沒通知宮裡的人。
事實解釋清楚,凌昊焱順手也就將陽修言託付給了凌將軍,讓他帶進宮裡,由皇上照料。而他,轉身便到了項家大宅。
凌昊焱沒有走正門,直接翻牆進入項家大宅。
來了項家大宅幾次,也知道項笛的房間在哪裡,到了項笛房門口,見屋裡的燈亮着,凌昊焱敲了敲門。
“誰?”聽到聲響,項笛驚醒,戒備的偏頭看向門口。
“是我。”
“二師兄。”項笛一聲呼喊,人已經起身走到門口,開了門讓凌昊焱走進,關上門之前,還特意看了一下門外是否有人,見沒人注意,才放心的關上房門。
“二師兄,你怎麼這麼早就來了呀?”
凌昊焱越過項笛,直接坐到牀邊,修長的手指輕輕的撫過凌綺兒的臉蛋,擔憂的問:“她還沒醒嗎?”
“沒。”
“師父怎麼說?”
“師父也沒有辦法,說再等幾天,說不定師姐會自己醒過來。”
“說不定?”凌昊焱詫異的語調,不敢置信的回頭瞪着項笛。
“都怪你們,做事一點兒也不細心,竟然犯了這麼大的錯誤,害得小綺我現在還沒醒過來。”
被凌昊焱無情的責備,項笛只是懊惱的蹙眉,暗自責怪自己怎麼這麼粗心,連這麼重要的事情,都會忘記呢!
“好了,你去休息吧!換我來守着她。”
“可是……”
“去吧!你看看你的眼眶,都青了。”
“噢。”項笛不甘心的應了一聲,其實他想說,他一點都不困,他也不想去休息,就想守在這裡,但是看到凌昊焱這麼強勢,項笛也只好嘆息一聲,去了隔壁的客房,先稍作休息再說。
換言之,其實這樣也好,他白天休息,凌昊焱照顧,晚上凌昊焱回府,換他照顧,彼此都能陪着凌綺兒,又都有足夠的休息時間。
可能是一種默契,師兄弟兩人不用明說,一人守白天,一人守夜晚,接連三天都是如此,夷仙真人只是偶爾過來看看,其他時間也不知道他在幹什麼,天天窩在房裡睡大覺,好像一點兒也不擔心一樣。
子夜時分是一個正常的人最困的時候,可是此時項笛根本睡不着,原本有些發青的眼眶已經泛黑,留下濃濃的陰影。
“師姐,你怎麼還不醒呀?你都睡了好多天了。”
項笛一聲嘆息,他覺得凌綺兒睡了好久好久,久到他都記不清時日了,根本不記得已經有多少天。
“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你也不會一直睡着。”項笛不停的嘮叨的,雖然自己也覺得自己的話有點多且有點吵,但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他多希望可以將凌綺兒吵醒。
“師姐,你不會睡一輩子吧?”項笛擰着心看着凌綺兒的睡顏。
巴掌大小的尖尖瓜子臉,白皙的臉蛋透着健康的粉紅,朱脣不點而紅,這樣的模樣,像是死人嗎?但項笛真的很擔心,凌綺兒會就此長睡不起。
項笛一直盯着凌綺兒的臉蛋嘮叨,不曾注意到躺在牀上數日的凌綺兒,手指輕輕的彎曲了一下,有醒的跡象。
直到幾分鐘後,凌綺兒眼眸微微顫了幾下,項笛才驚喜的發現凌綺兒恢復了呼吸。
“師姐,你是不是要醒了,是不是?”項笛就擔心眼前的凌綺兒清醒,只是一種錯覺,心急的他直接動手掀開凌綺兒的眼皮。
凌綺兒剛醒,人還有些疲憊,無力的翻動着白眼球,賞了他一個大白眼。
項笛卻興奮得不能自已,猛的撲上了牀,抱着凌綺兒興奮的叫着,“你醒了你醒了,你總算醒了。”一聲聲醒了,到後來聲音竟然染了幾份沙啞。
