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凡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而休汝也彷彿沒有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想到好的回答,只是盯着那桌角,一言不發。
坐在沙發上的柚子也理解到了現在幾人正在談論的事情和自己有關,而且還不是什麼好事,於是本能地要緊了嘴脣,身體止不住地顫抖着。
他大概能猜到,這將決定自己的命運----雖然不太清楚是爲什麼。
那三人都沉默着,沒人回答,張泯只是等待着。
本來以爲休汝早就準備好了預備方案,會幫自己解釋一些事情,結果沒想到她卻一直沒有任何反應,要不是知道她不是不靠譜的那種人,張凡甚至都懷疑她有沒有聽到張泯的問話了。
氣氛逐漸變得緊張了起來。
“怎麼?不能說麼?”
張泯微微躬下了身,雙手交叉放在了嘴前----這個動作似乎是祖傳的,張家裡三個男人在思考一些事情的時候都會下意識地做出這個動作。
“……”
張凡的表情有些爲難。
現在這種情況,也只能相信她了吧?可能只是還在想怎麼措辭比較好?
心裡這樣想着,張凡甚至已經在祈禱休汝能超常發揮聽到自己的心聲了。
無論是出於私人感情,還是對於整個大局的考慮。事情是不能讓父親知道的,這是張凡所不能讓步的一點。
若是真的讓他知道了,以他的作風,柚子最後會變成什麼樣,張凡都不敢去想。
無論怎麼說,相處了這麼久,張凡已經將柚子當作了朋友,即使雙方之間有利用關係,張凡卻也是站在幫助柚子的立場上,做着一個雙贏的事情。
但如果換作了張泯,那恐怕將是一場絕對的壓榨和剝削。
然而這一次張凡的禱告似乎並沒有傳達到那個精明的人心裡,她依舊閉口不言,恭敬地低着頭,連垂下的角度都沒有變。
沉默繼續蔓延在三人之間,耳邊只能聽見柚子因抑制恐懼而情不自禁地發出的輕微的顫抖聲。偶爾他還會求助似的將目光投向休汝和張凡兩人,但是沒有得到任何的迴應。
時間漸漸將張泯的笑容消磨到只剩下不多的一點,他的視線在休汝和張凡兩人之間來回流轉,眼中閃爍着令人看不透的光芒。
“……”
終於,在三人沉默了近三分鐘後,整個房間的氣氛都進入了一個極其膠着的狀態。似乎只要稍微有哪裡不對勁,雙方就會不顧之間的那層關係撕破臉皮。
伴隨着一聲輕嘆,張凡的神經都緊繃了起來,他迅速看向了發出這聲嘆息的張泯。
果然,該來的還是要來了麼?
已經做好準備迎接父親的第一次怒火,張凡就欲靠近休汝一些,以保護她不被牽連。
雖然以她的實力,也不需要被保護就是了。
“靠!”
……欸?
被張泯突然的粗口給弄得怔住了,張凡正準備邁向休汝的步子頓時縮了回來。
“我還真是個沒用的父親啊,兒子的秘密居然也想打聽。”
張泯突然靠在了手臂上,另一手躁亂地揉着自己的短髮,語氣中竟然有些自暴自棄的意味。
這是……什麼情況?
張凡愕然地看了休汝一眼,然而後者卻依舊不說話,也不擡頭。
“欸欸欸,你別往心裡去啊。”張泯伸手向張凡虛招。“雖然我也只是出於怕你做什麼傷害到自己的事情才問的,但果然和你母親說的一樣,孩子的隱私不要隨便打聽。”
母親?
“我也知道這樣不好,所以,嘖,哎,反正老二你別怪我啊,我就是隨口問問,既然你不想說就算了。”
說到這裡,張泯煩躁的情緒終於變得平和了些,他的笑容中帶着些歉意。
“嘿,不過別做什麼傻事啊,如果有什麼事情辦不了,就交給我好了。至少有些事情,我還能幫你再扛幾年。”
“好了,你們先回去吧。哦,那個小朋友,嘿嘿,別介意啊,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在張泯帶着歉意的安慰下,那邊的柚子在被點名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全身都豎了起來,直到張凡看不下去了,走過去安慰了他幾句,他才委屈地擡起頭,眼中盡是些強忍着沒掉下來的眼淚。
“那個,休汝。”
“在。”
事實證明,休汝並不是睡着了。
“你身份特殊,組織裡的任務你就不用再來問了。”張泯終於恢復了正常,不正經地“嘿嘿”笑着。“不過老二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是。”
知道張泯話中的意思,休汝垂目答應着。
“哈,走吧,難得起個早牀,去享受下二人世界吧你們兩個。”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以驅趕疲憊,張泯笑着送走了三人,直到門被關上的那一刻,他臉上明媚的笑容才消失。
哎,雖然早知道結果會是這樣,但果然還是有點失望啊,被兒子提防了之類的。
一屁股毫無形象地窩進了椅子中,張泯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
不過,這樣的話,自己也就可以放心了吧?
