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樹林外雪地。
密林夜暗,雪光薄映,將說話的人輪廓照得有些氤氳,但二人靠得甚近,仍能看清對方。
一個正是翹楚,一個是夏王。
翹楚看夏王本微皺着眉,這時脣角卻淺淺勾着絲笑,倒是副矛盾的表情,她本笑拍着身上的狐裘,這時怔了怔,只聽得他輕聲道:“我還以爲你不會穿,那時,我派了婢女過去找你,她遠遠跟着,看到上官驚鴻讓你……將狐裘脫下來。”
據她又是一怔,突然想起上官驚鴻當時那個古怪的吻……她心頭一跳,他其實是不是早就知道後面有人,如果他知道,那當時他是……故意的?
故意不故意,也就那樣罷。就像一個人本已受了致命的傷勢,你再多捅他一刀,又有什麼大不了。
她閉了閉眼睛,末了,笑着回道:“怎會不穿呢?你忘了啦,這是我收到的第一份禮物。”
辯他喜歡她說“第一”這兩個字。
看着她臉頰上淡淡的酒渦,夏王又是一陣心猿意馬,幾乎同一時刻,心裡一陣後怕,活了二十年,他什麼時候試過這種略帶着恐懼去顫抖的感覺?
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對她……
也許是她說轉贈禮物的時候,也許是她輕聲彈唱的時候,也許是在營帳裡她第一次說第一的時候,也許是那天她將腰間荷包扔給他的時候……
他竟想將她據爲己有。
她和他以往任何一個女人都不同。
哪怕知書也精通樂器,琴棋書畫他都會,他喜歡有才藝的女人,但他從來不愛聽知書彈什麼唱什麼。
哪裡不同,他說不出。
但他愛看她彈琴的樣子,雙眸亮得像天上的星。
他喜歡她的才藝。
他喜歡她僅屬清麗的模樣。
他不愛看到她受到任何委屈。
可她終究是他哥哥的女人,哪怕他再無法忍受那個人對她的卑劣,他也不能那麼做!
若非……若非她嫁的是他的哥哥,不管怎麼樣,他……他……必定將她討過來!
他有些煩躁地想着,不覺用力一握懷中的狐~狸,元寶“吱哇”的一聲叫出來,它本來尚在朦朦朧朧的睡着,這時睜開眼來,惺忪地看着兩人。
翹楚看它模樣可愛,將它接過,小狐~狸此時倒哪有半分狐~性狡猾的樣子,當然,元寶只是只幼狐,不然也未必會被她和上官驚鴻“捉”到,她突然想起一事,微微奇道:“九爺,你怎麼會想到要將元寶放生?”
夏王假裝看着她手上的元寶,眼梢卻暗暗攫着她……若不能光明正大,至少能這樣看着……
“還在你帳裡的時候,我就見你盯着它看了好幾遍,我當時就有種感覺……你想放了它,在你到你丫頭的帳裡去拿狐裘給我的時候,我找了隨行太醫,問他要了兩顆寧神的藥丸,設法讓小九和這狐~狸服了。”
“本來,讓婢女給你送信也只是碰碰運氣,若上官驚鴻……”他說着一頓,袖裡的手微微握緊,面上卻淡淡道:“若他在你帳裡過夜,我便自己過來。”
翹楚微微蹙眉,沒有出聲。
夏王心裡突然忐忑起來,怕她不高興,他咬了咬牙,臉上仍淡淡笑道:“也不是非要讓你過來不可,是想讓你親眼看着它離開,讓你求個安心。小九那裡,明兒哭鬧一會想必就罷了。”
2011-4-28 22:28 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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翹楚一怔,她什麼都沒說,他卻看穿了她的心思……心頭漸漸暖開,剛纔對那古怪一吻的自嘲之感一下全數消去。她點頭道:“嗯,小九和它到底還是緣深情淺。”
將元寶小心放到地上,她一摸身上氅子,嘆了口氣,一拍元寶頭頸,柔聲道:“去罷,長大以後狡猾一點,莫要再被人捉到了。”
小狐狸卻圍着她打轉,低低咽嗚着,一時不肯走。
“緣深情淺嗎……”夏王輕聲重複着,看了她一眼,扣指到脣邊,一聲低嘯。元寶驚恐,全身毛髮微微豎起,朝翹楚深深睇了一眼,立刻轉過身子,拔足向林子深處竄去。
林子黑暗,雪銀蹤影,再也不見。
翹楚霎時鬆了口氣,想對夏王謝聲謝,方一擡頭,卻見他深深凝着自己,她臉上一熱,連忙將目光移開,這一動,眸光卻落到他手臂上去……那裡一直挎着一個小竹籃。
在獵區入口和他會合的時候,她已經看到這個竹籃,當時就有些奇怪,像他這樣一個偉岸男子挎着這樣一個小籃子,總覺有絲滑稽,但那時一直惦着元寶的事,倒把這茬忘了。
這時,藉着掩飾心中微慌,她笑問道:“九爺,你手上的是什麼?”
夏王經她一提,驀地想起什麼,連忙將籃子放到地上,小心翼翼將裡面一個紫砂盅拿出來,喜孜孜道:“快趁熱把這湯喝了,今兒個隨父皇去打獵,獵了很多野味,這是用山雞野兔熬的……”
“你自己孤零零一個在帳裡,上官驚鴻不問不管,竟然連吃的也不差人侍候一下,”他說着心裡又動了怒意,不禁微微冷笑出聲,好一會纔將怒氣壓了,沉聲道:“我命人給你帶的那些東西……油膩腥冷,你其實哪裡吃的慣,你卻很快就將那些東西都吃光了,我……”
他一頓,將幾乎脫口而出的那兩個字嚥了回去……心疼。
“吩咐奴才仔細剝了皮的,不會油膩了,又用了些野參來熬,對你的身子有益,我在籃子裡放了些碎火炭,一直溫着,不會冷了去……你快喝了它罷。”
怔怔看着男人喜孜孜又小心翼翼的說着,手腳笨拙的將盅蓋掀了,像小孩獻寶似的將盅子遞到她面前,翹楚半晌說不出話來,末了,飛快伸手掩住嘴,反而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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