“起開,好重。”凌綺兒蹙眉沙啞的開口,因爲久未說話,聲音不若最初黃鶯般美妙的嗓子,還需要休息一下才能恢復。
項笛充耳不聞,一心趴在凌綺兒的肩頭,緊緊的抱着她,感受着懷裡正逐漸恢復的體溫,熱淚就這麼劃落,帶着喜悅的情感。
“你能醒真好,怪我,都怪我,沒事先問明白,也不知道該怎樣才能讓你甦醒,好在你自己醒了過來。”
凌綺兒心底嘆息,隨了項笛,就讓他壓吧!也怪她自己沒有說清楚,纔會讓他這麼擔心。她憐惜擡起手,輕輕的撫着項笛髮絲。
“我沒事了,不要擔心。”
“嗯。”項笛帶着哭腔應了一聲。
良久後,他才平復了情緒,站在牀前和凌綺兒大眼瞪小眼,眼角還掛着未乾的淚滴尷尬的看着凌綺兒,凌綺兒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只覺得項笛永遠是項笛,這麼的單純,這麼的討她喜歡。
“你笑什麼?”項笛臉透紅的責問,他不傻,當然知道凌綺兒
是在笑他愛哭,可是他就是忍不住。
凌綺兒帶着笑意清了清喉嚨,正色道:“把我假死這段時日裡發生的事情,都告訴我。”
談到這事,項笛的臉色驀然一僵,黯淡了不少。
“怎麼,有事?”凌綺兒敏感的發現項笛好像很不願意談這個問題,而且據她的想法,事情應該會有點的,風平浪靜自然是不可能的。
項笛猶豫了一下,帶着僵硬的笑容便將事情一五一十全部都交待清楚了,包括季晨希在她的靈堂上自殺,包括陽修言說的話做的事以及在他的墳前,跪到昏倒的事都說了。
“我哥已經知道了全部的事情?”
“對。”
“他怪我嗎?”
“沒有。”
“噢。”
兩人沉默的對望,項笛其實知道凌綺兒爲什麼窮詞,又在沉默什麼,顧忌什麼,以及想知道什麼。
但……
私心作祟吧!他真的希望凌綺兒不再管季晨希,能夠忘了這個男人,重新開始,就像他做的夢一樣,他們找一處僻靜的地方,男耕女織,甜蜜恩愛。
可是……
“你是不是想知道季晨希現在的情況?”項笛嘴巴不受控制,大腦明明說着不,可是嘴卻開了。
“他……醒了嗎?”
“不知道。”
凌綺兒疑惑的擡眸看向項笛,倒不是因爲他的否定回答,而是他的語氣。
項笛卻誤會了凌綺兒投來的眼神,腦一抽,嘴不受控制的惡語,“我天天守着你,哪有時間管他呀!你若是想知道,我現在去替你打聽就是,你也不用這樣望着我。”說着,項笛就往屋外走。
凌綺兒連出聲叫住項笛,笑語:“小師弟,脾氣倒是很大。”
項笛不自然的撇開臉,他只是心裡很不舒服而已。
一個人如果沒有希望,自然就不會失望,可是凌綺兒給了他希望,他自然就會抱着這個希望開始作夢,夢越做越大,所以猛然間被人拍醒,自然會有幾分脾氣。
畢竟他是人,不是神,就是泥菩薩也有三分脾氣呢!
“陪我去看看他吧!”
項笛的心一陣抽痛,眼睛黯淡下來,她終是放不下季晨希。
“對了,帶上你的忘情丹。”
項笛眨了眨眼眸,黯淡的神色被不解取代,狐疑的問:“你要幹什麼?”不會是讓他自己吃吧?項笛的臉色難堪的沉了下來,即使凌綺兒不能接受他,他還是希望保留自己的愛情,不希望就這樣被人剝奪。
從以前到現在,他都沒有強取過,只是因爲凌綺兒給了他機會,他今天才會如此失態,難道就因爲這樣嗎?
