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然很棒, Evil。”透過斑駁的鏡片注視着邇維的行動,教授由衷的發出讚歎。只是這喃喃自語的所謂讚歎,卻顯得如此的諷刺。他看着一個個被拗斷脖頸而摔落在地的實驗品, 眼中卻沒有任何不捨。
對於他來說, 或許只有此刻正在進行着殺戮的邇維的身影, 纔是真正存在着的吧。
幾乎稱得上是迷醉的目光看着邇維, 看着邇維笑着殺掉和自身相同面貌的那些同樣由他製造出來的孩子, 不知不覺之間已經充滿了狂熱。
這是他所創造的孩子,瞧,即使是在“聖水”的侵蝕下仍舊能夠輕易的奪走別人的生命。
多麼的……強大啊。
不是嗎?
最起碼, 看上去是那樣的。
“瞧,多棒。多麼美麗的一幕。”封梓看着他, 臉上的表情狂熱而又扭曲, “快點把它們全部……”
最後的話語被教授咽入了自己口中。
他滿心期待的, 面露狂熱的,注視着邇維。
看着他的……下一步行動。
此刻站立在那兒的, 除了邇維之外,已經只有之前的那個抓傷了邇維的嬰兒了。
或許也算不上是站立,而是用兩條小短腿勉力的支撐着身體,仰起頭來看着邇維。
原本空洞的漂亮眼眸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充滿了神采,幼小的手掌上還沾染着同源生命的血液, 臉上的表情卻變得天真而又無辜。
它近乎茫然的注視着邇維的殺戮, 又看着邇維終於在空氣中甜香氣味的侵染下搖晃了身體。就像是一個真正的嬰兒, 它噗噗的吧嗒着嘴巴。一把抓起了地上的血肉往嘴裡送。
吞食那些東西——那些血肉, 讓這個嬰兒露出了可以說是享受的神情。很快, 它的嘴邊就滿是猩紅,臉蛋也被鮮血畫成了一個大花臉, 乃至於還有着一些血肉的殘渣。
“哈……”鼻尖是濃重的血腥味,邇維的身體甚至在微微顫抖,可是他的表情卻是滿足而又愉悅的。
他的目光終於轉移到了吭哧吭哧、貪饜的吞食同類血肉的嬰兒身上。
現在,只要再把這個東西殺掉,就只剩下邇維一個人了。然後再將教授殺死,防止對方再造出和邇維類似的存在。那麼,就將要只剩下最特殊的他,是唯一的他。
邇維半眯着眼,彎着脣,這樣想着。
只要將這些東西全部消滅,就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取代他了。
這個時候的邇維,早就已經忘了他們來到這裡最初的目的。滿心想着的,只有如何保護自己的唯一性。
——無法忍受。
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脅,這種危機感讓邇維不安並且忍無可忍。既然這樣的話全部殺掉就好了。
他低頭看着那個嬰兒,伸出了手。
——滿是同類產品的鮮血的手。
幼小的“嬰兒”擡起頭來,它的臉上滿是血肉殘渣,一雙寶藍色的大眼睛卻是熠熠生輝,越發的水潤。它看着邇維伸向它細小脖子的手,咯咯的笑出聲來。然後,伸出同樣沾滿血液的小手掌,啪的一下,正好拍在邇維的掌心。
一大一小的手掌交匯,邇維的身體頓了頓,然後一翻,抓住了這個東西的脖子,將它提了起來。
寶藍色的眼睛毫無懼色的注視着這個掌握着自己生命的存在,嬰兒粉嫩的舌舔舐着嘴邊的赤色液體,然後露出了稚嫩而又友好的笑容。
“……呼……呼、”邇維瞪着這個東西,胸膛輕微的起伏着。
他猶疑了。
在面對這一雙眼睛的時候,有了短暫的分神。
——哈,多麼的可笑,他居然……會猶豫?
明明……明明只是……明明這個東西還傷了他,還喝了他的血,還和那些東西一樣想要取代他,他憑什麼猶豫?有什麼好猶豫的!
“噗咕?唔咕……”嬰兒砸吧着嘴,皺起臉,露出難受的神情,一雙小手也無意識的攀附上了邇維的手臂。
邇維眼神暗了暗,之後,緩緩的握緊了手掌。
感受着手底下細嫩的脖頸骨頭摩擦間甚至出現了細小的咯吱聲,邇維緩緩閉上了眼。
“——!”
邇維捂着被劃破一道血痕的臉頰,笑了起來。
“啊,真有趣。”
他的手臂上被拉開了一大條血口,此刻正在嘩啦啦的順着淌血,滴落在地上和那些東西的血液混合在了一起。
邇維看着面前變了個樣子的嬰兒,手指只是在手臂上一抹便止了血,也僅僅只是止血了,皮肉翻卷間露出了蒼白的肌肉紋理,看上去顯得極爲滲人。
大意了。
在邇維即將把它的脖子掐斷之前,從嬰兒的雙手指間伸出了長而尖銳的指甲,這個指甲在昏暗的燈光下反射着寒冷的光芒。也是這長指甲,打了他個措手不及。
因爲之前所殺的人造物太過輕易,再加上一些的猶豫,所以他本能的放鬆了些許警惕。犯了輕敵這種可笑而又低下的錯誤。
可是,這樣纔有趣。只有這樣,他才能毫無顧忌的,將最後一個“兄弟”斬殺!
