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黑風還在怒號肆虐。
在地面之下三米的坑洞中, 卻陷入了凝固般的安寧之中。
一隻兔子和一名青年,一隻兔爪與一支人掌,一雙藍眼同一對烏瞳。
“……”棱墨臉色微紅, 差點就忍不住別過頭去。所幸他還是沒有做出那種幾乎是示弱的舉動。更何況是面對一隻兔子。最起碼, 外表是兔子。即使知道這隻兔子是一個比他還要高的臭小子也是一樣。
黑兔在棱墨懷中拱來拱去, 後腿輕輕的踩在他的胸膛上, 在他的注視下, 爬了出來。在從棱墨懷中出來的時候,黑兔還一個踉蹌滾了下去,最後變成了兩隻前爪勾住棱墨的衣服, 整隻兔都掛在他身上的狀態。
總之,這個狀況莫名其妙的, 有點奇特的溫馨感。
雖然現在的狀況理應和溫馨這個詞搭不上邊。
棱墨緊繃的身體在此刻也漸漸的放鬆下來, 面上雖然什麼也看不出, 心底卻有些好笑,只嘆是自己多心。也沒有去動掛在自己身上的邇維兔, 而是任由着他的動作。
兩隻爪子緊緊的扒在棱墨的身上,黑兔擡起頭來,粉嫩的鼻尖輕輕聳動,一雙眼睛亮晶晶的。
然後他張開三瓣嘴,雖然有些艱難, 卻還是發出了“啊——啊——”的聲音。只是這個聲音怎麼聽怎麼軟糯, 是十分可愛的童音。
棱墨微微睜大了眼, 有些驚訝, 也有一些驚喜, 他的聲音甚至都有一點顫抖:“邇維?”
“啊、啊。”邇維兔試了半天都沒能發出別的人類可以發出的聲音,不禁有些頹喪, 下意識的,爪子就更緊的扒在了棱墨的身上。
棱墨此時也是反應過來之前他的舉動,也不知道邇維知不知道,那一瞬間的想法讓他有些羞愧。不過就算是內心已經開始動搖着狂刷丟臉,棱墨的臉上還是保持着一貫的冷靜淡漠,只從眼底能夠看出些許端倪。
總而言之,棱墨十分給面子的託了一把快要掉下去的邇維兔,橫着手臂,讓對方踩着找了個更加舒服的姿式蹲在自己的懷中。
“別急,你會好起來的。我會幫你。”
棱墨不知道要說什麼才能安慰對方,所以只能一遍一遍,低聲的重複着這句話。
他撫摸着邇維兔的背,略長的柔軟絨毛順順帖帖。棱墨的手絕對稱不上多麼的細膩,雖然皮膚蒼白手指細長,然而指腹帶着薄薄的一層繭,和柔軟卻搭不上邊。
邇維兔原本急到毛髮都有些炸起,耳朵直立,尾巴微翹,此時卻恢復了平順。發不出人聲的焦躁感也少了很多,半眯着眼睛,顯然是被順毛得很舒服。
黑色風暴將原本就沒有什麼色彩和光亮的天空映襯得更加黑暗,呼喝的風暴響徹天地,這聲音太大,太久,乃至於聽久了就只覺得耳邊嗡嗡作響。
再久一點,就算是風暴之音也像是消失了一般,耳邊只覺得無比的寂靜。徹底習慣了這個聲音之後,在其中,就像是罹患雪盲症的人一般,聽不清別的話語。分不清也分不出區別。只能在聲音消失之後再慢慢的恢復。
這無疑是非常危險的事情,因爲有可能在接下來的危險中無法快速的察覺它來臨的方向,也無法分辨細小的聲音,好提前避開危險。但是在這之中能夠保存性命就不錯了,誰還能去管那麼多呢?
棱墨背靠着牆體,坐在地上,支起一條腿,另外一條腿還能伸直——這個掩體中也只有伸直一條腿的長度。
他仰起頭來看着掩體和地面之間的空隙,逼仄的天空灰糊糊的一片,風暴一時半會大概是不會消失了。
這個掩體只是一個不知道廢棄了多久的小地方,其中或許有過別的人來過,但是他們也已經消失不見了。自然也就不可能會有補給。
棱墨摸了摸腰間的口袋,裡面的乾糧並不多,畢竟荒野中還是有能夠食用的植物,依靠經驗要找到它們對於棱墨來說已經不廢什麼力氣了。更何況,變異獸的屍體雖然有毒,對於能力者來說,那毒也已經不算什麼了。
所以也只是應急用的乾糧。並不知道能夠支撐多久。
他嘆了一口氣,將邇維兔圈在臂彎中,閉上眼睛。
既然風暴一時半會不會停下,那就先休息一會。這種天災之下,幾乎不可能會有什麼別的危險了。就算是有,棱墨也能夠及時的反應過來。
黑色風暴,依然在嘶吼。
灰暗無光的地平線之下,青年垂首入眠。而在他的懷中,黑兔的耳朵輕輕的動了動。
而在另外一端。
有兩名能力者,有幸被異能所的首領,召見了。
恭敬的半跪在第三層臺階之下,身着黑色制服的赫然便是與棱墨兩人有過交集的水手以及毒牧。
此時他們兩人都低着頭,似乎是在聽從着端坐於前方王座上的人所說的話。
王座之上,白色與金色相交,白色制服包裹着的人雙手交叉,臉上帶着從容不迫的神情。
“那麼,就交給你們了,能做到嗎?水手,還有,毒牧。”
低沉柔和的嗓音,帶着上位者的威嚴和泰然,令人不自覺的信服。同樣,這個人的存在本身,也是忠於力量,忠於異能所的人所盲目效忠的對象。
一言出,四海從。說的大概就是這個人了。即便是錯的,對於他的下屬來說,那也是對的。
半跪於地的兩人腦袋垂的更低,齊齊應了聲。
在柏斯揮手之後這才站起來,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離開了這個地方。
在離開很遠之後,一直直視着前方目不斜視的毒牧,目光略有些閃爍的開口了:“水手,你丫真的打算……?我們只是後勤部成員啊,大佬那樣的作法完全就是……”
“是。”被迅速的打斷了接下來的話,同樣目不斜視的水手語氣異常堅定,“這是大佬交代的任務,所以我一定會做好的。”
“是嗎?我知道了,你這個傢伙!”毒牧的臉上帶上了無謂的笑容,他一把勾住了水手的脖子將對方往自己這邊帶,一邊拍打着水手的背,“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就勉爲其難的奉陪好了。”
說着他低聲在水手耳邊惡狠狠的、語速極快的說了句:“真不知道你丫爲什麼這麼相信那個心狠手辣的首領。”接着在水手說話之前,提高了音調。
“哎我可要說提前明白,我這可是提着腦袋陪你,你可不能拋棄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