項笛越想,心越涼。
“你想什麼呢?”凌綺兒感覺身上力氣已經恢復了七八成,從牀上站起來,就見項笛像木頭一樣,輕輕推他一下,竟然倒退了幾步,還差點被自己的腳絆倒。
“怎麼回事?”凌綺兒蹙眉。
“沒,沒。”項笛不敢再多說什麼。
凌綺兒將信將疑,但現在也分心不瑕,決定回來後再審問他。
項笛有細心的將嶄新的女裝放在牀頭,因爲不知道凌綺兒什麼時候會清醒,所以時刻準備着,凌綺兒拿起衣服,邊穿邊嘆息說:“再喂季晨希吃一顆忘情丹吧!這一次讓他徹底忘了我,我們之間也就不再有什麼恩怨了。至於……”凌綺兒摸摸肚子,笑得溫柔的擡頭看向項笛,“我知道你不會介意的,是嗎?”
項笛如雷轟頂,眨着不解的眼,半天沒有回神。
凌綺兒不是項笛肚裡的蛔蟲,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但見他心不在焉,有點不高興的說:“我跟你說話呢!你今天怎麼心不在焉的,到底在想什麼呀?”
“你……”項笛面容一整,驚訝的摟住凌綺兒,激動的喊道:“你的忘情丹是要給他吃,不是給我吃?”
凌綺兒蹙眉,滿臉問號的反問項笛,“我給你吃幹什麼?”
“我以爲,我以爲……”項笛此時已經激動得講不出話來。
一瞬間,他體會了什麼叫地獄,什麼叫天堂。
“傻子。”凌綺兒拍着項笛的臉蛋說:“你吃了忘情丹不就忘了我,你讓我們孤兒寡母可怎麼辦?還是說……”她狡黠的斜視他道:“你想賴帳?”
“不不不。”項笛激動的叫了起來,手顫抖的摸向凌綺兒的肚子,“我,我是他的爹嗎?”
“當然。”凌綺兒眼一眯,笑了起來。但心中一閃而逝的落寞,只有她自己清楚,項笛對她好,她知道。
這種事情,能有這麼一位好男人陪着她,伴着她,就已經足夠了,更何況她也喜歡着他,至於其他,暫時她不能強求。
“好,我馬上去取藥過來,你等等。”
項笛一溜煙的跑了,凌綺兒整了整衣服,覺得肚子有些空,看到桌上有些糕點,便將它泡在茶水裡,等變軟稀釋後才吃下。
畢竟這麼多天沒有吃東西,突然吃下這麼幹的東西,肯定要鬧肚子的。
項笛拿着小藥瓶過來,見凌綺兒正放下杯子,嘴角還有些糕點屑,項笛暗罵自己的粗心大意,擔憂的說:“我先叫廚房熬點粥過來,等吃點東西再說,要不,我們明天再過去吧?”
凌綺兒用手輕輕擦了擦嘴角,帶笑的說:“沒事,我們回來再吃吧!你先叫廚房裡將粥熬着,回來就馬上有得吃。我們也只要一會兒的時間就可以了,再說,我只是睡了好長一覺而已,沒這麼虛弱的。”
項笛見凌綺兒堅持,也就沒有再阻擋她。
畢竟這件事,早些解決,他能早些安心,在凌綺兒身邊,他永遠都不會安心,凌綺兒是這麼的漂亮,這麼的美好,喜歡她的人又這麼多,隨時隨地都會有人出來競爭,想帶走她,他如何能安心。
兩人一身絕妙的輕功輕而易舉的進了丞相府。
季晨希的房間裡,只有一位丫環在守夜,頭還一點一點的,項笛和凌綺兒一人一個,點了屋裡兩人的穴道。
不過凌綺兒對丫環點的並不是昏睡穴,只是讓她不能動也不能叫而已。
凌綺兒站在丫環身後,啞着嗓子質問她,“季公子有沒有清醒?”