嬰兒的身體落在地上,它的四肢着地,兩隻手的指甲變成了尖銳的彎鉤,稚嫩小巧的臉上,那一雙藍色的眼睛不知何時被血色染紅。其中早就沒了茫然無辜,滿是暴戾與殺意,還有埋藏在深處的……貪婪。
不遠處躲藏在最特殊培養罐背後的教授眼神越來越亮,臉上的笑容也是越發濃郁。
邇維搖搖頭,搖去腦海中的昏沉,寒冰般的眸子直視着已然變了個模樣的嬰兒,其中情緒被盡數掩入眼眸深處。他看上去只是面色更加僵硬。朝着已經化作怪物的東西,露出敵對的姿態。
體能的流失有點嚴重,不過沒有關係。他調整着呼吸,穩穩站立。
“呼嗚——”嬰兒從喉管中發出不似人類的聲音,乃至於它本身也已經不像是一個人類的孩子,而只是一頭擇人而噬的野獸。
這個東西,必須死。
“呼——呼——”棱墨擡起手,張開手掌,任由被凍結的水刃碎片混合着自己的鮮血掉落在地。他微微壓低身體,烏黑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面前的巨大鋼鐵人偶。
此時這具鋼鐵的人偶身上已經傷痕累累,從被斬開斷裂的地方還能夠看到電火花在滋滋亂竄。眼睛也是閃爍不定。看上去已經失去了所有的戰鬥力。
可是棱墨卻不敢輕易的放鬆警惕。
這個東西非常難纏,他的腰腹不慎被它發出的光芒掃到,便迅速的變成了一片焦黑,所幸棱墨躲得快,只是被擦過而已,不然的話他或許就得交代在這裡了。
棱墨和鋼鐵人偶正處於一個奇妙的空間之中。
看不出是處於室內還是室外,看不出是白天還是黑夜——也無需看出。實際上這一塊地方被一片灰濛濛霧氣籠罩着,什麼也看不清楚,只是對於那個東西來說,它們無法構成任何阻礙。而霧氣對於棱墨來說僅僅只是有些麻煩。
看不清楚不代表聽不清楚。棱墨自詡自戰鬥中鍛煉出來的靈覺還算是不錯。也正是因爲如此,才能三番幾次險而又險的躲過了鋼鐵人偶的攻擊。並且伺機回擊。
在視線受阻的時候,棱墨乾脆的閉上了眼睛,只依靠着破風聲來辨別攻擊的來向。
鋼鐵人偶的身體笨重,就算是加諸了可以減輕體重的系統並且使用特殊的輕質鋼鐵鑄造,相比起來也仍舊如此。行動乃至於攻擊之時的動靜也就小不到哪兒去。
水的屏障大多時候能夠很好的保護棱墨,但是也有因爲對方使用激光武器而無法阻擋亦或是阻擋不及的情況出現,棱墨正是在那些東西上吃了虧。
他在水牆的保護下靠近了鋼鐵人偶,水彈的威力並起不到多大的作用,只是將對方的身體炸出一個個小小淺淺的白色坑洞,猶如撓癢癢一般,對於鋼鐵人偶的行動來說是屁事都沒有,水棱錐更是直接被這個玩意用粗大的手掌揮開了。
因此,棱墨只好選擇近戰。
使用水凝聚而成的長刀,圍繞鋼鐵人偶,攻擊它的關節部位。
只是這樣的行爲無疑是危險的,從人偶的眼睛、手指、肚腹、胸膛處不是發射出毀滅性的光芒就是伸出或細小卻威力不弱或巨大則威勢更甚的炮口。
一旦被打中就只是一個死字了。
可是棱墨卻依靠水之長刀硬生生的磨死了它。
——水是流動的,同樣,水也能侵蝕金屬。
棱墨站在不遠處死死瞪着對方,尚且不敢放鬆警惕——即使他覺得有點累。
拖延戰一般來說十分的消耗體力,幸好棱墨擁有的是水的能力,水有滋養的功效。不然的話他可能早就虛脫了。
從腰腹處傳來隱隱的痛感,棱墨深吸了一口氣。從他的背後有大量的水棱錐成型,並且射向殘破的鋼鐵人偶。在看到對方被水棱錐擊中並且倒下,終於徹底報廢了,棱墨也是鬆了一口氣。
他從掌心凝聚出一個水團,按在自己受傷的地方,那瞬間的疼痛感讓棱墨忍不住抖了一下,他抿了抿脣,用這團水擦着傷到的地方,水的浸潤下,那些傷口看上去也沒有那麼猙獰可怖了。
接下來……
棱墨擡起頭來,微眯起眼睛。
要去找邇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