畢竟身邊有她陪着。
如此想着,張泯沒忍住輕笑一聲,視線停在抽屜上。拉開抽屜,取出了那張每當他疲憊的時候就會拿出來看一看的照片。
粗糙的手上帶着無數駭人的傷疤,輕撫着那張黑白照片上的女子,張泯眼中漸漸滲透出了柔情。
你也是這麼一直陪在我身邊的吧。
所以,你也一定會保佑他們的吧……
我們的孩子。
……
……
……
“所以你早就猜到父親他不會爲難我們?”對於從休汝口中的解釋,張凡感到了一絲不可思議。
“嗯。”
休汝淡然地點了點頭,就彷彿這並不是一件什麼稀奇事。
“首領他,衡量所有人的標準,都只是對於組織來說會有多少好處。包括組織裡的那些精英,比如你師傅,對於他來說也只是一種爲組織做奉獻的工具。”
щшш •ttКan •¢O
“能利用的會全方面的利用,不能利用的會想辦法利用,這就是首領。”
一陣見血地指出張泯的作風,休汝倒是毫不介意他所說的對象正是眼前人的父親。
“你知道他是這種習慣,居然還有信心他最後會這麼輕易地放我們走?”張凡抱胸笑道,他更好奇休汝是怎麼想的。“萬一他要報根究底怎麼辦?”
休汝一手還輕輕搭在緊抱着自己的柚子的頭上,彷彿老母親一樣一邊輕撫着“兒子”,一邊和“熟人”嘮嗑。
“不會的。”休汝道。“首領雖然做事一向果斷,但唯獨有一點是他也絕對不會觸碰的區域。”
“什麼?”話剛問出口,張凡也就猜到答案了。
“家人。”
當親耳聽到這個答案的時候,張凡還是沒忍住詫異了下,繼而便抿了抿嘴,最後笑了一聲。
不愧是一家人啊。
無論對外人如何冷血,如何用利益衡量一個人,這些在家人的面前,都變成了不值一提的小事。
“所以首領今天找你,並不是想要弄清楚柚子身份的問題,只是擔心你上任副首領不久,會做出一些不明智的決定而已。”
“簡單來說,就是你們所說的‘父愛’。”
在休汝的安撫下,柚子的心理陰影終於被驅散了一些,但他依舊像一隻樹懶一樣,手腳全部都掛在了休汝身上,臉更是直接埋進了休汝的雪白頸項中。
“不過你應該也只在我父親手下做過一段時間的事情吧?怎麼比我還清楚他的作風。”終於放鬆了下來,張凡架起了二郎腿,一手撐頭,瞥了一眼掛在休汝身上的柚子便收回了目光,笑道。“該不會揹着我偷偷做功課了吧?”
“這種事情,不用太多時間也能知道的吧?”
“你不就是想說,‘這種事情就算是笨蛋也知道的吧’這種話麼,放心吧,我不會生氣的,畢竟我打不過你。”
“……”
面對張凡不正經的話,休汝選擇不繼續和他討論下去,見柚子還掛在自己身上,便微微側過頭,低頭輕聲在柚子耳邊說了幾句什麼。
靠,再這樣下去我真要吃醋了。
看着那本應該是屬於自己的位置,張凡扁了扁嘴。
不過似乎是休汝的安慰終於起了作用,柚子在猶豫了下後,終於擡頭和休汝對視了一眼,最後在張凡好奇的注視下,鬆開了綁在休汝身上的手腳,乖巧地一個人坐在了她身旁。
不過如果我也這麼“嚶嚶嚶”的話,她會不會也這麼對我?
腦子裡又開始冒出天真而危險的想法了。
“休汝你,知道他的真實身份麼?”
視線停留在柚子身上,張凡隨口問道。
“……”
休汝愣了一下。
呃?
沒料到這種問題她居然沒有在第一時間回答,張凡意外地將視線重新聚焦在了休汝身上。
“嗯。”
同樣察覺到了自己的遲疑,休汝迅速就恢復了正常,答應了一聲。
張凡疑惑地多看了休汝一眼。
“我說的是那個。”
“……嗯。”
休汝會意地點了點頭。
果然,只要自己在心裡想一下,她就能瞬間懂得自己的意思,這一點倒是在很多時候都能省去不必要的麻煩。
所以,她剛剛是遲疑什麼?
正當張凡又要陷入自己的世界開始胡思亂想的時候,休汝卻再一次開始了致命的發問。
“所以,你是怎麼知道的?”
“……”
我爲什麼這麼喜歡作死呢?
感受到對面逐漸變得危險的氣息,張凡逐漸擡頭望天,眼角泛起了淚光,臉上露出了欣慰的微笑。