小丫環嚇得直搖頭,這麼多天來,太醫都說季晨希的傷有所起色,可是就是不見他清醒。有太醫說,是季晨希自己心裡有事,在逃避,所以不願意清醒過來。
得到答案的凌綺兒,在小丫環身上一點,小丫環軟軟的倒了下去。
項笛眼神微暗,越沒有表現出來,只是心裡卻看清楚了一件事,原來凌綺兒還是關心季晨希的。
凌綺兒走近牀邊,看着躺在牀上,消瘦了不少的季晨希,心裡有些泛疼,他又是何必呢!
她輕輕的嘆息,項笛看着她落寞的背影,難堪的偏開頭,往門口走去,並說:“我到門口把風,你……”
“謝謝。”
凌綺兒看到門被掩緊後,她纔回頭,將視線落到季晨希的臉上,半晌後才輕輕的坐落在牀邊,手更是情難自禁的撫着他蒼白的雙頰。嘆息道:“你怎麼這麼傻呀?”
眼底滾燙的淚,毫無預警的掉落,滴在季晨希的臉上。
凌綺兒知道此時季晨希什麼都聽不見,但仍忍不住怪他,“我們的孩子你都可以殘忍的不要,爲什麼要陪我去死,怎麼這麼傻?”
凌綺兒幾聲低訴,幾滴清淚,都代表了她無果的愛情。
這一刻,要真的將她在季晨希全部的記憶裡抹去,她才感覺到,原來自己真的是愛季晨希的,因爲心在痛的感覺,是這樣的明顯。
“從明天起,你就會忘了我,以後與我面對面相見,也不會知道我是誰,你會捨不得我嗎?”
問完後,凌綺兒低笑一聲,輕聲罵着自己,“我真是傻呢!他都忘了我,又怎麼會捨不得我呢!更不會想我了吧?”
凌綺兒輕輕的拿出項笛爲她準備好的忘情丹,顫抖着手伸向季晨希的脣邊,藥丸放在季晨希的脣上,凌綺兒的淚流得更急,手抖得更厲害。
小小的一顆藥丸,竟然讓凌綺兒將手捏出了青筋,可見她心底的猶豫有多強烈。
凌綺兒頭一偏,手微用力,便將藥娘按進了季晨希的嘴裡。靜坐了一會兒,凌綺兒纔回首,看着讓她迷戀的一張臉,凌綺兒輕輕的俯身,紅脣貼着季晨希冰脣,深深的印下一吻,用力的吹了一口氣,讓小小的忘情丹能順利的進入季晨希的體內,被他消化。
確定季晨希吞了忘情丹後,凌綺兒整個人茫然無力的跌倒在季晨希的身上,心不斷的絞痛,這一次是真的話別了。
凌綺兒解了季晨希的穴道,緩緩的站起身,一步一步的走向門口,心中不斷的低語。
別了,我的男人。
別了,我最愛的男人。
當她走到門邊的時候,她本想鼓足勇氣再看季晨希一眼的,可是轉念又想,看再多次再多眼也只是徒增傷悲而已,又何必呢!
可是就是這麼一個決定,凌綺兒錯過了季晨希眼眸輕顫,錯過了他投來的視線,錯過了他輕擡右手撫過臉上珍貴眼淚時的表情。
出了丞相府,凌綺兒和項笛一前一後走在靜謐的街頭,項笛一雙擔憂的眸子始終落在凌綺兒的身上,看着她耷拉的雙肩,無精打采的樣子,他開始懷疑自己的決定,他是不是該支持凌綺兒留下。
凌綺兒突然停了下來,轉身便抱住了項笛,頭抵在他的胸口,沙啞着聲音道:“我哭一聲,就這最後一次了,以後不會再哭了的,真的。”
項笛喉間一哽,只輕輕的道了一個好字。
當凌綺兒淚盡的時候,項笛帶着飄渺的笑意,輕聲告訴她,“不論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你。”
項笛畢竟是項笛,他不是陽修言,沒有陽修言的專制,有的只是滿心滿眼的凌綺兒,只是很傻的知道,愛笑的凌綺兒,纔是他最愛的凌綺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